第三十回 疑心生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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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这句话,都吃了一惊。左侍卫大声反驳说:“你放屁,老子在宫里就没听说过有拓跋部的女子要进宫来。就算进宫,跟汝阳王叛乱有什么联系?昨天还听见兵部大臣恭贺皇上,说九王爷已经节节取胜,眼看就要将叛军全部消灭了。”
兰叶先生点了点头说:“汝阳王有勇无谋,不是九王爷对手。不过……”他说到这里,看了看十六王爷,十六王爷没搭话,轻描淡写地说:“这么幽静的府邸,不好好谈论美人,反来谈论军情,真是可惜了。兰叶先生刚刚才讲了第一个美人,请继续。”
如果是以前不知道十六王爷真实为人的时候,我说不定会以为他是因为相信九王爷胜券在握,根本不将兰叶的话放在眼里,才将话题引开。可是如今,我反而有些怀疑他根本就是知道了些什么,只是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谈论。
兰叶先生哈哈大笑,说:“好,既然王爷是雅人,我就继续抛砖引玉。这第二个美人么——”
他含笑停住不说,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何公子忍不住催他说:“第二个是谁,快说!”
兰叶先生笑了,说:“这第二个嘛,说起来可有些不敬。”
左侍卫心痒难挠,接连将凳子往前挪了几步,道:“咱们今天只不过是一时相逢,说过了,大家都不记得。先生但讲无妨,各位说对不对?”
那帮护卫轰然应和,都要兰叶继续说下去。
他从怀里摸出一把扇子,打开来缓缓地摇着,说:“这第二个美人嘛,是九王爷的母亲,当年的锦妃娘娘。我年少时和师父一同入宫面圣的时候见过一面,娘娘温婉有礼,笑语嫣然,见过她一面的人,确实很难忘怀。当时我记得皇上在御花园中召见我们,采了一朵牡丹,递给锦妃娘娘,娘娘拿着花,轻轻一笑,那一笑,真是……”
花厅中的人都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视线飘忽,想入非非。只有十六王爷一人全副精神都贯注在兰叶先生身上,似乎对他很是顾忌。
我不想再听下去,见没人注意我,便悄悄站起来离开。
走出花厅,穿过一个小小的庭院,可以望见大门那里有几个护卫。转身走向西,只见一片垂下来的女儿萝挡在一扇小圆门前,门后似乎是另一个院子。那藤蔓青翠可爱,枝枝蔓蔓几乎拦住人的去路。我伸手将藤蔓拨开,漫不经心地抬头望过去,竟然吃了一惊。
庭院里,一片奇花异草灼然盛开,许多品种我都叫不出名字。这些花草并不种在盆里棚中,只是按照它们各自的形态和颜色在这庭院里巧妙搭配,显得缤纷雅致,宛若梦境。
“青枝。”身后有人唤我。
我回头,只见婶娘拉着堂弟和堂妹走了过来。
我拉着婶娘的手,扶她在一块干燥的长石上坐下,看着两个孩子,欢笑着点了点头,径自走到旁边去玩胭脂花。
皇叔娶亲很迟,两个孩子中,男孩十二岁,女孩十岁,都是在深闺中娇养的孩子,浑然不知人生苦乐,看着他们,仿佛看见我的童年时光,西赵冷宫中虽然凄凉,幼小的我不也是浑然不觉,只知道每日玩乐。
婶娘看着他们的身影,有些愁苦地笑着说:“青枝,从今往后,恐怕就要让你来照顾我们了。”
我点了点头,说:“婶娘,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以后相依为命就是了。皇叔……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他报仇。”

婶娘低下头去,说:“不必了。你皇叔他——他内心中始终觉得自己没有辅佐好你大哥,才到了今天这个国破家亡的地步。再说,他一辈子叱咤千军,镇守山河,也受不了日后那种屈辱的日子。一下子去了……对他也好。”顿了顿,她又说:“这个兰叶先生,既有大名,必有广学。青枝你一定要细心对他,我们在北朝,说穿了只是些有封号的囚犯,一身安危,都依赖于小心行事。有了这个兰叶先生,就算是多了个帮手。”说毕,她看着远处玩耍的两个孩子,苦笑着对我说:“你看,要保护他们在北朝平安长大,成为他们的父亲那样的人,恐怕还要好几年。这几年中,恐怕是要我们多辛苦了。”
“您跟我出来就是要跟我讲这个?”我微笑着忍住直欲夺眶而出的眼泪,说,“婶娘您放心,皇叔对我,就如同父亲是一般。这些话,不必多说,我永远会记挂在心上。”
婶娘摇了摇头,说:“这个么,只是随口说起。你皇叔曾经在我这里放了一个物事,说是要我亲手交给你的。我没有看过——”
她刚刚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帕,刚刚要交给我,我忽然看见有一个人的身影在背后闪过。刚要叫婶娘小心,那人却已经纵身扑过来,将锦帕抢在手里,呵呵大笑。这电光火石间,我来不及多想,一摸腰间,却想起那把匕首已经被十六王爷拿去,不曾归还,情急之下,索性拔下金钗,狠狠地向那人手腕上刺去。另一只手同时伸过去夺他手中的锦帕。
这个人大约以为我与婶娘都不会功夫,更不会有如此迅捷的反应,我听见他惊奇地“咦”了一声,叫声中有痛楚之意,正要上去抓那张锦帕,他却向后一跃,已经扑出去很远,到了院墙边。他再一跃,便翻墙而出。此人动作极快,简直如同猿猴一般,我追不上,只好大声叫道:“抓贼!抓贼!”
护卫们和花厅中的人听见我呼唤,都散开去,四处搜查。我一边安抚了婶娘和两个弟弟妹妹,一边将手中的金钗拿出来验看,只见尖端有血迹,可知那人还是被我扎中了。我弯下腰来,见地上果然有几点血迹,一点一点向院子的西方延伸,也就是说,那人没有向府邸外逃去,而是向府邸更中心的地带去了。
这种情况,只有家贼二字可以解释。我站起身来,回转头问婶娘,皇叔难道从未告诉过她,这锦帕上写着什么。
婶娘还在哄两个哭泣不休的孩子,听我一问,茫然答道:“什么也没有说过。”
我很失望,心想皇叔倒是曾经跟我提到过,这个我冒名顶替的齐青枝实际上并不是南齐皇上和皇后的亲生女儿,她的母亲是皇后的妹妹,那么她真正的父亲是谁?
诺大的问号在我心中,我回思不久以来所发生的种种事情,觉得有些事情已经在暗中发展到了极其可怕的地步,单靠我一个人解决实在是势单力薄。或许这个兰叶先生确实是上天给我的良机,只不过在用他之前,还要试他一试。他是否当真是个智者,或者说更重要的是,我能否信赖他,他的背后,有没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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