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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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之前睡得太久,已经把所有的睡意都消磨光,或者更是因为那极度的惊吓,让她再也寻不回安心睡觉的心情,所以,在已经清晨四点的现在,她还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眠。她努力不去想那诡异的梳妆台,只要它没再异变,那她就不要想。她的失眠一定是来自于别的原因埋怨他是比较容易的事,但她知道不是他的问题,虽然他就躺在她身边。
从小到大,他们「同床共枕」过无数次,因为她的母亲大部分的时间还兼做他的保母,两个孩子同吃同睡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上国中之后,青春期来访,有了明确的男女之别,一同睡觉之事,便显得无比暧昧,大人开始再三吩咐要保持距离,生怕他们因为好奇或懵懂无知,做出自己没办法负责任的事。
当然,不必大人交代,两个初初成长的少年少女,对性别的差异性敏感无比,连手牵手一同上学去这种事都不做了,遑论同床。
更别说他们的「同床史」从来不是出于自愿,而是大人为了方便照顾而强加上的,两人虽然从幼儿园就一同上下学十几年,但称不上好交情,更不能将「青梅竹马」这浪漫的成语套用在他们身上。
当年纪愈大,事情明白得愈来愈多之后,他与她,就在一些现实的因素中开始生疏。他曾经很讨厌她:而她,对他更是无比的嫌弃。本来就不算太两小无猜的两人,理所当然的算是交恶了,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就算不幸正面遭遇上,也会视若无睹,当对方不存在的绕过走人。
他对她做过一些她发誓、水不原谅他的事:
而她本身有些事,也一议他怨恨。所谓的积怨,就是在生活中一些微不足道的鸡毛蒜皮事件中堆聚,细细算来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年少无知所犯下的小错,但却成了成年后再不会改变的负面评价,决定如果可以,今生最好不相见。
她以为他跟她想的一样,但这次他出现,又是为了什么不是她自恋。而是这个男人无视她的冷嘲热讽,硬是来到她身边,还为她者一食、任她驱使,种种不合常理的表现,简直像在追求……她不是没有被追求过,大学与研究所时期,都有人向她表示好感,在情人节或圣诞节这样的时日,偶尔会有人捧着一大把鲜花告白,想要创造一个浪漫美好的开始。可是,她让那些人失望了。
不管对方条件好坏,她就是觉得不该是那个人,难以想象与这些同学、学长变成男女朋友的情形,这些人都不是她要的,她的心非常明白。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她不想与任何男人有亲密的往来。从很早之前,她就决定这一生都要一个人过。她不是独身主义者,但她知道自己这一生最好独身,不然人生将会过得非常不快乐。
这个男人比起那些曾对她告白的人来说,更加不是她会考虑的对象。
但是,他却可以躺在她身边而不让她感到抵触。不喜欢,但也不排斥,真是个令人苦恼的情况,她发现这个情况只能以「习惯了」来说明。
她对这个男人,居然是已经习惯了。好无奈,就像她对他的了解一样无奈,如果可以,真希望不要。
一个女人在一生当中,如果有必须习惯了的男人,怎么说也该是情人或丈夫吧?那么他这个人,又算是怎么一回事「还没睡?」他带着睡意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嗯。」本来为了怕吵醒他,所以小心的克制着自己不要太频繁的翻身,但现在他既然醒了,就不再顾忌,侧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那边静了一会,以为他很快又入睡了,可是没有,他也翻了个身,她能感觉到他躺的方向与她相同,因为他的鼻息微微的拂在她后脑勺。
她的床是普通尺寸的双人床,一个人躺很舒服,如果睡了两个人,就必须很贴近的靠着,才不会有翻到床下之虞。
「小慧,你打算留在这个城市,不回台北了吗?」他轻声问着。
嗯。」她在黑暗中点头。想要粗声粗气的拒绝他的陪伴,对他说想睡就睡,别烦她一但,心中虽是这么想的,嘴巴却不肯执行。在这个时刻,还是让他陪陪她吧,别嘴硬了。
他的手轻轻抚着她披散在枕上的秀发,手劲很轻,她想要制止,却没开口,还在酝酿情绪时,他已经又开口「你想在这里买房子,可你并不确定自己会在这所私立高中教多久,也许等你买了房子,下一份工作却是在台湾的任何一个地方,你觉得这样合算吗「如果哪天学校不给我下个年度的聘书,我还可以去补习班教课,这些实际的问题,我当然都想过了。
「……为什么你就是想待在这里?家人亲友都在北部,就你一个人跑来中部,你不知道李妈很担心你吗这里有什么不好?天气好、交通便利、房价稳定人人买得起,整个城市热闹却又不拥挤,正好符合我的需要。而且我这里也有朋友,别说得我好像一个人在这里孤苦伶仃的过苦日子,我过得很好,虽然你们总是不相信。
身后的他没有马上接着说话,沉默了好久,久到她以为他又睡着了,好奇的想翻过身偷看一下时,他才又开口:
「这次我们见面至今,你都没有问我为什么出现。小慧,你知道我为什么回台湾吗「一定是家里帮你安排了工作。」还会有别的吗?而且肯定是主管的职位,对外宣称「从基层做起」。

嗯,我回来帮忙家里的产业转型。爸爸要我从基层做起,不要张扬。
只要给的位子不是总裁、总经理什么的,都叫基层对吧?」也不问他是当经理或课长主任什么的,反正肯定不会是当工友。她暗自翻白眼。
虽然早就知道他家的价值观与正常平凡人相距非常远,但每次总还是会感叹同是生活在台湾,怎么彼此认知上差那么多「小慧--」他低笑,由笑**来的气息拂在她耳后,她才知道他不知道何时悄悄挪近,整人个已经贴在她身后。
「你闪远点在她斥责的同时,他一只手臂已横过她腰,松松的靠在她身体曲线的收束处,好惬意好称手的样子,居然就在那里占地为王,不肯挪开了。
她的腰侧是身体的敏感处,虽然没有被恶意的搔痒,可是她的身体本能的为之微颤,整个人抖了抖,所有的力气都发不出来,只能咻咻的直喘气。他贴得太近了,近到她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薄荷香皂味--明明是相同的沐浴用品,怎么从他身上闻起来,竟然不一样!显得那么扰人,那么……要命原本,我是打算就留在美国打拼出一番成绩的,可是,我还是回来了。
「是混不下去了吧?」她冷哼。但冷哼很快转为压抑的尖叫啊他这个小人,居然趁她不注意事,偷偷勾扰了她腰侧一把,她反应迅速的回击,出手如电捏在他手背上的肉,毫不客气的扭了起来,脚更是抬起来往他的胫骨瞄准而去他闪得很快,但还不够快,总之,还是教她得了手,痛得直抽气,也不再客气,藿的翻身而上,先抓住她两只行凶的利爪,然后将她双脚给压制在身下,牢牢夹住。
费了好大工夫,才终于将她爪子给收服在她头顶,代价是脸上多了几道抓痕,头发被扯掉几根。
因为是深夜,而且两个成年人在床上打架,毕竟是羞于启齿的幼稚行为,他们自从国小毕业之后就没有再这么做过了,知道这种事太丢脸,所以一切的暴力都在无声中进行,中间若有痛呼声,也是极其压抑的忍下来。
凌晨四点半,在没有灯光的小套房里,两人喘息着,对望着。
在黑夜中睁眼久了,已经适应,可以微弱的辨别对方的轮廓,也能可看到彼此眼中那一点晶亮,虽然无法确实解读那其中的意涵,但只要彼此深深望着,也就足够了。
「小慧……」他呢喃。「你好重,别压着我。」她气虚的命令着,声音哑哑的。「我手肘撑着,不会压坏你。」低笑。
脸蛋蒸腾着热气,她觉得口干舌燥,硬声道: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非要这样?滚下去啦「那可不行,我没有力气再抓你一次。你知道,我其实很困也很累,而且当你有万全的准备时,我是抓不到你的。
抓不到你,就别想你会好好听我说话。
「哼!」这男人太了解她了,所以她只能以冷哼表达不满,并暗自寻机等待他放松时,再一脚把他狠狠踹到床下去。
「小慧,我不能让我们之间就这么算了。
他轻道。
她一怔。身子突然定住不动。
他知道她在听,接着道:
我离开台湾去美国读书,除了你所说的崇洋媚外赶流行之类的因素外,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想要跟你彻底了断。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吧她无语。
就如同你明明可以是T大中文系的榜首,却只填了中南部的学校,最后更是跑到高雄师大去读了六年中文系。你这么做,也是为了与我了断对吧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以为光他一个人,就能让她为此跑到南部去读书、落脚在中部定居他有这么大的面子吗?她心中暗哼。
这八年来,我们各自经历了许多事……我在美国……」他顿了一下,以含蓄的语调道:
「其实混得还不错,所以爸爸才希望我回来。而我之所以答应回来,是因为她突然打断他可能的感性告白,很杀风景的警告道:
闲你可别说是为了我回来!我们没有那种交情,你省省吧张品曜的嘴角微微一抽,虽然不意外她会先声夺人的说出这样的话,但一旦真的做了,还是会让他感到好无力。
不过,无力归无力,久经她毒舌凉语的训练,他现在已能平和的将想说想做的都完全达成,不必被她所干扰。
小慧,你还是这么的冰雪聪明,我回来就是「别说!我要睡了!别吵,我不想听你废话小慧!你要面对现实你这个张三才应该面对现实,现实就是不管你回来干什么,总之就是别扯上我!我不想参与你的任何事「你「就说了不要听,你是听不懂吗?」她不合作的开始挣扎。
「李、灯、慧!」他一字一句的咬牙低叫。
这三个字像是个定身咒,将她给定住了。
她不是吓傻了,而是气坏了但不管她再怎么生气,还是必须乖乖的听他说完他想说的话你听好,我想要知道我们可以有怎样的未来,所以我回来。我不再逃避了,而你,也不应该。
说完,趁她还没气回神,低下头,偷来一记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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