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门上的五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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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杯开赛以来,校门口所有的小饭馆都提供看球服务。今天是决赛,各个饭馆更是人员爆满。方木和几个同学坐在一家川味饭馆里,面前是几瓶啤酒,桌子上堆满了花生壳和毛豆皮,几盘廉价的炒菜已经被一扫而空。其他几张饭桌的情况也都差不多。每个人都仰头盯着挂在墙上的21寸的彩色电视。
方木是被杜宇、邹团结和刘建军他们硬拉来的,本来不想去,可是想想实在没有什么事,不如来凑个热闹,条件只有一个:不去烧烤店。饭馆里的人分成两派:一派支持巴西队,另一派是德国队的拥趸。方木不太懂足球,看看杜宇他们都支持巴西队,也就毫无原则地临时当了巴西球迷。
上半场双方毫无建树。下半场开始,巴西队前场反抢成功,罗纳尔多把球传给10号。里瓦尔多在禁区外起脚远射,球的力量并不大,德国队门将卡恩很轻松地倒地准备把球搂在怀里,没承想球在胸口弹了一下之后,脱手了。
“别放松啊!”旁边饭桌上的一个大个子男生大叫一声。话音未落,罗纳尔多闪电般杀到,脚弓一推,球钻入大门左下角。巴西队1:0领先!小饭店里响起一阵惊呼,随后就是喝彩声和骂娘声。“卡恩太放松了,”大个子男生摇着头说,“这个球贴着草皮打过来,应该用身子压住,用手搂很容易脱手的。卡恩太自信了。”
刘建军小声对大家说:“曲伟强,物理系的。校足球队的守门员。”
德国队开始拼命反扑,但是总与进球失之交臂。第79分钟,里瓦尔多在禁区前沿巧妙地一漏,罗纳尔多右脚低射打入球门左下角,彻底锁定胜局。德国队的拥趸们骂声不绝。曲伟强长叹一声说:“巴西队肯定事先研究了卡恩的技术特点,他最怕这种低平球。”
全场比赛结束,巴西夺冠,满场纸屑飞舞,里瓦尔多披着巴西国旗绕场飞奔。球赛一结束,大学生们或振臂高呼或垂头丧气地纷纷结账走人。曲伟强大声喊道:“老板,再给我拿四瓶啤酒。我要带走。”旁边一直陪着他看球的小巧女孩小声阻止他:“别喝了,今天都喝了那么多了。”曲伟强瞪起眼睛:“你管我?这球看得这么郁闷,喝点酒还不行?”小巧女孩嘟起嘴巴,不作声了。
方木倒不怎么关心球赛的结果,只是啤酒喝得太多,急匆匆地冲向宿舍的厕所。等他一身轻松地回到寝室,却看见杜宇站在门口,正拿着一块抹布在门上使劲地蹭着。“怎么了?”方木边甩着手上的水珠边问,“你在擦什么?”
“不知道是谁画的,”杜宇指指门,“可能是有人恶作剧吧。”方木抬眼望去,门上还留有几道没有擦去的痕迹,大概是用大号签字笔画上去的,横七竖八的。方木问杜宇画的是什么,杜宇皱了皱眉头,说好像是个五角星。方木向走廊两边看看,周围几个宿舍的门上都干干净净的。
“还没擦下去?”刘建军从斜对门探出头来。“快了。”杜宇使劲蹭着,门上的痕迹终于消失了。“靠,真够吓人的,有点像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刘建军作了个鬼脸。方木笑了:“那一会儿我就把全楼的门上都画个五角星。”
夜里,方木怎么都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五角星?代表什么呢?总不会是全国各族人民在党的领导下团结一心的意思吧。五角星是世界上最早的一个有关自然崇拜的符号,也是几何学中最完美、简洁的一种。五角星起初代表女性,后来被歪曲成异教徒的象征,到了近代,更是成为战争符号。该不会是有人要找我单挑吧?方木想想都觉得好笑。
第二天早上,方木和杜宇一起去食堂路上的时候,发现有点不大对劲,很多人都向体育场跑去。“怎么了?”杜宇拉住一个外语学院的男生。“不太清楚,听说操场上死人了。”
体育场位于校园西北角,中间是一个标准的足球场,覆盖着昂贵的塑料草,四周是塑胶跑道。此刻,体育场外停着好几辆警灯闪烁的警车,体育场北侧球门那里围着至少几百人。周围看台上,也挤满了兴奋而恐惧的学生。
没等走到跟前,方木就看到了大个子刘建军正挤在人群里,踮起脚拼命张望着。他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出什么事了?”刘建军仿佛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一看是方木,笑笑说:“神探来了?”方木没理会他,也踮起脚向里面张望:“怎么了,听说死人了?”
刘建军回答:“是啊,不过不知道是谁,人太多了。”挤在前面的几个学生被后面的人推搡得难受,回过头来刚要抱怨,看见方木,竟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脸上满是敬畏的表情。方木有点尴尬,刚想转身离去,就被身后的刘建军和杜宇推着钻进了人群。

现场已经被警方用警戒线隔离开来。球门下俯卧着一具尸体,看身形应该是一个男性。他的脸埋在塑料草里,向两侧伸出的短小双臂显得十分怪异。几个法医正在尸体旁忙碌着,一个法医从左侧门柱那里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发白的物体,细细端详着。围观的学生发出一阵恐惧的惊呼,那是一只手。
几个看起来是物证组的警察在球门周围仔细地勘察着,不远处,一个警察手拿着笔记本,正在询问一个穿着运动服脸色惨白的男生。不多久,法医们把尸体从俯卧姿势掀翻过来,尸体僵硬地露出面容,对面的围观学生中有几个发出惊呼。“是谁?”刘建军伸长脖子,使劲看着。“怎么有点眼熟?”方木也觉得死者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我去那边瞧瞧。”刘建军猫着腰,沿着警戒线向死者对面挤过去。几分钟后,他脸色煞白地回到方木和杜宇身边:“是曲伟强,手都被砍下来了,真惨。”
2002年7月1日,青大体育场发生一起杀人案。一名早起晨跑的学生在体育场内的球门附近发现一具俯卧的男尸。市局经文保处的干警立即赶赴现场进行了现场勘查和初步调查走访。经查,死者名叫曲伟强,男,19岁,吉林省临江市人,生前就读于青大物理系二年级。死因为颅脑损伤,凶器应该是锤子之类的物品。尸体被放置于青大田径场北侧的球门里,头南脚北,双手被斩断,后在左右门柱处各发现了死者的左右手。经初步勘验,足球场应该不是杀人的第一现场,死者是在别处被杀害后移至此处。
经过调查走访,死者生前居住在青大南苑4舍611室,不过他从本学期开始一直和女友在校外租房同居。在死者室友的带领下,警方找到了死者居住的民房,敲了很久的门也没有人回应。后来找到房东,打开门后,在卧室里发现了一具一丝不挂的女尸。曲伟强的女友王倩被杀死在房中。尸体头北脚南,四肢摊开呈“大”字形仰卧在卧室地板上。经法医检验,尽管死者的胸部插着一支医用注射器,不过其真正死因是机械性窒息,从死者脖子上的扼痕来看,应该是被人掐死的。从尸检结果上来看,死者当晚有被强行发生过性行为的迹象。
现场位于青大附近居民区的一栋三层小楼的二楼左侧一间。两名死者租住的房间窗外是自行车棚的雨搭。由于时值盛夏,房间的窗户都开着,怀疑凶手是从自行车棚攀爬而上,破坏了纱窗后,潜入室内实施杀人。
在卧室床上发现了大量血迹、头发和头骨碎片,经检验属于第一个死者曲伟强,因此,可以初步认定该民房为曲伟强被杀的第一现场。尽管凶手先后在室内杀死二人,可是现场并非血迹斑斑。可以肯定案发现场曾被人打扫过,没发现可提取的指纹和脚印。
一案两命,此事在青大掀起了轩然大波,学校一面积极配合公安机关破案,一面加强了校园保卫工作。直接后果是:由于严格了宿舍管理,所有在校外同居的鸳鸯们都纷纷返回了各自的寝室。
经常看见身着制服的警察来到学校里找某人了解情况,特别是两名死者生前的室友、同学。校足球队队长不止一次暗示警方调查一下本市其他院校的足球队。在警方不予理睬后,自己搞了一个所谓的球衣退役仪式。球衣退役仪式吸引了不少学生去看热闹,方木也是其中一个。
仪式在足球场举行。足球队全体成员列为两队,球队正副队长和两名队员在队前扯着一件球衣的四角,缓慢而庄严地步向足球场北侧球门。那里摆着一张桌子,曲伟强的大幅遗像摆在上面。遗像前是一只足球和曲伟强的球鞋。队员们走到桌子旁边,分列在桌子两旁,背手而立。队长向曲伟强的遗像三鞠躬,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开始致悼词。
致词完毕,队长拿过球衣在上面淋了点什么液体,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球衣,青大校队的1号球衣腾地烧起来,很快就成了一团火球。队长大概被烧了手,急忙把球衣扔在地上,针织物和塑料燃烧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接着,就看见体育场管理员大呼小叫地跑过来,在尚未烧尽的球衣上一通乱踩。足球队员们顿时急了,把管理员围起来大声质问。管理员也火了:“搞什么仪式可以,可是你们不能放火啊,这塑料草皮烧坏了你们赔得起么?”双方推推搡搡地出了体育场,说是要去校长那里说清楚。球衣退役仪式就这样草草结束。方木看看桌子上被碰翻的曲伟强的遗像,苦笑一下,随着散去的人群走出了体育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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