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念起（二）
黎阳渡口，万船停列，旌旗招展。李轩等人一同行至码头，两旁军士齐呼千岁。黎阳百姓也争先来一睹这位一把火烧得塞外酋头灰头灰脸的皇子。
李轩转身对李嗣源道：“大太保止步，就此话别吧。”
“末将恭送殿下。”李嗣源与其属下诸将齐声道。
“哈，多谢大太保多日款待，希望今后再见，不是刀剑相向。”李轩笑道。
“末将也是此意。”李嗣源恭敬道。
李轩点头微笑，走上船板，步入船中。
号角响起，河中大船起锚开航。
除管威已于昨夜先渡河，前往滑州，其余诸人皆随李轩站立于船头，迎风南下。
行至大河中央，另一船队，高扬唐旗，见李轩船队已经行至，其中旗舰缓缓启动，向李轩船队靠拢。
那船缓缓靠近，伸出一块木板，管威领头，带着一将上船来见。
此将来头戴银盔，身披鳄甲，身体修长。只见他上前，撩袍单膝跪拜：“末将杨师道，叩见雅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李轩上前扶起道：“杨将军免礼，有劳将军了。自从将军弃暗投明，本王还不曾与将军一叙，甚是惋惜。今日又劳将军兴动来迎。”
杨师道连连叩谢：“殿下待我如此客气，实令末将受宠若惊。”
李轩嘻然道：“本王最重英雄，杨将军不必过谦。本王观将军这水军甚是威武，想必能阻敌于大河北岸。”
“末将每天率水军弟兄勤加操练，必不辜负殿下所托。”杨师道扬声道。
“甚好。”李轩看着越来越近的河岸，“本王深信将军对内河水军的操练，必能使我大唐水军纵横大河之上。本王听闻将军曾守登州，却不知杨将军对海上水师有何见识？”
“这……”杨师道略作沉吟，“海上水师船只形体更大，吃水愈深，且需更强抗风抗浪。操作船只人员需专门操练，不然，便如北人南下，头回乘舟，晕头转向，丧失战利。”
“嗯，不知如今我大唐海疆形势如何？”李轩回身坐下，也示意杨师道等人坐下。
杨师道施礼安坐，道：“末将尝闻我大唐海境长越千里，可比北疆。扬子以南，更是诸州商道。不过自安史之乱以来，海防衰微，有倭国、高丽人，趁势为海寇，屡屡扰我出海渔民，劫掠商船。仅靠沿岸州府设防，不足以剿寇。若有水师扬帆于海上，定可安海民商道。”
李轩点头道：“不过若是不知海寇巢**，纵有海师，亦不足以剿其本。”
“殿下的意思是……”
“本王前日突然设想，若将军能建一支水师，远航倭国，震慑其民，禁其下海，不知可否？”李轩微笑问道。
杨师道闻言晒笑道：“且不说这东海扬波万里，风浪甚巨，且无人为向导，不知何处为航路。单是建水师巨舰，操练水兵，更是要花费大量钱财人物。朝中那帮清流腐臣，向来不知海民之疾苦，敢问殿下，此议在朝堂上可否成行。若是殿下能成此举，却也是千古奇功。”
“这倒也是。”李轩苦笑道。
“不过，若是殿下能登极大宝，倾举国之力，磨历十年，或可成章。”杨师道凑近低声道。
李轩大笑，长身而起：“杨将军，船到岸了。”
登岸后，李轩一行人暂歇滑州刺史府。
歇息片刻，杨师道自行治理城防军务，李轩等人闲坐刺史府无聊，提议出府行走，见识民风。
滑州城与黎阳隔河相望，为自北而南进入都畿道的要冲，向来自北南下必先取黎阳，自南北上必先取滑州，故此滑州城更是一座军事要塞，城中各业更与军事贴近，如打铁、制械。
街上人流不多，但因街道不宽，反而显得熙熙攘攘。见人多，管威紧紧跟住李轩，还时不时四周观望一番。
廖成平走在李轩左侧，道：“殿下，今日正好碰上赶墟，这人才这般多。”
李轩看着人来人往，笑道：“本王倒希望是天天赶墟。”
“殿下，可不是人人都这么有闲情，总要劳作，之后才有成果，方可达成交换。”敬翔悠悠道。
“若是每人每日劳作三五时辰，其余时间都来赶墟，不也就成了么？”李轩反驳道。
敬翔与廖成平两人对视，同时番了个白眼，敬翔不可置否道：“若是如此，恐怕这没几天的，都没饭吃，没衣穿了。”
李轩笑而不语，一行人走走看看，不时停驻，看看小摊，逛逛商铺。
走入一加绸布庄，店伙计赶紧上前招呼：“几位客官，看中小店哪件物事？”
“啊，随意看看。”李轩张口答道。
“某见过几位客官。”一个中年男子拉开店伙计，对李轩等人施礼。
“这是我们老板。”店伙计轻声道，这正是生意忙时，以往老板可没有亲自出来招呼客人，今天倒是奇怪。
李轩还礼道：“老板客气了。敢问老板贵姓？”
“免贵姓李，某这小店的物事，恐怕难入几位的贵眼吧。”老板眼中闪过精光，从李轩等人的服饰、谈话言语中，他已多少判断出，这几人定然非富即贵。在这战乱年代，富者难得，所以他还是判断李轩他们为贵人居多。
“哈，这倒是本家了啊。李老板这绸庄生意还不错嘛。”李轩看着几个店伙计忙着招呼客人。
“撩以足糊口罢了。”老板愈加恭敬道。
“李老板太过谦了吧，我看这倒是供不应求啊。”李轩笑着道。
李老板嘿嘿一笑：“这些都是本家族人自己纺的，量产不足，反显供应不足罢了。”
“哦，那何不就近雇些人来做工，来提高产量。我看这附近闲时，乡妇也多无所事事，若是李老板肯出些工钱，她们还是愿来出力的吧。或是有争卖不过李老板者，你也可以买下他们所产，由他们全责生产，而你只需按质出价，然后再在你这绸庄里售卖。这么一下，供应不也就足了。”李轩边走边看，不经意间道。
李老板听得一呆，深深一揖：“我道是今日好彩，得遇贵人。日后富贵，定不忘客官今日提点之恩。”
李轩见他如此客气，反倒吓一跳：“我何时提点李老板了，李老板太过誉了。”
“还不是你刚给他出的点子，没想到殿下你还……”廖波在一旁悄悄道。
“闭嘴。”李轩瞪了他一眼，“我们还是去下一家走走吧。”
赶紧开溜，若是让廖波多嘴几句，说不定几人身份就暴露了，怎么说这次也算是“微服私访”呀。
老板见李轩提出离去，恭恭敬敬地送出店门，回头仔细琢磨着李轩刚的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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