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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君武点点头,三个人一阵快走,不大工夫,已到了悦来客栈。
这悦来客栈是南昌西关一座很大的客栈,房舍毗连,不下百间,三个人到店外,太阳还不过刚刚升起,两扇黑漆店门还未开,水蛇张才三不管举起拳头在门上一阵狠擂。
大门开处,一个店中伙计睡眼惺松衣衫不整地走出来,看样子他想发脾气,但一看见水蛇张才,吓得两只睡眼大开,不顾再扣钮子,躬身一个长揖,道:“张爷,你老好早啊。”
水蛇张才冷冷地问道:“昨夜里落脚你们悦来客栈的两个行脚和尚走了没有?”
店伙计又躬身赔笑的,笑道:“两个大师父住在二进院中,大概还没有走,张爷要找他们,就请你老稍坐一下,我这就去叫他们起来见你。”
张才微一摇头,道:“不必了,你领我们到他们住的房间去便是了。”
店伙计看马君武和曹雄都背插长剑,水蛇张才也带着两把水叉子,看苗头就有点不对,哪里还敢多说话,领着三个人,直奔二进院中,在一座两室通达的房间门前停下,高声喊道:“两位大师父,醒醒啦……”
店伙计喊了四五声,可是房间中毫无回音,逗得水蛇张才性起,飞起一脚,踢得两扇门应声而倒,三个人抢入房中一看,水蛇张才只惊得一怔,马君武和曹雄也呆在那里半天讲不出话,店伙计更是吓得全身打哆嗦。
房间中,哪里还有什么和尚的影子,只见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并排放在靠窗案上,两张木榻上,横着两具无头尸体。
水蛇张才细看案上人头,正是自己派来监视两个行脚和尚的手下兄弟。
金环二郎问清楚死的两个人是天龙帮弟子后,气得他一张粉脸变成了铁青颜色。
这时,长江神蛟郑如龙也赶来店中。他查验过两个下属尸体之后,皱皱眉吩咐水蛇张才,把两个弟子尸体、人头一并用棉被包起抬走,这件事与人家悦来客栈无关,不准借故生非,找人麻烦。
水蛇张才巴不得早点离开,听完话,立时亲自动手,包好了两具尸体,扛在肩上,躬身告退。
张才走后,郑如龙歉意地对马君武道:“想不到对方竟是高手,损伤了本帮两个弟子不算,又害得我们扑了个空。不过他们昨夜既住在此地,现在料也去不了多远……”
话到这儿,金环二郎接口笑道:“他伤了我们天龙帮几条人命,也不能就此罢休,再说令师妹失踪风波,还是由我们天龙帮惹起,溯因论果,我们天龙帮不能置身事外,纵然要历尽天下寺院,小弟也非要把两个野和尚追到不可。”说完话,笑容突敛,粉脸上又现出怒容。
马君武正待答话,郑如龙已接口道:“曹香主、马老弟,不必再为此事论争,事情既已如此,急需善后,以老朽之见,不如暂返船上,从长计议。”
三个人走出悦来客栈,店门外早有两个青衣大汉牵着曹雄的赤云追风驹,恭候一侧,金环二郎接过马缰,牵在手中,和马君武并肩步行,郑如龙跟在两人身后,直向江边赶去。
三人刚刚到达江边,瞥见水蛇张才匆匆忙忙地过来。他先对三个人见了礼,然后垂手对曹雄禀道:“弟子刚才得报告,两个和尚的行踪,出现在南昌东北二十里的地方。”
曹雄剑眉一扬,俏目中骤射出来两道冷电般的神光,回头对郑如龙道:“郑坛主请由水路向北兜截,我和马兄乘我赤云追风驹由陆路追赶。”说毕,纵身跳上马背,转脸对马君武招手道:“马兄快请上马!”
马君武看他一张粉也似的俊脸上,眨眼间,就有几个不同的表情,喜怒无常,变化莫测。但每次对自己讲话,却总是一副笑脸,心中暗忖:这人对我倒是不错,只是心地难于捉摸,以后对他还得小心。
他这里略一思索,曹雄已连声催请,马君武只好一纵身,也跃上马背,坐在曹雄身后,他刚刚坐好,金环二郎已抖动鞭绳,赤云追风驹一声长嘶,放蹄向前冲去。
马君武初乘宝驹,只觉得马快如飞,超逸出尘,两耳中呼呼风响,路旁的树木景物,闪电般向后倒去,不大工夫,已跑了二十多里。
正急奔中,忽听得金环二郎叫道:“果不出我所料,那两个野和尚就在前面。”
马君武视线被坐在前面的曹雄挡住,正想偏头看去,突感眼前一亮,金环二郎已腾身离鞍,黄衣飘飘,如一只穿云巧燕,一掠之势直飞出三丈开外,落在道中。
曹雄在飞离马背时,已收住缰绳,他人离马鞍,赤云追风驹也同时缓了下来,马君武放眼看去,只见曹雄横身拦在路上,距他三尺左右,站着两个和尚,一个身材高大,肩负禅杖,一个身材矮小,背插戒刀,两个人穿着一色的灰僧衣,腰中系着一条三指宽窄白麻编织的带子。
曹雄拦住两个和尚去路后,却对马君武招着手,笑道:“马兄快些下来。”
马君武纵下马背,抢前两步和曹雄并肩站着,细看两个和尚面貌:那身材高大的粗眉环眼,一张脸黑如锅底,长相十分凶恶;矮小的一个,面黄似鼠,骨瘦如柴,但两只老鼠眼中却有光隐现,一望即知,有着极深的内功火候。两僧神情都很镇静,并未被金环二郎跃下马背的快捷身法所震惊。
曹雄转过脸低声对马君武道:“马兄小心戒备,这两个野和尚有点怪道。”
马君武点点头,还未及答话,曹雄笑容突敛,刹那间粉脸上如罩寒霜,翻腕抽出背上金环剑,冷冷问道:“在南昌悦来客栈中,杀死本帮两名弟子,可是你们两个野和尚干的?”
那矮瘦僧人鼠目一翻,阴森森一笑道:“佛门广大,来者不拒,施主如有意步贵帮两名弟子后尘,佛爷一样超渡你早登极乐。”
曹雄冷笑道:“这么说起来。在唐家集那片荒凉墓地中截劫昆仑派女弟子,重伤本帮四名弟子,也是两位干的好事了!”
那矮瘦僧人仰着脸一阵大笑,道:“出家人讲求一个缘字,和尚顺手化了一笔人缘,也算不得是件什么大事。”
马君武看他说得轻轻松松,不觉动了怒火,厉声喝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你们两个披着佛门袈裟的人,却杀人劫色,样样都干,现在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半天不讲话的高大僧人此刻突然插嘴冷冷接道:“这位施主可问的是那位穿红衣的小姑娘吗?”
马君武道:“不错,她现在什么地方?”
高大和尚笑道:“佛法无边,那位女弟子既经我佛慈悲,渡入空门,你今生就不要再想见她了。”
马君武只听得一连打了几下冷颤,剑眉轩动,热血沸腾,翻腕紧握剑把,三尺青锋出鞘,正待出手,金环二郎已抢先发招,金环响处,耀眼剑锋直点向那矮瘦僧人前胸。
矮瘦和尚一声冷笑,纵身一避,让开金环剑,借避招之势,已拔下背上戒刀。矮瘦和尚动作够快,但金环二郎更快,一剑不中。第二招已随着出手,金环剑斜削直刺,眨眼间连攻八剑,直把那矮瘦和尚逼退了一丈多远。
马君武仗剑观战,看曹雄出手几招又快又狠,心里暗暗佩很。不过那矮瘦和尚亦非弱者,吃曹雄抢了先机,一轮急攻迫得他无法还手,憋了一肚子怒火,金环二郎八剑攻完,略一缓手,矮和尚立还颜色,手中灿似银雪般的戒刀立时抢攻,而且招术怪异,来势莫测,刹那间刀卷冷风,光密如幕,直若一团光影般向金环二郎逼去。
曹雄看那矮瘦和尚,手中一把戒刀,威势非凡,哪里还敢大意,金环剑也舞个风雨不透,但听金环交响,剑风似轮,两人这一接上手,转眼之间,就是二十多个回合。
曹雄一面力斗,一面暗暗称奇,看不出这矮瘦和尚竟有着这大本领,心知不施出杀手绝招,一时间决难取胜。心念一动,剑招立变,施出海天一叟苏朋海传他连环三绝招“海市蜃楼”、“夜半烽烟”、“天网罗雀”,三招连环出手,剑摇寒星万点,直若惊涛骇浪,海天一叟苏朋海天生一代奇人,这三招是他半生,心血,精研天下各派剑术后,独创绝学,前两招虽然凌厉,但旨在乱人耳目,克敌致胜全在那第三招“天网罗雀”上面,金环二郎幼随苏朋海,深得海天一叟钟爱,尽得真传,这连环三绝招,他已下过数年苦功,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施用,果然威势奇大,非同凡响。
那矮瘦和尚虽有一身本领,也是招架不住,但觉得一团银虹中挟着金环铮鸣,当头罩下,百忙中,和尚举起手中戒刀一封,纵身跳开。可是金环二郎杀机已起,那还容他逃出剑下,一声笑道:“野和尚,你还想走吗?”一沉腕,剑尖金环正套在矮瘦和尚戒刀上面,顺势一推,冷锋直逼那矮瘦和尚握刀的手腕上。
矮瘦和尚戒刀被金环套住,再想抽刀招架,哪里还来得及,略一怔神,一只右手已被曹雄金环剑齐腕齐切断。金环二郎斩断那矮和尚一只手腕,似乎心犹未足,一抖金环剑,把剑尖金环套夺的戒刀,抛出去两丈多远,金环剑借势又向那矮瘦和尚前胸点去。
曹雄剑招刚刚递出,突闻得马君武叫道:“曹兄,留神暗器。”
金环二郎闻得惊语,但攻敌剑势仍然不变,只随势一翻,三把两刃飞刀,贴着他衣服飞过,说危险,也实在够险,差不到一寸,就要打中。
不过这样一来,曹雄出手剑招准头失了不少,那矮瘦和尚才逃出金环剑下,待曹雄第二剑逼攻过去,那发出飞刀的身材高大和尚,铁禅杖已“横扫千军”风袭卷到。
曹雄金环剑,虽是专锁对方兵器的奇形兵刃,但那和尚铁禅杖足足有鸭蛋粗细,一杖横扫,力逾千斤,金环二郎倒也不敢硬接,闪身避开一枚,剑化“金丝缠腕”,反削对方右手,迫得和尚收杖避剑,向后跃退五尺之遥。
马君武看曹雄剑断矮瘦和尚右腕之后,早已跃跃欲试,不容金环二郎再抢攻,仗剑急出,喊道:“曹兄请暂休息,这个和尚让给小弟吧。”
曹雄一笑停住步,收了金环剑,马君武趁势一招“神龙摇尾”,冷森森剑锋直点高大和尚前胸。
高大和尚禅杖变招“迎云捧月”硬架长剑,马君武一沉健腕,剑化“旋风扫雪”猛攻下盘,高大和尚纵身而起,让开剑势,铁禅杖“独劈华山”当头下击。
马君武走险招,踏中宫,欺身步上,逼近高大和尚身边,长剑迎截右腕,左掌同时劈出二招“飞钹撞钟”,他一进之势,两绝招一齐出手,剑招是追魂十二剑中的“迎风断草”,逼住了对方禅杖,左掌却用十八罗汉掌中的一记“飞钹撞钟”。高大和尚如果不收招,可能被截断手腕,只得猛提丹田真气,把下击之力,向旁边一滑,让开马君武一剑,但他却躲不开左掌,小腹上着着实实地挨了一下,打得个高大身躯摔出去四五尺外,一**坐在地上,手中禅杖落地,口里鲜血直喷。
金环二郎见马君武出手不过三招,就击伤了对方,心中又是敬佩,又是妒忌,嘴里却笑着道:“昆仑剑法果然不凡,小弟佩服极了。”
马君武一纵身跳近那受伤的高大和尚,剑尖逼在前胸,却转着脸望着金环二郎答道:
“曹兄太过奖了,小弟剑术,较曹兄相差远甚了。”
金环二郎淡淡一笑,不再答话,缓步走近马君武身侧,望着那和尚笑道:“刚才听你们两个野和尚口气倒是不小,就凭你们这几下,也敢和我们天龙帮作对……”说到这里,笑容一敛,粉脸变色,又冷冷问道:“你们把红衣少女劫持到哪里去了?”
高大和尚吐出来一口鲜血后,冷笑道:“佛爷不幸落败,砍杀任凭你们,用刑迫供,那是休想。”
曹雄笑道:“那我看看你,是不是钢铁铸成的罗汉。”
说话间,一回头,瞥见那断腕矮瘦和尚,趁空儿向前溜去,曹雄右手一扬,一双金环脱腕飞出,黄光如电,去势快极,只听那断腕矮瘦和尚一声惨叫,金环正中光头,直打得脑浆迸出,栽倒气绝。
曹雄笑嘻嘻地跑过去,捡起金环,就在僧衣上擦干血迹,套上右腕,牵着赤云追风驹走回来,右手突出,点中了和尚的“风府**”,然后拎上了马背。
马君武默默无语,一切都听金环二郎的安排。曹雄牵着马,走到一片荒野中,解开和尚**道,并用推宫过**的手法,活了他的血道,不大工夫,和尚醒了过来。金环二郎满脸春风笑道:“野和尚,我看咱们还是彼此方便些好,你说出那红衣少女下落,我让你自己选一个死的方法,怎么样?”高大和尚听得一呆,冷笑两声,道:“佛爷还不是怕死的人……”
曹雄不待和尚说完,接道:“好吧,你既然一定想试试味道,那就怪不得我。”
曹雄说毕,朝着马君武一笑,飞起一脚,踢得和尚打了两个滚,解开他腰中白麻带子,捆了和尚两只脚,倒吊在一棵矮树,又点了他臂臑肩井两**,捡了一捆野草燃起,刹那间浓烟上腾,连烧带熏,熏得和尚涕泪交流,汗如雨下。
马君武站在旁边,看得心中大是不忍,和尚虽非好人,但用这种方法逼供未免残忍了一点,转脸看曹雄,他似乎玩得兴趣正浓,笑容满面,洋洋自得。马君武暗忖:这人看上去美如处子,心地却狠毒可怕得很。
那和尚究非铁打,如何能忍受得住,只得连声求饶。
曹雄放下和尚后,笑道:“怎么样,你要是再不肯说,咱们就再试验几种更新奇的方法如何?”说完话,满脸春风,意态间甚是得意。
.和尚光头上已被火烧得伤痕累累,皮绽肉焦,慢慢地缓过气,答道:“你们如果想见那红衣少女,可去大湖山云雾寺,找住持方丈通灵禅师……”说到这里,顿一顿又道:“我能说的只有这些,其他的恕难再奉告了。”

曹雄笑道:“昆仑派中的女弟子可也在云雾寺中吗?”
大和尚冷冷答道:“那就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她押到云雾寺中了。”
曹雄道:“你知道的当真说完了?”
和尚点点头,还未及答话,曹雄突然拔剑挥去,青锋过处,血溅两尺,和尚一颗头直飞出**尺远。
马君武想阻止也已来不及,皱着眉道:“曹兄,你怎么会真个相信这和尚的鬼话,他在使诈,欺骗我们又怎样呢?”
曹雄把金环剑还入鞘中,笑道:“马兄说得不错,我也不相信和尚的话。”
马君武奇道:“那你杀了他,不是没办法再问实情了吗?”
曹雄笑道:“野和尚狡猾得很,再问他也不会说出实话。他透露出大湖山云雾寺通灵禅师,不外有两种作用,一是嫁祸于人,二则想害我们吃苦。通灵禅师如不是一代隐侠,必然是一江湖怪杰,很多江洋大盗,不少老年洗手归隐空门。不过野和尚千虑一失,他没有想到他能知道通灵禅师的底细,通灵禅师也会知道他们的出身,两个和尚人虽已死,但形貌模样我已深记心中,我们上大湖山云雾寺先以礼晋见,如果通灵禅师是一位侠隐人物,必不齿两野僧的恶行,那就容易说出这两个野和尚出身底蕴。假如他们是一丘之貉,我们就动手逼供,倘此事不关通灵禅师,他决不会忍刑不招。要想追寻令师妹下落,大湖山云雾寺是非去一趟不可。马兄,你以为小弟的话可有点道理吗?”
马君武听得直点头,笑道:“曹兄高见,小弟佩服,我们就此动身好吗?”
曹雄笑道:“马兄心情恐早已如热锅蚂蚁,小弟岂敢延误马兄千金一刻的时光。”说罢,带过来赤云追风驹,他一纵身跃上马背,又笑道:“快些上马吧!我们赶到乐化吃午饭后,就连夜进九岭山脉。”
曹雄一抖鞭丝,马如箭发,不过一刻工夫,已跑出二三十里,到达了赣江岸边。
曹雄勒马江岸,仰起脸一声长啸,啸如龙吟,响彻云霄,突然见江心中飞驰来两艘快船,不大工夫,已靠岸边。
金环二郎拉着马君武联袂登舟,另一艘船上两个摇橹大汉,跳下船把曹雄赤云追风驹也牵上了船,一舟乘人,一船渡马,双橹划水,两舟齐发,不过一刻工夫,已渡过滔滔赣江。
曹雄纵身上岸,回头吩咐摇橹大汉道:“你们见着郑坛主时,就说我和昆仑派马大侠赶赴大湖山云雾寺去了。”说完话,满脸笑意挽着马君武的手,飞上马背,一抖缰,宝驹骤发,但见沙尘滚滚,如狂飙掠空而去。
金环二郎有心要赤云追风驹显些神异给马君武看,这一放辔飞驰,到乐化仍是不肯收缰,一阵急驰足足有两百里路。
曹雄收缰停马,已到了九岭山脉边缘的一座小镇高湖集,这时天色还不过是未时的光景,两百里行程,就不过一个时辰左右。
曹雄一飘身跳下马背,指着前面起伏的山岭,笑道:“前面那连绵无际的峰岭,就是九岭山脉,我们要横穿九岭山区,过义宁,再走百余里山路,才能到大湖山下,算起来还要走六七百里左右。”
马君武心惦李青鸾安危,恨不得一步到大湖山下,听完话,不觉一皱眉头,答道:“这么说,我们今天晚上是赶不到了?”
金环二郎却格格一笑,说道:“不过你不要担心,我有赤云追风驹代步,明天二更前,包你到大湖山下,你师妹如果在云雾寺中,天未亮,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说着笑着,拉着马君武的手走进一家饭铺中。
两人匆匆吃了饭,曹雄又买些干粮带上,牵出赤云追风驹,腾身上马。宝驹通灵,似是已知要赶山路,昂首一声长啸,放蹄如飞。
片刻工夫,进了山区,放眼望去,但见山岭衔接,重峰叠嶂,云山相连,不知有多深多远。
走了一阵,马君武见山势愈来愈险,深涧陡壁,处处险阻,羊肠一线,盘绕而上,暗忖道:这等险恶山势,赤云追风驹纵然通灵,只恐亦难飞渡。
心念方动,突闻**宝驹发出一声雷鸣似的长嘶,双耳猛然向后一竖,三尺长短的马尾和身子伸成了一线,一个急跃,纵出一丈多远,马君武骤不及防几乎被摔下来,赶忙**加力,扣紧马身。宝驹显尽神力,驮负着两人扬蹄直窜,登山渡涧如履平地,有时面对深壑突现,溪瀑雷鸣,马君武还未看清楚眼前景物,那马已纵跃而过。有时仰首登山,全身几乎变成了一条直线,马君武只觉得如同在云雾中凌空飞行一般,不知道翻过多少山峰,纵跃过多少溪涧。
这一阵狂奔,足足有一个时辰,金环二郎才收住缰停下马,和马君武跳下马背,让马儿休息了一会,又继续纵骑赶路。
这时,晚霞已尽,天色入夜,幸好东方天际捧出来一轮明月,马君武虽然已看出曹雄对宝马流露出怜惜神情,可是曹雄依然放辔奔驰,不肯稍停片刻。
这一来,反使马君武心中大感不安,低声说道:“曹兄,赤云追风驹虽是盖世无匹的神驹龙种,但这等狂奔的赶路方法,纵是宝马,也难当受,不如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明天赶到,也不算迟。”
金环二郎回头一笑,道:“马兄此刻的心,恐早已飞到大湖山云雾寺中,晚到一刻,你就多一分忧虑相思,我这冷僻的性格,一向和别人落落寡合,天下人能使我放在心中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我授业恩师,一个是我师妹,想不到我和马兄一见投缘,现在再加上你,我心目中放着三个人了,知己难得,就是宝驹累死,小弟也甘心情愿。”
马君武听得心头一震,激起真情,无限感激地答道:“曹兄对我马君武说得上义重情深,但恐我报答无日,这云天高谊,我只有永铭肺腑了。”
曹雄又回头两眼盯在马君武脸上,正色答道:“既称知己,何分你我?你要是这样说,那就有些见外了。”
马君武天性纯厚,被曹雄这一问,问得他答不上话来,但他是极端聪明颖慧的人,心里打了几个转,被他想出几句自解窘迫的话来,笑问曹雄道:“曹兄刚才说起令师妹来,想她对曹兄也是一定很关心的吧?”
金环二郎微微一声叹道:“我师妹苏飞凤,称得上一位巾帼女杰,武功和我在伯仲之间,才貌尤绝,我们从小在一块儿长大,相处虽然不错,但还谈不上情爱两字。我几年江湖行踪,见过不少绝色美女,但能在我师妹之上的,我还没有见过,以后有机会,我当给你们引见,引见。”
马君武本想告诉他,已会见过苏飞凤了,但话到口边,想想不对,如果据实相告,恐怕会引起他们之间的误会,这桩事,只有暂时隐在心中,以后再遇上苏飞凤时,多加小心就是。
两人一骑,放辔如飞,那赤云追风驹果然神俊无比,虽然已跑得通体汗水,但速率并未稍减,只觉耳边呼呼风声,群山千峰掠目而过,根本就看不清楚沿途景物。不到三更时分,已横越九岭山脉,神驹脚力,果然不凡,五更天就到达了大湖山下。
曹雄跳下马背,看宝驹有如水淋一般,这匹马今夜里也似乎尽了它最大的力量,金环二郎轻伸右手拂着垂鬃,脸上微露笑容,望着宝马出神。拂晓山峰,吹得他黄衣飘动,突然间他脸上笑容敛去,俏目中涌现出两眶晶莹泪水,脸上也变成了一种怜惜神情。
马君武看他脸上阴晴不定的变化,心中很感不安,但又不便说什么,只有淡淡地微笑。
曹雄取出干粮,拉马君武在一块山石上坐下分食。马君武一边吃,一边打量眼前的山势,这大湖山虽不很高,但却不小,群山连绵,不下数千里方圆,云雾寺既非一座名刹,当然是不大容易寻得,看着想着,不自觉发起愁来。
曹雄知他在愁着怕找不到云雾寺和通灵禅师,微微一笑,问道:“马见满脸愁苦,可是怕找不到云雾寺不成?”
马君武点点头答道:“这数千里方圆之地,峰岭深壑无数。
我们总不能完全找到!”
金环二郎大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就是,既然来到了大湖山,还愁找不到云雾寺?我们现在好好地歇一阵,养养精神,说不定见到通灵禅师后,还得有一场拼斗。”说完话,闭目静坐,运气行起功来。
马君武看他说得很有把握,也不再多问,依样静坐,行功调息。
两人内功都已有很好根基,不过顿饭工夫,疲倦顿消。金环二郎跳起身来,笑道:“我们去云雾寺吧!”说着话,人已纵跃而起,展开提纵身法,向前面一座峰上奔去。
马君武急起直追,回头看那匹赤云追风驹,竟也跟在两人身后追来。
曹雄轻功造诣极深,施展开后,如巧燕穿云。想马君武也许追赶不上,止步回头探望,哪知马君武就停在他身后五尺的地方,曹雄淡淡一笑,回过头又向峰上攀去。这次他尽展所学,较刚才速度快了许多,足点崖壁间杂出松石,腾身急跃,十几个起落,已登上峰顶。
回头一看,马君武果然被他抛后了一丈多远,不由心里暗暗高兴。
这时太阳刚刚升起,两人站在峰顶望去,只见满天金霞,照耀千百座起伏山峰,松柏青翠,景物若洗,朝露如珠,闪闪生光。
曹雄极目搜望一阵,回头对马君武道:“前面遥现红墙,必是一座寺庙,我们先去看看是不是云雾寺。”说完也不待马君武答话,纵身向北方奔去。
马君武追在曹雄身后,翻越过两道山岭,果见两座山峰交接处的腹部,有一座规模不大的庙宇。
两人一阵紧赶,不过一刻工夫,已到那寺庙前面,抬头看去,只见匾上横题着“云雾寺”三个金字,一对红漆圆门大开着,一直可以看到大殿。这座寺院,连大殿算起来也不过有**间房子大小,红砖围墙,白石铺路,大门内小院中满种着松柏,看上去这座寺院似是修建不久。
金环二郎当先而入,穿过前院一段白石甬道,登上七层石阶,进了大殿,正中供案上两盏长明灯,仍吐着熊熊火焰,一座尺余高的石鼎中香烟袅袅。两个人看这大殿布置,极为简单,除了那供案上两灯一鼎之外,就只有供奉的三尊佛像,但却打扫得纤尘不染。
曹雄转过头对马君武道:“看来这通灵禅师倒像是一位有道的高僧……”话还未完,蓦地闻得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接道:“两位施主是什么地方来的?找通灵禅师有什么事?”
曹雄和马君武同时一惊,转身望去,只见大殿门口,站着一个三旬左右的灰衣僧人,一张脸苍白得看不出一点血色,瘦骨鳞峋,神情冷落,但两只眼中,却神光炯炯。
金环二郎打量了和尚两眼,俏眼流转,满脸笑意,答道:“大师父轻功不错,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们都不知道。”一边答着话,一边向和尚走去。
那灰衣僧人两双眼睛盯住曹雄,不停冷笑,神态十分镇静。
马君武这几天和曹雄相处,已知他性格,愈是笑得春风满面,下手也愈是狠辣,怕他把事情弄僵,赶忙一个纵身拦在曹雄前面,深深一揖,道:“在下是昆仑派门下弟子,这位曹兄是天龙帮香主,我们拜访通灵禅师并无恶意,只是想请问他一件事情。”
灰衣和尚又一阵冷笑道:“两位来找通灵掸师,可曾知道他老人家的规矩吗?”
马君武听得一怔,道:“这个我们却是不知,还得请大师父不吝指教一二。”
金环二郎在马君武身后接口笑道:“我们能找上大湖山云雾寺来,就不怕见不着他。云雾寺弹丸之地,我就不信他能躲到哪里去,惹得我发了狠,那就莫怪无情,放一把火烧光你们的和尚庙,挖地三尺,看看他出不出来见我的面?”
灰衣僧人冷冷接口道:“那你就烧烧试试?”
曹雄格格大笑道:“你认为我不敢吗?我就烧给你看看!”
说着话,真的从怀中取出火摺子,就要放火。
马君武心中大急,一个箭步纵过去,拦住金环二郎道:“曹兄使不得,有话好说。”
曹雄见马君武情急之状,收了火摺子,转脸望着那灰衣憎人,笑道:“不是看在马兄面上,我就当真烧了你们这座土地庙般的小寺院,看看那通灵禅师能奈我何?”
灰衣僧人在曹雄取出火摺子准备放火时,并不伸手阻拦,只是圆睁着两只怪眼,望着金环二郎冷笑,他似乎诚心要看曹雄是不是真有放火的胆量。直待马君武拦住了金环二郎,曹雄收好了火摺子,他才冷冷地问道:“你们两个,当真不知道求见通灵禅师的规矩吗?”
马君武答道:“自然是真的不知道,所以请大师父指点指点。”
灰衣憎人皱皱眉头,道:“你们既是一定要见通灵禅师,那就先闯过我这一关。”
马君武还未开口,突闻身后一阵格格笑声,金环二郎已自出手,左掌“飞瀑流泉”,右手“分云取月”,两招一齐攻去。
灰衣僧人看曹雄来势如电,快速至极,倒也不敢大意,一闪身避开七尺。
曹雄却停住脚步笑道:“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大不了的规矩,原来是先要闯你这一关,你怎么不早说呢?”说罢,不待对方回答,黄衣飘飘,拳脚齐出,又向那灰衣僧人攻去。
灰衣僧人这次不再退避,左手一招“拒虎门外”封住了曹雄攻势,右手“鸿雁铺翼”,猛劈右肩。曹雄上步侧身,轻轻一闪,避开了掌势,双掌一合疾分,欺进了和尚的身边,猛点和尚的膺窗、阴交两**。
灰衣僧人看曹雄下手辣极,而且借势出手,狡猾无比,不觉心头一震,暗道:看不出这娇如美女般的娃儿,竟是身负绝学的高手,心念初动,曹雄两手已逼近**道,赶忙向后一仰身,施出铁桥板功夫来,全身平贴地面,猛向左边一翻,才算让开了曹雄一记绝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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