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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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青想想道:“那也不是尽然,我对自己的寒月剑式具有相当信心,不管对手多强,我最后一剑出手,也能叫对方倒下,拚个同归于尽”
徐明不禁一怔,杜云青道:“所以关外之行,我有绝对的信心,必要时,由我来对付白龙道人。”
徐明连忙道:“那怎么行?”
杜云青道:“有什么不行的,我们献身江湖,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死得有价值而已,我从没有把这条命看得多么尊贵,但也不轻贱,能够活下去,我尽力保全自己,实在保不住,总要取回相当的代价。”
徐明翻开绢册,看了两三式,就已经看了迷,杜云青笑道:“你慢慢瞧吧。假如是要练的话,就最好找到九娘,用我那种方式,因为时不予我,我们必须要争取时间,速战速决,而我说的方式是速成之道。”
徐明日中咯咯,似乎根本没注意听,杜云青把绢册掩上笑道:“你可别看了魔,这是我参照两人动手过招的情形记录下来的,一个人瞧不出名堂的,必须要阴阳参会,合藉双修,才有见其威势。”
徐明苦着脸道:“杜爷,你这不是坑人吗,胖子把你们撮合在一起,是为了你们郎才女貌,而且两厢情愿,虽做得急一点,但也是看准你们不会闹出问题来。”
杜云青笑道:“怎么不会有问题,小如跟纫珠那儿还不知道如何交代呢?她们知道是你拉的线,不活活剥了你的皮才怪,这我可帮了你的忙,因为我一说情,只会使她们更火,而且还会往你身上推,因此你必须要九娘为你去缓颊说情。”
徐明道:“那倒没问题,事情本就是我跟九娘商量着做下的,她现在已经到镖局去为你解释了,你这一夜没回去,她们已经来问过两趟了。”
杜云青笑笑道:“那你更应该身体力行一下,证明在这种情形下,乃必然之行为,否则我在她们面前,落下个因色而迷的罪名,我可担受不起。”
徐明忽道:“杜爷,你跟蓉姑娘是两心久许,自然没问题,可是我跟九娘……”
杜云育道:“怎么,你们两个人之间难道还是毫无情意不成?”
徐明叹道:“我们只是朋友,志同道合的朋友。”
杜云青道:“日久生情,这是很自然的。”
徐明道:“爷;胖子如果有你这份潇洒,这话还说得过去,但我们只为道义之交.没有你们那种逸情。”
杜云青庄容道:“徐兄,是你瞧不起她?”
徐明苦笑道:“我怎么敢,她为了我这份倒头事业才牺牲最大,我只背上个盗名,她却除却盗名之外,还屈身娼门,这番志行胸怀,我只有尊敬。”
“仅仅是尊敬而已?难道你没有为她将来终身作过打算?”
徐明道:“怎么没有,我一直劝她早为之计,找一个合适的对象。”
“她怎么说呢?”
“他说此身已不作此望,我这儿能容她,她就一直干下去,不能容她,她就找个庵堂以了此生。”
杜云青道:“徐兄,您忍心吗?”
徐明叹道:“不忍心又怎么办?我看出她的意志很坚决,想必当年在感情上受过打击,以至才有此念。”
社云育道:“你对她的过去了解吗?”
“不了解,她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曾经风靡一时,而且她那种游戏人间的态度,更颠狂不少英雄豪杰,我不知道她真正爱过谁,但一定有那么一个人。”
“那个人不会是你?”
“我?杜爷,你别吃胖子的豆腐行不行,年轻时我虽然也英俊过一时,但是我择定了我的事业后,除了几个接近的人,谁都不知道夜游神是现在的这份粗相。”
杜云青道:“九娘不是庸俗女子,不会以貌取人的。”
徐明笑笑道:“那我相信,可是她见我的时候,我已经是这份瘟相,因此她不会看上我。”
杜云青道:“如果不是情有所钟,她怎么会在你这儿一耽几年,屈志辱身,如果不是感情的力量,有什么能使一个如杜九娘那样的女人作这么大的牺牲。”
徐明笑道:“杜爷,你想得太玄了,她参加我这个行列,可能是为了感情上的原因,但不是为了我,她是为了受到了打击,才会自暴自弃。”
“受了谁的打击?”
“这个我不知道,也没问,因为我从来也不去翻入家的老账,探人**,在我这儿干的人,很多是出身名门,有过光辉的过去,很多人用的是假名,我一概不去追问,就因为如此,他们才安心下来,因为他们存心把过去埋葬起来,我又何必去动问呢?”
杜云青叹道:“徐兄,我知道你这儿卧虎藏龙,大有人在。”
“这倒不假,就以赶车的小七来说,一身轻功绝妙,我知道他的师门是昔年第一神偷香武前辈,但他自己不说,我绝对不问。”
杜云青道:“别人你可以不问,对九娘,你这种态度可坑死她了,因为她没有用假名,自承是雪地飞狐,那已经表示她的过去,绝无不可告人之处,虽然她在江湖上名声并不太好。”
徐明道:“那不算什么,要紧的是她的胸怀,她所做的一切,又是那一个女子所能及。”
“这么说你并没有轻视她?”
“这是什么话,我若有此心,就不会邀她共事。”
“你也从来想到跟她进一步作更深的交往?”
徐明苦笑道:“说我没这个心,那是骗人的,她只要对我有那么一点好感,我会跪在地上求她下嫁,但是她又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一直是敢做敢爱的女人,她真要对我有意思.早就告诉我了,她以前跟那些男人交往过,对我并没有隐瞒。”
“因为她对那些人都没有动过情,所以不在乎说出来.对你就为了动情,反而倒拘束了。”
“杜爷,你怎么知道的?”
“她自己说的,虽然她没有明确表示,但她已经表现得很坦白了,她说只有跟你在一起后,才感觉到自己像个人,那也就是说,她把自己以往没当个人,又何以生情,两情之间,只有人才是以情为结合而异于禽兽,所以才以男女为别,不以公母来分。”
徐明苦笑道:“杜爷,咱们不是在谈道理。”
“我是在谈事实,因为我发现你们才是需要别人为你们俩推一把,因为你们都把自己的感情放在心里,谁都不敢表示出来。”
徐明目中发光道:“杜爷,你别哄我,胖子打了四十年的光棍,这颗心可脆得很,一敲就会碎的。”
杜云青叹了口气道:“徐兄,我不是吃饱了撑着慌,来跟你开这种玩笑,徐兄,我不相信你是一无所觉,相处多年,难道你真把她当你的妹子”
徐明用手敲敲脑袋道:“天地良心,胖子不是没动过心,但就是怕自作多情,不知多少次,我想向她表示一下,却又怕开了口,碰个钉子不打紧,弄得以后不好见面了。”
杜云青道:“这倒是,你真是向她表示求亲之意,她会以为你可怜她,怜悯她,很可能来个不告而别,我才认为你们需要别人推一把,这是个机会。”
说着指指他手中的绢册,又笑道:“善为利用,要不要我来替你们把关护法。”
徐明又急了道:“杜爷,这不行。”
杜云育道:“你们两个人,一个是自惭身世,一个是自惭形秽,虽然互相爱慕,却都不敢表示.白白蹉跎了多年,你们喜欢这样耽误下去我不管,可是这上面的剑法,你们必须要尽快地练成,不然这关外之行,我们将要面对的为一批绝顶高手,而我们可用的人手不多,这是挽救武林杀劫的大事,我要求你们必须如此做。”
徐明道:“杜爷,一定要用您的方法练吗?”
杜云青道:“是的,这是最速成的方法,假如你们的进境不够.我跟芙蓉可能还会陪着你们一起练,你自己要是没有个老婆,岂不是要沾我老婆的便宜,你夜游神有这个胆子敢沾我的便宜吗?”
徐明还来不及说话,杜云青已笑着往上走去,徐明拿着那本册子,呆得像个木头人了。
杜云青来到镖局,看见杜九娘的车子停在附近,知道杜九娘还没走,心里较不踏实,因为他的确有点担心,不知道如何对白纫珠与纪小如开口说一件事,有杜九娘在,至少可以帮着说两句。”
进入镖局,马向荣就叫道:“兄弟,你一夜没回来,上那儿去了?可把两个女煞星给急死啦、”
杜云青笑笑,用手一指后院:“她们都在?”
“在,杜九娘来了,把我给轰了出来,三个人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聊些什么,兄弟,我虽在羡慕你的艳福,可也怕受你的这份活罪,还是打光棍的好。”
杜云青微笑道:“马大哥,彭家五虎刀的二个寡妇年纪还不大,总不能要她们守一辈子,我给你撮合一下如何?”
马向荣急得直拱手道:“兄弟,你就饶了我吧。”
杜云青道:“这倒好说话,就怕她们不饶你,因为小如前两天已经跟她们谈过了,她们似乎挺愿意,我如果说你看不起她们而拒绝了她们不找你讲命才怪。”
马向荣更急了道:“兄弟,我见时说过看不起她们?”
杜云青笑道:“那就好,你又没娶媳妇儿,她们因为是再嫁,感到委屈了你,所以姊妹俩个凑成一个,多少也算是补偿你一点,我给你们挑成一家,挺合适的。”
马向荣急得直翻眼,吃吃地道:“兄弟,这万万不可,你行行好别给我添麻烦行吗?”
杜云青道:“怎么是添麻烦呢,你不要她们,总得有个理由,是她们太丑,还是嫌她们嫁过人,或者是为了她们性情不够温顺,说出来给我听,我也好回话!”
马向荣道:“都不是。”
杜云青笑道:“我知道不是,她们都是卅几岁,模样儿也还过得去,当年也算是对姊妹花,志切夫仇,苦心守寡,品德更不必说了,现在夫仇已雪,她们已经对得起死去的丈夫,理该为自己将来终身作个打算.没什么不对!”
马向荣道:“这当然对,前几天我们在一块喝酒,我还这么劝过她们!”
杜云青道:“这可就难怪了,原来你已对她们表示过了,所以小如才会叫我来跟你提一提!”
“兄弟!我可没为自己打算呀!”
“那你是为谁打算?”
“为她们自己,我见到她们年纪不大.人又能干,性情也好,武功好不说,针线活计细巧玲珑——”
“大哥,你怎么又知道的?”
马向荣红了险道:“从关外回来后,大家都有空,我因为小褂儿破了,自己在补,被她们看见了,抢了过去,没两天,她们不但补好了旧的,还比着尺寸,给我缝了两身新的,那针线可实在细密。”
“是那一个缝的,她们可曾说了?”
“没有!我问她们该谢那一位,她们竟笑而不答,我一直追问,她们说两个都谢好了,因为她们干什么事儿都是姊妹俩一块儿的!”
杜云育道:“她们原来是姊妹,嫁到彭家又成妯娌,又同时做了寡妇,多年的共同生活已经养成了习惯,舍不得分开了。所以改嫁时也要共事一人,马大哥,我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你要拿跷!”
马向荣拍着头,支吾地道:“兄弟,我不是拿跷,而是我……唉,我也就不出一个理由来!”
杜云青正色道:“大哥!我们现在虽然是在开设镖局,可是我们的目的不是保镖,而是要以这一身所学,做一些救人济世的工作,以不负此生!
马向荣道:“这个我知道,所以我比以前更起劲儿,虽然我的能耐有限,但是跑跑腿,听候差遣的事还是能做的,正是为了道个,我才不想成家,以免有了家累!”
杜云青道:“假如你要娶别的人成家,我也会反对的,但是彭氏姊妹不同,她们原来就是在徐兄那儿从事这部工作了,到镖局来帮忙,也是继续工作,我们所做的不仅是侠义除奸行侠打打不平,而是为了更大的目标,因为我们的敌人也更为顽强难斗!”
马向荣慨然道:“我知道,反正我这条命,这一腔热血,随时都可以拿出来!”
“不是一两个人就可以做到的,我们需要每一份力量,每一个人的全力支持,彭家姊妹固然不会不尽心.但是我们也得为每个人的将来着想,给她们一个归宿.所以,大哥,你一定要娶她们!
马向荣道:“这……根本是两码子事儿。”
杜云青道:“不错,看起来是两码子事儿.但关系很密切,我们这个团体的人不多,但是要绝对的亲密合作,大家成为一家人,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马向荣微微一怔道:“兄弟.是不是又要有什么大举?”
杜云青笑道:“不错;是一件空前的大举.我要请求一切人力的支持,你是我的大哥,当然没问题,可是对于那两位,我不敢邀请,除非她们成了我的嫂子,因此你就算是帮我兄弟的忙,把她们要过来吧。
马向荣还要开口,可是杜云青已经到后屋去了。
杜九娘在白纫珠的屋里,纪小如也在,三个人似乎在谈什么体已话.看见他进来,大家都站了起来,杜九娘笑道:“杜爷,回来了,我们好像听见您在外面跟马爷议论着什么。”
杜云青一笑道:“是的!小如,我把马大哥给说服了,你可以向彭家姊妹去说媒了。”
纪小如道:“马叔叔他答应了?”
杜云育道:“我是算命先生,全靠嘴皮糊口讨生活,撮合婚姻是本行拿手,经我一说还有不成功的?”
白纫珠笑笑道:“杜大哥对于自己的事就更在行了,听说您一夜功夫,便把清华格格也给骗到手了。”
杜云青看看她与纪小如,见她们的脸上都没有愠色,自己倒有点不好意思.杜九娘笑道:“杜爷,我告诉她们了,事情是我跟徐大哥擅自作主,但愿没闹出纠纷来,我跟徐大哥在门外担了一夜的心事.~直到今天早上见了面还是很平静,我才放了心,跑来向两位姑娘告罪,幸好她们都原谅了我。”
纪小如忙道:“杜大姊,你别这么说,我们对你只有感激,老实说,我们这几个人跟一流宗作对,简直是以卵击石,而华格格那一身武功,更是无人能敌。”
杜云青笑道:“那倒不见得,在玄真观前的酒棚中,她亮的一手剑法的确高明,但还难不住我。”
白纫珠立刻道:“杜大哥,你胜得了她?”
杜云青摇摇头:“胜不了,别说是她,她们每一个都比我强,如果我跟她们切磋的话,我一定输给她们,因为我的剑法与武功都是杀手,我只能杀人而不能比武、”
白纫珠叹了口气道:“是的,姑姑告诉我,说寒月剑法是最霸道的剑祛,剑下立分生死。”
杜云青苦笑一声道:“所以我行走江湖,一直是孤独的,我很难交上朋友,有几个剑客,他们很诚意地与我结交,谈得也很投机,可是一谈到剑法,他们就跟我疏远了,他们要求跟我切磋观摩一下,我无法应命,他们以为我瞧不起他们。”
“你不能跟他们解释吗?”
“能;可是我没有解释,因为他们都是成名的创客,根本不会相信有这种可能。”
纪小如笑笑道:“我也不相信,不过我知道自己太差,跟你无法比,才没有要求切磋。”
杜云责庄容道:“不小如,这是真的,你可以问纫珠,我师父跟白姑姑那么相近,他们两个人就从来都没有相互动手过招。”
白纫珠黯然道:“是的,我姑姑一直不相信,以为柳师伯瞧不起她,两位老人家相爱多年而未能结合,这也有一点关系,一直到他们分手后,姑姑才有点后悔,因为她自己的剑技进入到更深的境界后,详细研究过柳师伯的把式,了解寒月剑法一发是无法控制的,最低也要使对方受到一点轻伤。”
纪小如笑道:“杜大哥,昨夜你与那位芙蓉姑娘练了一夜的剑.她受伤了没有?”
杜云青道:“没有,不过昨夜的情况不同,我是知道她剑的变化虚实后才出手的。而我也只是化解她的剑式,没有反击,否则仍是无法避免受伤。”
白纫珠很高兴地道:“那你是否杀得死她呢?”
杜云青一笑道:“杀不死。”
“你刚过说她的剑法难不住你.而你的剑法是剑出投凶,怎么也杀不死她的呢?”
杜云青道:因为我的剑法只对敌人施展,而且必须是罪不恕的恶人,或者是存心要杀死我的人,我的寒月剑只为了除奸与自卫时才施展。”
纪小如道:“昨天你只守,没有攻?”
杜云青道:“也不是,我当然也还手了,我们约好了是交换剑式,我不能光是看人家的。”
“你既然使出了寒月剑式,却没有伤害到她,这不是跟你先前的说法自相矛盾吗?”
“不矛盾,我施展寒月到式时,没有寒冰心法为注,因此那些招式根本没有威力。”
“你跟别人也可以用这种方式切磋呀?”
杜云青一叹道:“九娘有没有告诉你们是如何使到的?”
“说了,她说你们都脱光了衣服。”
白纫珠说着脸都红了,纪小如也脸红了,杜云青笑道:“因此你们可以知道,这种剑的方法不是对每~个人都能使的。”
杜九娘觉得这个问题不用现在讨论,忙问道:“杜爷,昨天你们练出结果了吗?”
杜云青道:“有的,我一共记录了四十式划招,三十七招是她的,我只有寒月三式。”
“一夜才只交换了四十手?”
“那已经很不容易,你的三十七剑招都跟她先前施出的那一剑有同等的威力。”
杜九娘一伸舌头,道:“我见过那一剑,以为已经是无人能及了,却没有想到尚有三十六式之多,这些剑式一定很精妙,只可惜无法领教一下。”
杜云青笑道:“马上就有机会了,我已经把录下来的剑式给了徐兄,你可以向他索取来练练着,不过一定用我指定的方式。”
杜九娘愕然道:“徐大哥答应了吗?”
杜云青笑道:“他起初怕冒犯了你,不敢答应,可是经我陈说此举的关系重大,他才答应下来。”
杜九娘苦笑道:“那倒是很不容易,杜爷用了顶大帽子,才把他给压取了。”
杜云青庄容道:“九娘,你我虽无亲戚,却有幸同宗,我在私心里一直把你当个老大姊来看待。”

杜九娘激动地道:“爷,这个我可不敢当。”
杜云青道:“找这人不善作伪,不会掩饰,也不构形式.所以我心里是那样认的,并没有在口头上表示出来,但我的行动上,却已经拿你当大姊一般了,连小如跟纫珠都一样,她们有事就去找你,而我有什么棘手问题,也总是去向你讨教,我相信你是明白的。”
杜九娘的眼睛润湿了,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十分感激,对你的事也特别关切,像芙蓉格格的事,自从找知道以后,一直放在心里,昨夜策划的时候,徐大哥还有点担心,是我一力促使的,接着我又到这儿来,跟两位妹子详为解说,也就是为了报答您杜爷的这一番知遇之情。”
杜云青笑道:“九娘,既然你对小弟如此关怀,小弟又怎能对你不闻不问呢,你对徐兄的心意我早就知道了,我当然也要为你尽一番心。”
杜九娘有点黯然道:“谢谢您,徐明这个人,我观察他多年了,一心任侠,不计毁誉,他所做的一切都使人十分尊敬,但是他这个人的一颗心,似乎全在行侠济世了,大概也只有杜爷用大义为责,才能使他就范。”
杜云青笑道:“九娘,你这就错了,一个热心救世的侠客,必然是个感情十分丰富的人,因为人必须心中充满了爱,才会对整个世界充满了热爱。”
“他的爱是对他的外祖母,然后又转到那些老人身上。”
“那是一种亲情的寄托,是赤子之心的推广,乃成为老吾以及人之老的快心,可是他的一点情心,仍寄托一个完美而伟大的女人身上。”
杜九娘连忙道:“他还爱过人,是谁?”
杜云青笑道:“你,难道你自己毫无知觉?”
杜九娘笑道:“会是我,杜爷,别开胃了,别说爱了,他只要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对我伸个指头勾一下,我就会像条忠心的狗似的爬到他脚边去。”
杜云青叹道:“他对你不是那样一点意思,而是出乎至诚的崇敬,所以才使他变得拘谨了。”
“他会拘谨?看他那副玩世不恭满口油腔滑调,没事儿还会跟那些烧香的小媳妇儿调笑几句的人,会拘谨?”
“那是他的掩饰,要不然他会在京师耽这么久而不引人启疑吗?正如你九娘一样,春花老九艳名传遍北京,才没人会想到你是名满江湖的雪地飞狐。”
杜九娘一叹道:“他怎么不对我表示一点儿,气人的是他跟别的女于都嘻嘻哈哈的,唯独在我面前,一板一眼,满脸正经,除了公事,没有第二句闲话。”
“这正是他对你与众不同,你在他面前,也没有把你那一套周旋的工夫施出来呀。”
杜九娘不禁笑了,杜云青叹了口气道:“我问他为什么不敢对你表示,他说他怕碰钉子,这样必恭必敬的,大家还能相处在一起,如果他贸然开口了,得不到回应反而连相处的机会都没有了。”
白纫珠道:“那算什么,爱一个人,就该勇敢地表示出来,对方能接受就往深处发展,不能接受,也不算丢人,爱慕一个人,并不是什么罪恶。”
杜九娘叹了口气:“小妹,你对感情的了解还不够深,因为你运气好,没有受到过挫折,没有总得患失的顾虑.而且说句很老实的话,你对杜爷的倾慕,是在你们订定婚约以后开始,就像那头笼里的八哥,你一开始见到它已经在笼里了,不怕它飞掉,但有人不同,他们喜欢一头黄莺,那头黄莺却是自由的,你只能躲在暗处偷偷地看它一眼,在地上洒些米粒,希望它来啄食,为它在栖息的地方搭好篷盖,让它能遮蔽风雨,却不能去接近它,唯恐把它惊走,一去不再来了。”
杜云青笑道:“你跟徐兄就是这样,大家心里都是钟情对方,却又掩饰着不敢表露,要不是我多事,你们还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呢,现在走吗,我们还有事,芙蓉约我们一起上寿亲王府去。”
杜九娘一怔道:“干什么?”
杜云青道:“商谈一下出关的事,以及如何破坏一流宗的大计,这位王爷很开明,他虽然掌握着大内侍卫营的大权,却是深深痛恨这种手段的人,因此很希望能由我们手里破坏掉。”
白纫珠道:“我们能不能去?”
杜云育道:“不能。”
纪小如道:“为什么?我们听了杜大姊的解说,对那位荣华郡主绝无偏见,而且很希望跟她亲近一下。”
杜云青笑道:“她会来看你们的,但今天的约会不谈私情,因此你们不能去。”
“是怕我们守不住机密。”
“不是;是怕你们没有守密的能耐,亲王府里充满了对方的耳目,你们去了之后,就会成为对方注意的对象,很可能会不择手段地在你们身上窄取机密。”
白纫珠道:“大不了一死而已。”
杜九娘笑道:“小妹妹,别使性子,对方使用的手段,有时比死更可怕,而且会叫你求死不得,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他们捉了你,脱光了你的衣服,让十几个男人来凌辱你,那时你受得了吗?”
白纫珠红红脸道:“受不了我会断舌根,自断心脉。”
杜九娘笑道:“那又何必呢,你自己一死百了,生者何堪,这不是让活着的人难过吗?”
白纫珠道:“杜大姊,你呢,你受得了吗?”
杜九娘一笑道:“我能在八大胡同里混几年,已经没有什么受不了的事了。”
杜云青道:“问题不在本人,而在身后牵扯,纫珠,小如,假如你们出了点事,白姑姑跟纪老爷子那儿我又怎么交代呢,我不让你们去,实在是爱护你们。”
白纫珠究竟是寒星门中出来的人,懂得事情的厉害,乃笑笑道:“你们都把我们当小孩子,不让我们知道,我们也乐得轻松。”
杜云青笑道:“这才是,不过你们的责任并不轻,过不了多久,我们将有一次大行动,你们都得派上用场,因此你们最好把功夫勤练一下,纫珠的寒星剑式,跟小如的屠龙式有很多地方可以互相配合的,九娘可能告诉过你们一个大概了。”
白纫珠道:“是的,杜大姊说我们要去突击长白玉龙寺,那儿是朝廷的密探机关。”
杜云青道:“不是,是朝廷准备用来对付江湖人的一批高手,一批真正的高手。”
白纫珠道:“那我们不是跟朝廷公开作对了。”
杜云青道:“玉龙寺远在长白,天高皇帝远,自挟厚的实力,连官家亲笔的谕旨也没当回事了,芙蓉是带着密旨去的,也是朝廷试探白龙道人的忠贞程度,密旨上要白花道人尽一切之所能传授给她,结果芙蓉只学了玉龙寺中一半的武学都不到。”
杜九娘不禁一怔道:“什么,以蓉格格那身技业,居然连一半都学不到那玉龙寺的实力。”
杜云青笑道:“没有你所想的那么严重,朝廷为什么要派芙蓉,当然也是别有用心的,因为芙蓉天资过人,有过目不忘之能,她虽然在那儿学的不多,看到的却不少,白龙道人也很坏,他为了表示不抗旨,把玉龙寺的武学秘芨都给她过目,却没教她练法,因此芙蓉的武功,有很多是回来了之后,自己深造的。”
“这么说是朝廷有意思消灭掉玉龙寺了。”
“是的,官家也看出了天下大局所定,民心就安,虽有一些不死心的人仍在暗中筹组义师,但已不足为虑,倒是这些挟功自重的密探,易为权臣所宠络而滥用其权,将会成为祸乱之由,他做了皇帝,已无满汉之分,满族的权贵,何尝不在觊觎神器而思取而代之。”
“那我们竟是替朝廷去卖命了。”
杜云青苦笑道:“事实上是如此,不过这个命还是非卖不可,因为朝廷密组一流宗,将一些宗派置于控制下,将来就是想用来对付玉龙寺。”
杜九娘道:“这倒是一手绝妙的驱虎吞狼之策。”
杜云青道:“所以我们绝不能任其发展,一定要消饵这场杀劫,以保留我武林一口原气。”
纪小如道:“杜大哥,玉龙寺里的高手这么多,足以跟几个大门派一拼,我们这几人去行吗?”
杜云青傲然一笑道:“有什么不行的,我研究过芙蓉的剑招后发现缺点仍多,并非是无暇可击的,再说我一个人,也照样跟少林武当等宗派为敌,现在有了这么多的帮手,那还有什么可虑的。”
白纫珠道:“杜大哥,姑姑告诉过我,只要我们说一声,寒星门的人也可以全力支持我们的。”
杜云青笑道:“我会考虑的,等我跟寿亲王谈过后再作考虑,九娘,走吧。”
车子重回到八大胡同,接了徐明,他已换了身体面的衣裳,杜云青笑道:“上车吧,今天我跨辕,让你们在车子里好好谈谈。”
徐明虽然有点脸红,但是看见了拳帘低头的杜九娘后,居然哈哈一笑道:“老九,这有什么好害臊的,我们互相避着不敢吐露心事,已经耽误了多少日子,多谢这位杜大剑侠来替我们沟通了,就应该争取一时一刻相守的时间来弥补以前的损失,杜爷,您偏劳了。”
他一头钻进了车子,杜九娘倒弄得不好意思,连忙推他道:“徐大哥,怎么能让杜爷跨辕。”
徐明笑道:“老九,这不是讲客气的时候,咱们是进内城上亲王府,要是我踏辕,门上的大大爷不会放我们进城的,掀开车帘一看,杜爷的面子固然够,你这黄花老龙却进不去,那是犯禁的,只有杜爷跨辕,他们不知道车里坐的是什么人,连间都不敢问。”
这倒是实话,内城为贵族王公大臣的居处.闲杂人等是不准进入的,杜九娘在北京的身份,用的是名妓春花老九.偏又是个名人,于例不得进入内城。
所以杜九娘也不坚持,呼了口气道:“这个鬼身份收了也好,到处都见不得人。”
徐明笑道:“即使你从良,不过也是个酒家娘子而已,高不到那儿去,老九,你还是认了吧,陈非咱们离开这个地方,另起炉灶去。”
杜九娘低咽道:“我何尝愿意在这儿,那是没法子的。”
杜云青笑笑道:“九娘,你放心,办完了那件事,我们都离开北京,咱们不求富贵,北京非可居之地。”
“杜爷,您可以逍遥,咱们可没么好的福气,老徐身上还背着一个重担呢。”
她的手已经握在徐明的手里,所以把称呼变了,杜云青一笑道:“芙蓉已经为你们构思了开源节流之道,这重担子有人挑了,二位放心地聊聊知心话吧。”
杜九娘忙问:“是什么方法,谁接过去了?”
杜云青笑道:“在路上由徐兄慢慢地告诉你吧,我们快点进内城去,等天黑关了城门,我也没法子了。”
他们的车子直向内城行去,来到正阳门前,边城却已在那儿等着,看见了他们的车子,忙迎了过来笑道:“杜兄可来了,兄弟已经鹊候良久了。”
杜云青笑道:“边兄怎么知道的?”
边城一笑道:“荣格格把我从礼王府里召出来,专在门口接驾的。九娘在车上?”
杜云青点点头,暗服芙蓉办事的细心,她知道杜九娘进内城不方便,早就安排了。
边城攀上了车门,车子往城门口行去,守城宫过来笑道:“达老师,杜总镖头,二位爷,车上…”
边城一瞪眼道:“车上是寿王爷的贵宾,王爷特地请杜爷用车来接.要我在门口候着,是否要让你们见一下。”
守城官碰了一鼻灰,连忙道:“这……边老师说笑话了,小的那儿敢,您请,您请。”
鞠躬如也地把车子送进了城,杜云青这才笑道:“边兄,幸亏是你在,否则车子恐怕还进不来呢。”
边城道:“这门上是侍卫领班白东岳负责的,那老家伙跟和坤走得很近,最近对进入内城的盘查较严,而且对内城的警戒也加强了,就是想越城而进都不容易,蓉姑娘约好了你们,忽然想起这件事,为了怕麻烦了,特地叫我候着,杜兄,昨天你跟蓉姑娘上那儿去了,几家府里一早得了消息,整整闹了一个上午,幸好中午的时候她自己回来了,才算安静下来,不过礼王府还是在疑神见鬼,尤其是白东岳,他对你们的走动频频感到很不安。”
杜云青微怔道:“他已经知道我们要对付他了?”
边城道:“那恐怕还没有,他以为他的身份很秘密,谁也不会知道,家师之所以能认出他来,还是一个巧合,因为白泰官当年在京师跟八大胡同的一位红妓蝴蝶红很好,而蝴蝶红却是家师手中所属的一名细作,白泰官易容之后,又去找过她。”
“是她告诉了白姑姑的了?”
“没有,这个叫她陪宿的客人只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就突然失踪了,蝴蝶红却被暗杀在香闺中。”
“白姑姑又从何而得知呢?”
“因为蝴蝶红是家师手下的细作,她突然被杀,家师自然要追问,在小丫头的口中知道了那个客人的长相,才知道可能是新任侍卫领班的白东岳,然后又利用一个机会让那小丫头辨认了一下,确证是他。”
“那也不能确认他就是白泰官呀。”
“蝴蝶红既然是家师的手下,自然会把她所接触的人具实呈报,白泰官身体上的特徽都有记录的。”
“事后查证过没有?”
边城道:“没机会,那些特徽只有很接近的人才会知道,而且是别人很难具有的,不过蝴蝶红是家师私设的耳目,没有任何人知道,也不会因为别的缘故被杀,除非是她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事,家师把旧有的档案加以整理,暗中调查了所有的客人,发现只有传已身死的白素官最有可能,那小丫头指认了凶手之后,家师把白东岳三个字,跟白泰官一印证,才证实了这二而为一,借尸还魂的事实,更因为如此,家师才体会到这个圈子里诡诈多变的可怕与险恶,乃荫退意。”
杜云青道:“白泰官连形容都变了,为什么不把身上那点特徽也去了呢?”
边城一笑道:“那恐怕不容易,除非他想身当太监,因为那是长在命根子上的两颗大红痣。”
杜云青也笑了道:“这倒是去不得的,在命相上而言是大贵上相。”
边城笑道:“兄弟也听得有此一说,只是有两颗痣,说明他的富贵,乃是由双重身份所造成的。”
杜云青一叹道:“如果他不去找蝴蝶红,只怕再也没有人会发现他的秘密了,谨慎如此的一个大奸巨恶,怎么会犯下这个错误的。”
边城笑道:“蝴蝶天生异禀,当年曾风靡京华,不知多少人为她所迷,家师才吸收她成为耳目,杜兄只可惜晚生了几年,否则恐怕也会成为入慕之宾的。”
杜云青笑笑问道:“白东岳不会知道白姑姑已经洞悉了他的秘密吧。”
“应该不会,多少年了,家师都秘而不宣扬,要不是见到杜兄,她还是不会说的,在这个圈子里想要能够保持全身而退,只有两句真诀,那就是不能糊涂,不能不湖涂。”
“这是怎么说呢?”
“不能糊涂是对周围的环境不可不深知,否则被人整掉还是个糊涂鬼,但又不能不糊涂,知道的事若非关已,最好装作不知道,即使关系到本身厉害,也只能用巧妙的方法以避祸而不能表现聪明,家师昔年表示对柳师伯一往情深而求退,就是最佳的装糊涂藉口。”
杜云青神色微微有点不自然道:“实际上呢?”
边城道:“实际上家师对柳师伯也确是一往情深,所以才为柳师伯守身至今未求归宿,甚至于把珠师妹许配给杜兄,以弥情天之憾,这是假不了的。”
杜云青默默片刻才道:“女人比男人聪明,她们都看开了,伴君如伴虎,在这个圈子里,不可无权,但也不可以掌权过久,无权除非是听人支使,当一辈子奴才,否则必为异已者不容,掌权过久,则必将会遭君上之忌,白东岳实在很不聪明,他心念念,还在斗别人,没想到真正要他命的是朝中的皇帝。”
边城道:“杜兄是听谁说的?”
“芙蓉告诉我的,他说得很多,还有一些边兄不知道的机密,所以芙蓉也深具戒意,亟思退出。”
边城想一下道:“家师退出密探的圈子而自组寒星门,虽是自保之计,但并没有真正地脱节,家师的工作就由兄弟在代理着,因为这个圈子是无法真正地脱离的,但兄弟却把握住一个原则,但真要深究则咎不在人君,而是那些人自己找死。”
杜云青道:“边兄这一说可有根据?”
“当然有,大内密探虽无品街,然而权柄极大,见官高一级,几乎是操纵着朝中每一个大员的生杀大权,皇帝要杀人,还得要个理由,这些人不但不要理由,而且还可以不经请示,先斩后奏,只要事后能提出一个说明行了.行久了;就会为权势所役,变得骄狂不可一世,而且为了自保,多少总要控制着一点皇帝的秘密,这个秘密会直接威助到皇室的安危,而一个人手中握有这项机密,对皇帝的尊敬就不会如一般人那么重视了,这才是取死之道。”
杜云青想了一下,深觉有理,乃一叹道:“这个圈子呆不得,等下就看芙蓉的机会,边兄还是离开好。”
边城也一叹道:“杜兄,说句老实话,我没有这么好的福气,蓉姑娘不退,我还可以清闲个几年、她如果一退,我就脱不了身,你们留下的烂摊子,一定要我来收拾,否则今天的约会就没有我的份了。”
杜云青忙问道:“这是怎么说呢?”
边城苦笑道:“蓉姑娘的职责是不容许退出的,她既然向杜兄表示了,一定是有相当的把握请准了上谕提出过什么交换的条件?”
杜云青道:“是的,她要办完一件大事,而且这是一件对朝野两利的事。”
“兄弟想来也是如此.所以她会找杜兄这个圈外人帮忙,那对围内的人应该是绝对的守秘,可是她把我这个圈内人也邀来了,分明是要我来接她的班。”“那恐怕不会吧,边兄是寒星门的人,因为白姑姑的缘故,已站到我们一边,对你我们已没有秘密,所以凡事不瞒你,而且还有请边兄相助之意。”
边城道:“如果要用到寒星门的人,应该找家师才对,而且家师就在寿王府中作客,根本无需叫兄弟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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