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紫衣,紫衣!”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周宗就跑来把她拎了起来,他“啪”的一声,把一张告示放在了桌上,指着那告示问道:“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宣纸柔韧细腻、光润吸墨,墨色渲染浅淡得宜,笔触细腻,这是仿前唐张萱①画派。”紫衣看了一下那通缉令,笑着说道:“画得真好,凭着人的描述就能画成这样,改天真应该看看那画家。”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周宗摇了摇头,“都是我和你姑母平时太宠你了,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通缉的告示都贴上城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那姑丈有没有看到另几张画像?”紫衣神情淡定。
“另几张?”周宗拿出另三张画像,“他们又是谁?”
“姑丈怎么连安定郡公都不认识了?”紫衣嘴角上扬,有李从嘉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安定郡公?”周宗赶忙仔细看起另三张画像,“他——是安定郡公?”他手抖了起来。
“是!”紫衣回道:“就在碧竹居,可要紫衣带姑丈去拜见安定郡公?”
“你带老夫去!”周宗还有些不信。
“怕是不用了。”紫衣望着不远处的素衣少年,“姑丈,他来了。”
“安定郡公?”周宗赶忙跪了下来,“臣周宗参加安定郡公。”
紫衣一把抓住李从嘉,“快跑!”
周宗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
紫衣跑出半禅居,回头对周宗说道:“姑丈,记得替我好好款待府中的客人,我和李大哥过两天就回来。”
“你为什么总是拉着我出来?”李从嘉不解地问道。
紫衣笑了,“第一次,是因为不想你被人打。这一次,是因为你没有几天就要被抓回皇宫里,我带你到处玩玩。”
“我才不回去呢!”李从嘉想到那个冷冷的宫殿,还有自己的大哥弘翼就没有一点想回去的意思了。
“有的事情是由不得你不愿意的!”紫衣叹了口气,“你不是喜欢闲云野鹤的日子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李从嘉跟着紫衣往更远的树林中走去,走着走着,就听到潺潺的溪水声。
“到了。”紫衣指着溪边的竹屋。
榕树下的竹屋,仿佛与世间是隔绝的。
“你的屋子?”李从嘉问道。
“爹送给娘的礼物,原以为,等战争一停,他们可以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惜……”紫衣想到世事无常,突然听到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你饿了?”
“本来不饿,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了。”李从嘉讪讪地笑了。
“安定郡公,恐怕这次要你自己动手了。”紫衣望着李从嘉,心想,就让你拾柴火吧。
“我现在不是安定郡公,说吧,要我做什么?”李从嘉蠢蠢欲动。
“拾柴火!”
“拾柴火?你也太小瞧我了。”
“你不要小瞧拾柴火哦,这个可是大有学问呢。”紫衣耐心说道:“柴火不能太湿,要干点的,要几根大的,还有些细树枝,这样生的火才会旺,烤出来的鱼才好吃。”
李从嘉在林子里找了半天,才找到几根干点的粗树枝。望着满头大汗、满面灰尘的李从嘉,紫衣问道:“拾柴火也不容易吧?”她接过树枝,“我来生火,你问溪上的老伯买鱼。”
“喂……”李从嘉走到溪边,挥了挥手,“老伯,我们要买鱼。”
一个老叟摇着橹,慢慢靠了岸,“对不住了,今天老叟我只捕了一条鱼,不能卖给公子了。”
“我多出点钱跟你买!”李从嘉以为那老叟是想多要钱,急忙说道。
“老叟我的鱼只给有缘人。”那老叟笑着说道。
“顾大伯,今天你捕到什么鱼了?”紫衣看火生好了,站起来问那老叟。
“丫头,又惦记着老头子我的鱼了?”那老叟将鱼娄递给了紫衣。
“鳜鱼!”紫衣笑道:“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②。这个倒是和我们现在的情形有点像呢!”
“我们喝点酒怎么样?”顾大伯拿出酒袋,递给了李从嘉。
“好。”李从嘉接过酒袋。
望着忙着烤鱼的紫衣,顾大伯问李从嘉道:“那丫头不错吧?”
“很好。”李从嘉不改儒雅之风。
“那丫头喜欢你呢!”
“嗯?”李从嘉被顾大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到了,一口酒没有咽下去,呛到了,不停地咳嗽。
“李大哥,你没事吧。”紫衣看着不停咳嗽的李从嘉问道。
“没事!”顾大伯笑了,“酒太烈了。”
“鱼快烤好了。”紫衣拿起来闻了闻,“可以吃了。”
“你们吃吧,老叟我走了。”顾大伯站起身来,上了渔船,唱起了《渔歌》,“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③。”
李煜望着溪上一叶扁舟,脱口说道:“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李大哥,紫衣也喝词一首如何?”紫衣将鱼递给他,轻声说道:“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这个可合你现在的心情?”

“好个‘万顷波中得自由’!”李煜赞道,“原来这天下高人不少。”
“你是说顾大伯?”紫衣说道:“他也是看到当今时局混乱,才来避世的。”
不知是不是那晚掉入寒水中的缘故,李从嘉竟然生病了,紫衣帮他把了脉,要去抓药给他吃,他说什么也不肯。
“怎么?你一个大男人还怕吃药?”紫衣嘲笑道。
“不吃,就是不吃。”李从嘉推开药碗。
“李从嘉,你到底为什么不吃药。”紫衣急了,“要是伤风变成风寒,你看看你可真没办?”
“不吃!”李从嘉坚决地回道。
“说吧,你不吃的理由是什么?”
“吃完药,身体好了,你肯定就要让我回宫了,我不想回去。”
“可是你是安定郡公,怎么都是要回去的。现在大家都到处找你呢。还有,难道你就不想念你的爹娘么?”紫衣不解道。
“想!”李从嘉老实回答道:“可是我更讨厌冷冰冰的皇宫。”
“我们出来好几天了,再这样下去,怕是姑丈真的要来抓我们回去了。”
“我们逃走好不好?”李从嘉突然冒出来一个逃开的念头。
“你别忘了,赵大哥和窅娘还在虫二別苑呢?”紫衣顿了顿,“再说,逃避不是办法,你应该回去解决问题,不是么?”
李从嘉将药碗端起,喝了下去。
喝了两天药,李从嘉突然感到自己好了很多,他走出屋子,没有看到紫衣,他走到紫衣的那间房间,侧耳细听,房内寂静无声。于是,他便轻轻地推开了虚掩的门扉,从竹帘的细缝向内观望,只见紫衣合衣而睡,他一时看呆了,无意中一抬手,碰到了竹帘,惊醒了紫衣。
紫衣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李从嘉,“你好啦!”说完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李从嘉望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在心中不停地问自己,她真的是人么?她就好像仙子一样,天天会给自己不一样的感觉。
他刚想退出房间,突然发现地上有一张纸,捡起来,娟秀的写着两句诗,“病身坚固道情深,宴坐清香思自任。月照静居唯捣药,门扃幽院只来禽。”他读出了声,略一想,续了两句,“庸医懒听词何取,小婢将行力未禁。赖问空门知气味,不然烦恼万涂侵。”
“好啊!”紫衣迷迷糊糊听到李从嘉续的诗,一下子醒了,“竟然敢说我是庸医,是小婢!看我还给你煎药,给你做饭!”
“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谁跟你‘相看无限情’?”紫衣脸一红,“不跟你说了,你先出去。”
“山舍初成病乍轻,杖藜巾褐称闲情。炉开小火深回暖,沟引新流几曲声。暂约彭涓安朽质,终期宗远问无生。谁能役役尘中累,贪合鱼龙构强名。”李从嘉想着紫衣,要是能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就好了。
【注】①唐代画家,京兆(今陕西省西安市)人,生卒年不详。开元(7l3~741)年间可能任过宫廷画职。善画人物、仕女。他画仕女尤喜以朱色晕染耳根,画婴儿既得童稚之形貌,又有活泼之神采。画贵族游乐生活场景,不仅以人物生动和富有韵律的组合见长,还能为花蹊竹榭,点缀皆极妍巧,注意环境和色彩对画面气氛的烘托和渲染。从他曾以“金井梧桐秋叶黄”之句画《长门怨》并且“甚有思致”来看,张萱是有文学修养并巧于构思的。他的人物画线条工细劲健,色彩富丽匀净。其妇女形象代表着唐代仕女画的典型风貌,是周昉仕女画的先导,并直接影响晚唐五代的画风。善画人物、仕女。他画仕女尤喜以朱色晕染耳根,画婴儿既得童稚形貌,又有活泼神采。画贵族游乐生活场景,不仅以人物生动和富有韵律的组合见长,还能为花蹊竹榭,点缀皆极妍巧,注意环境和色彩对画面气氛的烘托和渲染。从他曾以“金井梧桐秋叶黄”之句画《长门怨》并且“甚有思致”来看,张萱是有文学修养并巧于构思的。他的人物画线条工细劲健,色彩富丽匀净。其妇女形象代表着唐代仕女画的典型风貌,直接影响晚唐五代的画风。
②为唐代诗人张志和所作。张志和,字子同,初名龟龄,号烟波钓徒,浪迹先生,玄真子。浙江省兰溪(今属金华市)人。十六岁游大学,以明经耀第,献策肃宗,深蒙赏重,任翰林待诏授左金吾卫录事参军,并赐名“志和”。后因事贬为南浦尉,未到任,还本籍,亲丧不复仕。扁舟垂纶,祭三江,泛五湖,自称“烟波钓徒”,著《玄真子》十二卷三万言,因以为号。
③此首渔歌为唐代大诗人柳宗元所作。柳宗元(773—819),字子厚。唐代文学家、哲学家和散文家,与韩愈,欧阳修,苏洵,苏轼,苏辙,王安石,曾巩被称为唐宋八大家。祖籍河东(今山西永济)人。汉族。代宗大历八年(773)出生于京都长安(今陕西西安)。与韩愈共同倡导唐代古文运动,并称韩柳。刘禹锡与之并称“刘柳”。王维、孟浩然、韦应物与之并称“王孟韦柳”。世称柳河东或柳柳州。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