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归还
从睡梦中醒来时，窗外已经是黎明时分，淡淡的光亮透过窗子将现世房间的轮廓给勾了出来。苏希自床头缓缓坐起身，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缓缓走到窗前的写字台边，拉开那层薄帘子，就这么坐下来安静地望着窗外。
月亮，还没消失……
抬起右手腕，那被精致红线独独扣着的翡翠色发出细细的清音，苏希心念一动，原本有鹌鹑蛋大小的玲珑玉瞬间缩至女子小指指甲盖的大小。这次若不是连续两次发动玲珑玉，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原来这东西的使用方法还能以记忆传承的方式直接打入脑海，以前对玲珑玉的诸多不解这次通通解开。
梦醒了，回来了，留在那边的躯体应该会被室长叫人烧掉吧。而且，和来时一样自己贴身放着的羽毛没能被带进那个世界，同样的自己这次回来，也不可能把圣洁什么的给带回来。
这次的旅行，让她经历了一场完整的追逐力量的过程，也让她明白了使用力量的真正意义……原来，这就是它送她去那个世界的原因，认识的那些人，经历的那些事，会在今后时时刻刻告诉她，以后自己该要怎么做。
真是个不错的结局啊，本来还在为自己回去时要怎么告别烦恼的，这下子真是一了百了。
没什么好怨怼的，教会了她那么多东西的他们，她实在想不出自己的牺牲有什么不值。
至少艾伦活下来了，至少她也没让自己失望。
嗯，已经没有遗憾了……
如此一遍遍在心中对自己诉说着，苏希下意识地摸摸脸颊，却发现手上已经冰凉一片。
“呜，呜呜……”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苏希最终还是呜咽出声。
是啊，没有遗憾了，可是……这份无法理解的心情又是什么，为什么她还是这么难过？为什么她要哭啊？
※※※※※※
乌森学院的课间气氛一如往常的活跃，已经是午休时分，高中部的学生们都拿出各自从家中**的便当在校进食，人们有说有笑地组成几个小群体前往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探讨着自己觉得有趣的新鲜事。
“进藤，今天也一起吃便当吧。”时音拎着便当盒，微笑着走向正在收拾课桌的苏希。她的身后，还有另一个同班女生也在十分期待地看着她。
“对不起，今天恐怕不行。”听到时音的喊话，一直在想事的苏希不由面露歉色拒绝道。
“耶？为什么？平时不是一直和我们一起的吗？”时音一旁的女生立刻叫出声来。
“不好意思啊，雪村，川下，我今天有点事……”少女如此说着便站离了座位，“我要离校一会儿，失陪了两位。”说罢，便朝二人一笑率先离开了教室。
望着苏希离去的背影，时音不由狐疑，错觉么？今天的进藤怪怪的，好像变了很多，感觉就像好长时间没见了一样。
如此一想，她不由暗笑自己神经过敏，怎么可能？明明昨晚才见过面的不是么？
从学校出来，苏希沿着大街七绕八拐，终于在一条鲜少人经过的小巷停下。从口袋中取出羽毛，她刻意放出大量的能量波动，但只是一瞬间就被她迅速收回。
因为是白天的关系，不费什么劲的打发走附近一些寻觅而来的小妖怪，苏希很快就见到了她想要见的人。
“只有你一个人来么？”看着眼前头顶白色不明生物的褐发少年，苏希有些意外，随即笑起来，“不过也好，我也不喜欢那个黑块头。”
“不是这样的！那，那个……”少年的脸不由红了起来，似乎有些慌乱的解释，“小樱和法伊先生都说你不是坏人，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黑钢先生被他们拦住了，然后就只有我来了！…………对不起，昨晚的事是我们过分了。”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不由沉重起来。
“没什么好道歉的，对你们来说，这件东西也一样很重要不是么？”托起羽毛，苏希的笑容很是和煦，“而且那个时候，也是我欠考虑了，大家算是扯平了。”
看着静静地浮在苏希掌心的羽毛，少年的脸上露出渴望，像是想到什么他鼓起勇气开口：“那，那个……”
“你可以叫我曦，小狼君。”苏希好心地提点道，对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名字什么的都不怎么重要。
“曦小姐，你好。”少年有些尴尬地补上这个招呼，随即脸色又复正经，“冒昧问一下，到底怎样你才愿意将羽毛还给我们呢？”
苏希在这时笑了起来：“特地叫你来这里，自然是想跟你商讨交接羽毛的事啊。”正如此说着，几只被羽毛的力量吸引来的小妖怪突然窜出发难，几道风刃瞬间发出，一下子将其斩杀当场，“看到了么，这些家伙就是我不肯交出羽毛的最大原因啊。”
※※※※※※
夜晚如约而至，乌森学院的除妖小组开始了今天的工作，和上次一样，破坏力超强的志志尾成为了70%以上的罪魁祸首。面对比起他才来时还要毁得厉害的一片狼籍，良守和时音只能各自摇头哀叹，指望他学会手下留情是绝对不可能了。
苏希乐呵呵地开始她的善后工作，只花了十余分钟，对这个学校的构造完全了若指掌的她已经完成了修复。
“大家留步。”预备收工走人的另外三人，在听到苏希的话后不停驻足转身，少女脸上的微笑让他们觉得有些不寻常，“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
……
“哎！？要回去了！？”良守发出高八度的声调，他张大的嘴巴难以置信的表情着实夸张了不少。其余二人的反应虽然没这么大，但也露出了同样的情绪。
“是灵界发出通知要你回去了吗？”时音也忍不住追问。比起这二人的热切，他们后方穿着紫色忍服的男生就显得漠不关心了些。
“不得不回去了呀。”回以无奈地苦笑，苏希并没有讲明具体原因，“我身上的大部分力量，可以说都是借的别人的。现在也到了归还的时候了，我用得够久了呢。”
“归还力量？”这种说法让对面的三人同时一类，时音还想再追问什么时，苏希已经往校门处走去。
“明天，我就会回东京。这件事下午也和校长谈过了，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以后，大概不会再见面了吧。”
这是一个匆忙的告别，在赶赴最后的仪式之前，她唯一能争取的也不过是再为这些不再是伙伴的伙伴做上一件善后的事，事后讲上几句话，至于力量、灵异什么的……大概会在她恢复普通人的生活之后不再出现了吧。
脚尖一点，苏希再一次飞檐走壁，最大幅度开启控风术，在三人未反应过来时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喵~~”路过一个拐角时，猫咪的叫声从围墙上传来，苏希微微一笑，“小琼，过来。”早已经等候多时的白色小猫腰身一展，整个身子灵巧地跳上了她的肩。苏希的脚程不停，一路快速向目的地前进——那里可有羽毛的主人在等着她。
夜半无人的城镇郊外，有四人静静站在那里。
黑钢抱着他的宝刀苍冰，一脸的不耐烦：“喂，那个女人真的会来吗？”
“嗯，曦小姐说了，让我们在这个时候等她。”小狼很忠实地把原话重复了一遍，“她说为了摆脱以后的麻烦，干脆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一定要大张旗鼓动，让觊觎羽毛的所有势力都看到，东西已经被另一个位面的原主人取走了。在这期间要我们展现绝强的实力，好震慑那些妖魔鬼怪……”
“切！拿我们做刀，那女人打得真是好主意！”黑钢再次冷哼。
“黑大人不要这么说嘛。”一旁的法伊又开始笑嘻嘻的打岔，“人家一个女孩子，被那么多围着，也难怪会这么害怕。那位小曦小姐其实也挺可怜的，而且我们也够幸运了，来这里才一天就拿到羽毛，换成是别的家伙，未必会有她这么爽快哦，就算没有这些麻烦缠身，怕是想独吞还来不及呢。”
黑钢再没说话，这让一旁十分不安的小樱小狼同时松了口气。
“来了！”莫歌拿指着四人的正前方，语带严肃的说道。几人同时望去，夜色里肩带白猫的黑发少女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她的手里是四人皆渴望见到的羽毛，嘴边带着笑意，身后……
则是一群受诱惑而来的妖魔。
“哇哦～真是壮观啊。”法伊对苏希的引怪能力表示出高度的赞赏，那还在不停向前冲的少女转眼已经来到眼前。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身后就跟来这么多。”苏希嘻笑的语气完全看不出她抱歉在哪里，而她肩上的小琼则干脆许多，由猫型一下子恢复真身，朝妖魔群怒吼一声，那些受到震慑的妖怪们瞬间停在了三米之外再不敢前进。
“好厉害！这是曦小姐的魔兽么？”原本欲反击的小狼见到如此阵仗不由愣道。
“它叫小琼，我的贴身保镖兼宠物，虽然看起来那一吼效果很好，但是还未成年的它威慑力不够，很快就会有妖魔跳出来的，请你们小心。”
像是印证苏希的话一般，有几只实力出众且不怕死的妖魔在安分了一分钟后便跳进了圈子里，不过被一旁早有准备的黑钢一刀全部解决。
“女人，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和心态，趁着现在这些数量我们还能解决，在吸引更多的妖魔之前赶快把羽毛还给她！”
黑钢的说法让苏希不由一愣，她突然发现这个冷酷的黑块头还是有点人性的，也不再看其他人的脸色，快步走进那三人一兽的包围圈，径直靠向被护在中心的少女。
“对不起哟，一直霸占了这么久。”歉意地朝少女笑笑，苏希倒是十分干脆，“现在就还你。”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要是昨天我有去阻止，你们就不会……”小樱为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和歉意，一直以来的战斗习惯不但让小狼他们，连她自己都产生了拿着羽毛的都是敌人的思维惯性，直到最后她才发现自己犯了错误。
“别说了，明明是我太卤莽了，要不是我先攻击，场面也不会变成那样。”为那晚自己的愚蠢行为，苏希忍不住自嘲道，“闲话不说了，樱公主，接收你的羽毛吧。”
明明没有接到任何提示，苏希的身体却知道如何去做，双手捧起羽毛她把它推向少女的胸口，一道力量的旋涡自对方的胸口处出现，羽毛便自动融合了进去。强大的力量更是将眼前的少女强行托在了半空中，那样澎湃的波动让抬头仰望的苏希惊得瞪大了双眼。
到底是原主人，就是不一样，和拿在她手里时展现的力量层次完全不同啊。
再次抬起头时，苏希已经看不见任何一只妖魔的存在，只看到将她俩护在中心的三人一兽仍在拼斗着。
很快就结束了吧，望着吸收完羽毛的小樱从空中落下，苏希伸手接住她时如此想道，她从想过，失去羽毛之后，自己的心情竟然是如此轻松。
那个梦让她领悟了不少，如果说第一次的死亡让她产生对生命的执拗，第二次便是教会她坦然，却更加懂得生命的珍贵和脆弱，更加的……懂得珍惜。
谁说没了羽毛一定会死呢，她不是还有小琼在么？没了羽毛的高额彩头，就算她身上拥有灵力，相信也不会成为唐僧肉妖魔皆爱，就算有不长眼的家伙看上她的灵力了，但是依靠小琼这些阿猫阿狗还是很容易打发的不是么。
越想越觉得自己没脑子，果然在教团混了大半年灵活了不少，那时的自己……到底还是太看重这条小命，反倒是把身边的一切给忽略个彻底了呢。
苏希最后是笑容满面地向这些时空旅人们挥手告别的，当时空的旋涡终于消失不见后，她这才抱着又变成猫咪的小琼望着周围空荡荡的一切，明明知道这四周散落着一地妖魔的尸体，可是她什么也看不见，心安理得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真是大方啊，想不到你真的会交出去。”怀中的猫咪凉凉道。
“有什么不好吗？我感觉自己甩掉了不小的包袱啊！”
“哼！你就不怕它们再找你麻烦？蚊子再小也是肉，何况你这么一个大好补品。”
“没关系啦，到时候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贫嘴！别给我嘻皮笑脸的！”
“高兴吧，明天我们就回东京了。小琼，这么久了，你有没有想我妈妈？”
“真是，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
“嘻嘻……”
此刻空中天色微白，又是黎明之时。
月亮，还没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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