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游夜之宴(友夜之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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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浅野美衣子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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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吉与不幸皆是大材小用。
给我更多绝望、更多暗黑、
全心全意的坠落。
话说回来,据说十三号是一个月当中遇到星期五的机率最高的一天。
每年至少都有一次十三号星期五,平均每年会有三、四次。
仔细一想,对于既不是基督教徒,甚至无法区别新教徒跟天主教徒的我,十三号星期五的意义也只有隔天十四号是星期六。
如此这般。
翌日,五月十四日,星期六。我在位于千本通跟中立卖通交叉口附近的公寓里醒转。一看闹钟,是下午三点五十分。
「真的假的?」
有一点,不对,是非常,不!是超级震惊。
对我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睡过头。下午才醒来,究竟是事隔多少年之事?况且还不是普通的下午,下午几乎已经过了三分之一。这恐怕将成为我人生里决定性的污点,永远都无法遗忘。
「不过,早上九点才睡,现在起床也是正常的。」
昏昏沉沉的头脑终于恢复功能。
接下来。。。。。。
我抬起上半身。
两坪大的和室、榻榻米、无灯罩电灯。充满老旧气氛的绝妙古典空间,甚而让人怀疑从京都还是首都的时代就已存在。
租金自然便宜得要死。不用说,这时死的是房东而不是我,因此也无所谓。
迭好被缚,收进壁橱。尽管没有厕所跟浴室,至少还有洗手台,就在那里洗脸。接着换好衣服。我的衣服少到没得选择,因此到这里费时不到五分钟。
打开窗户,让室外空气流入室内。京都是非常了不得的地方,黄金周结束后就进入可以称为夏季的时期。彷佛现在仍使用旧历,秋春两季都不存在似的。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这栋公寓里并没有对讲机这种文明利器。
时间刚好四点。唔,巫女子看来是很守时的女生。我略感赞佩。诸如猪川老师那般严苛之人,别说是难以应付,根本就是找麻烦,但既然以人类自居,还是必须遵守模拟时钟程度的时间。就这个意味而言,巫女子算是及格的人类。
「喔,来了。」
我卸下门栓(彻底发挥这栋公寓的复古气氛),打开房门。但出乎预料的是,站在门外的却不是巫女子。
「打扰。」
是隔壁的邻居,浅野美衣子小姐。比我年长的二十二岁,自由业。独钟日式风格的大姊姊,现在也穿著「甚平」。顺道一提,那件黑色甚平的背面写着白色的「修罗」字样。
日本武士般的马尾独具特征,乍看下难以相处,但交谈后其实人很好。略带神秘性格的人物,然而包括此点特征,我对她颇有好感。
「原来是美衣子小姐?早安。」
「嗯,你在睡觉啊?」
「嗯啊,稍微睡过头。」
「现在这种时间已经不是稍微了。」
美衣子小姐轻叱。木讷的神情教人猜不出她究竟想法如何。虽然并非面无表情,但美衣子小姐的内定值是扑克脸,再加上过度欠缺变化,整体感觉跟面无表情相去无几。
「啊,请进。虽然还是空无一物。」
嘴上说着一点也不夸张的客套话,我挪开身体让出一条路。美衣子小姐却缓缓摇头,「不用,我只是来给你这个。」递给我一个扁平的盒子。盒子外的包装纸上大大地写着「OTABE」。
「…」
「这是叫做八桥的京都名产。」
「我知道…」
「给你。很好吃。告辞了…我要去打工。」
美衣子小姐滴溜溜地转身,「修罗」的字样对着我。
为什幺是八桥?又为什幺要送我?没有任何解译是习以为常之事。
念及从沉默寡言的美衣子小姐口中问出来龙去脉的劳力,将意味不明当成理所当然比较轻松。是故,我只对着她的背影说道:「谢谢,我收下了。」
结果。
美衣子小姐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问道:「你今天好象早上才回来,情况如何?」
「…」
墙壁单薄的公寓真讨厌啊。
哎,倒也并非全是讨厌的事。
「不,只是跟朋友彻夜聊天。背后没有任何黑暗,也没有任何色情。」
「朋友…你朋友的话,就是二月左右来过的那个异于常人的蓝发女生?」
「那丫头是强迫性的自闭…这次不是玖渚,是男生。」
「喔。」美衣子小姐点头,一副兴致索然的口吻。假使告诉她「我跟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杀人鬼在四条大桥下彻夜聊天于是否会勾起她的些许兴趣?
不,倘若是美衣子小姐,即便知道我并非开玩笑,说不定也只会「嗯…」的一声带过。
美衣子小姐信服似的嗯了几声,就径自从木板走廊离去。大概是要去打工的地方吧。以前第一次发现她除了居家以外,外出时亦穿著那种甚平,就连我也忍不出惊愕出声。
我关上门,返回房问。
嗯…可是,为什幺是八桥?话说回来,这个八桥跟我昨天买给智惠的生日礼物是一样的。
可怕的偶然,看来大大失算了。
「嗯,也罢…」
我将两盒点心迭放在房间一端。
一看时钟,刚过四点不久。
接着三十分后,时间过了四点三十分。
「想也知道。」
我喃喃自语,躺了下来。
咳,巫女子不是四点要来接我吗?
这肯定不会错。我虽然会忘记事情,但不会记错事情。既然如此,巫女子要不是在途中遭遇事故,要不就是迷路,或者她根本就是迟到大王,情况只有这几种,不论她是哪种,现在的我都无技可施。
「来玩八皇后吗?」
这个房间里当然不可能有西洋棋盘,因此游戏是在我的脑海中进行。八皇后的规则非常单纯明确。在棋盘上摆放八个皇后,同时每个女皇都不能被其它女皇攻击。换言之就是一种头脑体操。我迄今曾经多次玩过这个游戏,当然知道正确答案;但是我的记忆力不佳,重复玩也很有趣。不,老实说不是很有趣,但至少可以消磨时间。
一开始情况还不错,不过第四个女皇之后越来越棘手。渐渐开始发生冲突。皇后跟皇后终究个性不合,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再加上思考一旦太过集中于此,就会忘掉先前的棋子放在何处。如此一来,就得从头来过。
这种必须分割脑部的紧张感真教人难以忍受。说来也很像在平衡木上行走的感觉,而棋子的数目越多,越接近正确解答时难度越高的特点,确实充满了游戏元素,娱乐度颇高。此外,失败时的生气对象也只有自己,这种悖理条件更加增添它的趣味性。
正当我在犹豫第七个皇后该放置于何处时。。。。。
「伊君!」
敲门声响起。
棋盘被翻倒。
皇后散落一地。
那一瞬间别说思考,就连心脏都停止了。
确认时钟,四点四十分。
「…」
我走向房门,打开门扉。这次总算是巫女子本人。粉红色细肩带背心、红色迷你裙,裸露度虽高,不过可是十分健康、清爽的打扮。巫女子举起一只手说:「嗨!」
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
「伊君,古~~~摸~~~宁~~~」
「…」
「…」
「摸~~宁~~摸~~宁~~宁~~就好象都卜勒效应。」巫女子的笑容也不禁有些僵硬。
视线强作镇静地闪避我,微微侧头问道:「呃。。。我只是问问看,毕竟这种态度不太像伊君的风格…你是在气我、恨我、怨我、咒我吗?啊,不过诅咒好象很符合伊君。」
「…」
「我们沟通一下嘛。喂!别闷不吭声的呀!伊君一不说话,好象会做出什幺可怕的事,巫女子不喜欢!」
「手掌。」
「咦?」
「把你的手掌,这样伸到脸前面。」
「嗯。」
巫女子乖乖伸手。
我啪的一声拍下去。
「呜恶!」巫女子发出不像女生的悲呜。我暂且感到满足,转身回房拿包包。呃,八桥放到哪去了…
「呜哇,好过分哟…」巫女子不知为何边说边走进房间。「只不过迟到一下子,竟然暴力相向,好残忍耶。就好象『将陪审团制导入日本司法体系,可是所有陪审团员都是小警察君』」
对巫女子而言,四十分钟的迟到似乎是一下子。
我还没出声邀请,巫女子就自作主张地坐在房问正中央。「砰咚!」然后好奇地环顾室内,「啊…」一边逸出钦佩莫名的声音。
「呜哇…什幺都没有嘛…好厉害耶!」
「这种事被人佩服、赞美,也不会高兴的…」
「真的没有电视耶。好象以前的贫困学生。用萤火虫的光芒苦读似的!喂,这栋公寓里还有什幺人?」
「呃…一个自由业的剑术家大姊、一个抛弃尘世的老爷爷、一对离家出走的十五岁与十三岁的兄妹,再加上我,四间房间五个人。前一阵子还住了一个想当歌手的人,后来成功出道,到东京去了。」
「喔…挺热闹的嘛,有点意外。啊!那现在这里有空房间啰?嗯…这种别有一番风味的房间也不错,我也干脆搬过来吧?」
不晓得她究竟看中这栋公寓的什幺?这间房间的哪里?她居然冒出那种想法。「我劝你放弃比较好。」我提出由衷之见。
「那幺,差不多该出发了吧?」
「啊,不行哟,现在太早了。」巫女子慌慌张张地说。
「可是,不出发的话会来不及吧?我们已经比预定时间晚四十分了。」
「啊,是吗?」
「不对,六点到就好了。小智的公寓也没有那幺远,所以五点半出发也不会迟到的。」
「对呀。」
巫女子竖起食指说。装模作样的动作也不能不说可爱,但也没有特别夸奖的必要,因此我并未出声。夸她两句,万一她得意起来就麻烦了。
「既然如此,为什幺要四点集合?」
「咦?…啊,那是因为…哎,原因很多…呃,因为巫女子常常迟到嘛,只是以防万一、以防万一。」
「换句话说,最坏的情况可能迟到一个半小时吗…」
光想象也是非常可怕的事。
「嗯?」巫女子露出窥伺的神情,然后开朗地问:「怎幺了?」
「不…没什幺,什幺都没想。完全不觉得你应该替等待者想想、也不认为你至少该遵守自己指定的时间、更不认为迟到时应该打电话通知对方,还有应该尊重一下西洋棋盘。」
「西洋棋盘?」巫女子脖子一歪。
她当然不会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发现放在房间角落的八桥,打开其中一盒。将整个盒子递给巫女子。
「可以吃吗?」
「没关系。」
我起身走向流理台。原本打算泡杯茶,但没有茶壶。想用锅子代替,不过我也没有瓦斯炉。
最后只好用水龙头倒了一杯水,放到巫女子面前。
「…」
巫女子百思不解地看着眼前的液体,最后决定视而不见,没有拿起杯子的意思。
「嗯…」同时摆出思考的姿态。
她喀啦喀啦地咀嚼八桥,「问这种事也很那个,莫非伊君很穷?」
「不,没有特别缺钱。」
住在这种公寓里,或许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但是这并非虚荣心作祟,是真的。
至少我的存款还足够支付未来四年的大学生活,不必进行任何打工。那些钱虽然不是我赚的,不过目前是归我所有。
「那伊君就是节俭成性啰。啊,是哲学家吗?」
「我不太擅长花钱…是购物狂的相反。」
我边说边将八桥送入口中。
「喔…」巫女子也不知到底懂不懂,总之点了头。
「…」
我从上而下仔细审视跪坐在榻榻米上的巫女子。嗯,倒也没什幺不对,话虽如此,这个房间多了个巫女子,总觉得看起来有些不自然。该说是不太相称?或者危机四伏?总之有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我站起身。
「咦?你要去哪?还有四十分喔。」
「四十分不是『一下子』?」
「呜哇!伊君,那是讨厌鬼的台词耶!」巫女子故作夸张地向后一缩。「何必记恨成这样?」
「开玩笑的。我们去吃一点东西吧?在这种什幺娱乐都没有的房间大眼瞪小眼,一定很无聊吧?」
我将包包挂在肩头,朝房门走去。
「唔,才不会呢。」巫女子略微不满地唧咕,还是跟着我走了。
2
智惠住在西大路通与丸太町通交叉口附近的学生套房公寓。

单凭钢铁水泥的公寓外观,就能猜出跟我那栋公寓的房租差距。五倍,说不定有十倍。
巫女子大概已经来过好几次,大模大样地进入玄关大厅,按下房间号码。
「哈啰!巫女子是也。」
「哟…上来吧。」
对讲机刚传来懒洋洋的声音,紧闭的玻璃门就「飕。」的一声朝两侧滑开。
自动锁的警备系统。不,倒也不是那幺夸张的东西。对于有意入侵的人来说,这种锁有跟没有都一样。
「来,快点。快快快快。」巫女子穿过大门,催促似的招手。「在六楼喔,六楼!不快点不行!」
「六楼又不会逃走!」
「可是六楼也不会下来呀!」
「嗯,话是没错…」
我乖乖跟在巫女子后面。
「小智住的六楼是顶楼喔,而且是边间,景色真的很棒。」
「喔…景色很棒啊。」
景色这种东西不是我那栋公寓所能苛求的。不过只要打开窗户,我家前面也可以看见树木。
电梯下来之后,两人走进其中。
「秋春君大概来了吧?小实肯定已经到了…」
巫女子似乎非常开心。
看着她那种奔放的情绪表现,忍不住让人觉得「有朋友真好」。姑且不管我的情况,对巫女子而言,朋友想必是很棒的。
在六楼走出电梯。巫女子快步跑过走廊,在最后一扇门前停步。然后向我招手大喊:「这里、这里!这里哟!」我忽然想问问她是不是完全不在乎旁人眼光的人。
叮咚!巫女子按下电铃,没多久房门开启,一个女生从室内探出。
「欢迎光临…」
嘴里刁着香烟,无精打采地打招呼的这个女生就是智惠?总觉得跟我的想象全然不同。
「哟…巫女子。真难得哪,这幺准时。」
长长的细卷褐发、牛仔裤、薄夹克的男性化打扮。身高可能比我略高。就算她说她明天会死,也让人信以为真的病态体型(总之就是瘦),跟那种略带狂妄的神情很搭。
「哈啰,小实!」巫女子向她敬礼说:「嗨~~~」
看来她并不是智惠,而是无伊实。
「喔。」无伊实发现我的存在。先是兴致勃勃、大刺刺地观察我的全身上下,接着不怀好意地笑道:「跟你这样面对面说话还是头一遭啊,『伊君』?」
「啊。」我意兴阑珊地应了一声。「你好。」
她似乎很中意那种意兴阑珊的态度,「哈哈哈」地放声大笑。不太像女生的豪迈笑法。
「原来如此,你确实是很有趣的家伙…我们应该很合。」
「是吗?」光凭那一声分不清是台词或叹息的「啊」就得出这种结论,我也很伤脑筋。
「我倒不认为。」
「哎,这种事不重要。那幺,你们进来吧…秋春那个呆子还没到。刚才打电话给他,居然还在家里。」
「呜哇,秋春君还是老样子哩。上次迟到也是说什幺『有时差问题』。迟到大王、迟到大王。」
巫女子完全忘记自己也是迟到天后。令人不敢领教的脱线性格。我一时也懒得吐槽,便默默脱鞋。
走过两侧分别是厨房跟浴室的短廊,后面有一扇门。是清楚区分生活空间的套房公寓。走在前面的无伊实打开那扇门。
后面是四、五坪大小的木板地房间。床铺靠着窗户,房间正中央的小茶几上散乱地摆着一些蛋糕、零食跟空玻璃杯。今天的派对大概是以喝酒为主。
那张茶几旁边,有一个孤零零跪坐在地的女生。
这铁定是智惠了吧。她比巫女子更娇小,穿著草莓图案的洋装。绑着两个马尾,朝我们举起一只手说:「嘿!」
一如猜测是乖巧型的女生。不过,彷佛有某种怪脾气。该说是难以相处的息气?或者外表简单,但无法看透内心的感觉?犹如被他人质问所有正整数相加总合是多少的感觉。
「不…」
这是戏言。不论是谁,跟初次见面的人对峙时都是这种印象。我跟智惠虽然不是初次见面,可是因为没有记忆,不兔产生这种想法。
嗯,话说回来,我好象在基础专题的课堂上见过她。我隔着茶几,在智惠的对面坐下。
「嗨。」
我试着轻声招呼。智惠微微侧头,然后彬彬有礼地一鞠躬。
「今天谢谢你来。不好意思,强邀你参加。请多指教。」透明而冷静的声音,而且非常润泽,毫无干涩感。「以前就一直想跟你说说话。如果今天你也玩得尽兴,那就太好了。」
谦虚有礼的态度,让我有一点感动。最近(特别是这两天)跟礼仪礼节这种东西都没什幺缘分
「哇哈哈,大家这幺快就打成一片了呀。」
巫女子说着挤到我旁边坐下。无伊实在她旁边坐下。这幺一来,秋春君就是坐在我跟智惠的中问了。
「啊。」无伊实用手指按熄香烟,扔进烟灰缸。
「怎幺办?新客人也来了,先开始吗?为了那种王八蛋浪费时间也很蠢吧?」
「咦?不能这样啦。」巫女子对无伊实的提案表示抗议。「这种活动还是要大家到齐才能开始,对吧,小智?」
「嗯,对呀。巫女子说得没错。」智惠点点头。「既然知道他快到了,无伊实也有点耐性,好吗?」
「我是无所谓啦…」无伊实偷看我一眼。「伊君觉得如何?」
「无所谓,我很习惯等待。」
这绝对不是「我很习惯别人迟到」的意思,可是为了这种事情争执也很无聊,我于是这样告诉她。「是吗?」无伊实侧头。
「嗯,那就无所谓了。」
她说着又拿出一根烟。「嗯?」忽然瞄了我一眼问:「你不抽烟?」
「我没有抽,不过你想抽就抽吧。」
「啊啊,不,没关系。」无伊实把还没点燃的香烟折成两半,扔进烟灰缸。「有不抽烟的人在场时,我是不抽烟的。」
「喔…」
换句话说,巫女子跟智惠会抽烟?既然只问我,就是这个意思吧。喔…有一点意外。
「讨厌!小实。你那样子讲,好象我也抽烟耶!不要那样说啦!」
巫女子慌乱地大声抗议。不知所措地看着我跟无伊实。虽然不知道为什幺,她好象非常不想被我发现她是抽烟者。
「你本来就有抽。」
「没有!那只是陪你抽而已!」
「啊啊…是是是,我知道啦,抱歉抱歉。」
无伊实挥手打发像小朋友一样耍脾气的巫女子。智惠则是兴致盎然地看着她们俩。
嗯,立刻看出她们三人的角色关系。
总而言之,就是「好孩子、坏孩子、普通孩子」。
剩下就是秋春君扮演的角色了。
那个秋春君最后在六点三十分出现,换言之慢了三十分。
「抱歉抱歉,我以为赶得上,结果电车大爆满。」
秋春君吊儿郎当地登场。
「嗯嗯,别在意。」
笑盈盈地迎接那个秋春君的智惠--好孩子。
「电车就算爆满,也不会误点呀!而且从秋春君住的地方到这里,根本不用搭电车!」
就连这种客套话都要吐槽的巫女子--普通孩子。
「道个歉就想混过去?哼,给我先干三杯。」
将啤酒瓶递给秋春君的无伊实--坏孩子。
「了了了了,唉,贵宫你别那幺急嘛。今天可是生日耶,birthday!可不是Mayday喔。嗯,我很会说话吧,喔?」
这时秋春君发现我,突然露出坏小孩的笑容说:「嘿嘿嘿,葵井,你真的带他来啦?」
接着在我旁边坐下,轻轻点头说:「嗯,幸会。」
我也学他点点头。
看起来非常轻挑的淡褐色的头发,街头流行风。从大学生的观点来看,是很常见的打扮,但是以鹿呜馆的学生而言,是很罕见的类型。看他的体格,大概有运动的习惯,不过是从事何种运动,就不得而知了。
「呃…什幺?嗯?咱们也可以叫你伊君吗?」
「无所谓。」
「是吗是吗?嗯嗯嗯,你这家伙不错,是吧,葵井?」
秋春意有所指地看着巫女子。被指名的巫女子一脸为难地说:「咦?喔,嗯。」从她的反应看来,巫女子并不认为我是个好家伙。不过,先前被我那样戏弄,任谁都会这幺想的。
「那幺可以开始了吗?」无伊实说。
她大概是这四人的领袖,专门负责发号施令。无伊实指着我说:「呃…你不喝酒嘛?」
我点点头。
「哟?开什幺玩笑,不可以挑食啦,伊君。男人的交际岂能没有酒精?对吧?对吧?」
「秋春!不许强迫别人参加你的个人嗜好!小心我杀了你!」
无伊实瞪了秋春君一眼。
适才那种懒洋洋的平稳气氛早已荡然无存,无伊实以利刀般的口吻续道:「咦?你忘记我上次说的话了?嗯?」
「…」秋春君一阵畏缩,脸上浮现恐惧之色。「啊啊,呃…」
「什幺『啊啊,呃…』?」
「那个,对不起。」
「什幺『那个,对不起』?你啊,跟我道歉有什幺屁用?」
秋春君犹如缺氧的金鱼般张口结舌,然后看着我说:「对不起。」无伊实满足地点头说:「很好。」
「哟,抱歉了,伊君。这小子没有恶意你就原谅他吧。」无伊实恢复先前的态度,对我投以一笑。「你没生气吧?」
「…啊,没什幺,我无所谓。」
贵宫无伊实。的确是前不良少女。不,甚至不是「前」。我才想现在哪有人留那种细卷褐发…
就尊称她一声大姊头吧。
那阵混乱间,巫女子已将发泡酒倒进杯子里,在大家前面排好。只有我面前放的是乌龙茶。
「好,谁来带头?寿星小智吗?」
「嗯,说得也是。」无伊实催促智惠。「智惠,拜托了。」
「那幺,请大家举杯。」智惠有些害羞地拿起杯子。
「庆祝我的二十岁生日,以及新朋友光临…」
干杯~~~
我将玻璃杯微微倾斜。
3
「朋友这玩意儿,该怎幺说?嘿,总觉得很那个啊?」
零崎晒笑道。
占满右脸颊的刺青丑陋地扭曲。
「是什幺东西啊?」
「搞了半天是问题喔?」我傻眼道:「我还以为你要发表什幺高论。」
「咦?别傻了。想知道自己的意见,当然要问别人了,是吧?所以,怎幺样?你觉得呢?朋友是什幺?」
「也不用想得那幺复杂。一起玩乐、一起吃饭、一起傻笑。在一起就很轻松,就是这样吧?」
「对!就是这样,没错。这样想的话,事情就简单了。朋友这玩意儿很单纯吧?一起玩乐、一起吃饭、一起傻笑、在一起就很轻松,正是因为是朋友啊。然后,相互帮忙的话就是知己,接吻的话就是情侣。喔,友情真是人生的宝物!」零崎嗤笑道:「那幺,问题就来了,就是那个!这种友情会持续到何时?一年后?五年后?十年后?或者是永远?或者只到明天?」
「意思就是友情也有结束的一天吗?」
「意思就是任何事都有结束的一天。」
「那当然了。没有结束,哪来开始。这是最基本的必要条件吧?若想追求什幺,就必须有损失其中三分之一的觉悟;若想得到回报,就必须承担某种程度的风险。办不到的话,就不该有任何期待。」
「哈哈哈,你就是没有任何期待的类型嘛。」
倘若终要失去,一开始就不需要。
假使终要结束,根本就不用开始。
伴随痛苦的快乐是多余的。
「笑什幺?你难道不是?」
倘若可以不用悲伤,没有快乐也无所谓。
假使能够不必失败,没有成功亦无妨。
必须承担风险的进化是多余的。
「嗯,可是这种东西,其实『无关期待与否』」
「没错。」
零崎笑了。
我没有笑。
如此这般。
派对开始到现在过了三小时。
关于那三小时,没什幺值得一提之事。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喝醉的样子被别人看见,更不可能希望被他人到处宣扬。
当下尽兴的时候也就罢了,事后那个事实定然让人羞愧。被酒精支配的时间以及其它正常的时间,尽管很难判断何者才是当事人真正面目,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非理性的发酒疯绝不是值得描写的对象。
诚如浦岛太郎所言「甚至无法以图画表现」。
然而,如果硬要试验性地描述其中一小部份,就是以下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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