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陷入死亡(冷嘲热讽)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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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幺未了之事吗?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换言之我…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到了这个时候…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不,这种事先不管。
这不是闹钟,是手机铃声。我不喜欢手机铃声,因此维持在初始设定,但这也不是什幺令人愉快的声音,我边想边按下通话键。
「喂。」
「…」
咦?没有响应。可是有气息声,不可能是收讯不良。
「喂?听得见吗?」
「…」
「喂…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听不见吗?」
「…」
真是怪了。或者是手机坏了?因为前一阵子放在裤子口袋里就直接丢进投币式洗衣机。不过,现在的精密机械应该没这幺容易坏。既然如此,是那个吗?恶作剧电话?
「再不说话的话,我要挂电话啰。可以吗?」
这幺说来,巫女子上次打电话来的时候,好象也以为自己打错电话而慌乱不已哪…我不由得想起不相干的旧事。
「那我挂了。倒数计时,五、四、三、二…」
喔?好象说了什幺。可是那个声音太小,听不出究竟在说什幺。
「对不起,我听不清楚,请再说一次。」
「压穿攻圆。」
「什幺?鸭川?」
「快点来压穿攻圆…」
宛若即将烟消云散,人类听觉容许范围极限的音波。就连对方是男、是女、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搞不清楚。语气毫无抑扬顿挫,难以判断里面藏有何种感情。
「什幺东西?请再说一次。话说回来,你是谁?」
「巫女子。」
对方扔下这句话就挂断电话。
我将电话抛向地板,接着站起来伸懒腰。因为天花板很低,用力伸手就可以碰到。住在我楼上的是谁呢?对了对了,是十五岁的哥哥和十三岁的妹妹。那对兄妹感情好到让人禁不住要会心一笑。不过,毕竟当事人只是在拚命求生,这种话当然不能对他们说。
这栋公寓有三层楼,每层楼有两间,共计六间房。目前有两间空房。三楼除了兄妹之外,还住着一个抛弃尘世的老爷爷。老爷爷喜欢基督教风格,跟喜欢日式风格的美衣子小姐多有冲突,但两人绝非交恶。一楼的两个房间目前都是空房,不过房东说下个月就有新房客搬来。居然有这幺多人想搬来这种破烂公寓,真令人万分感佩。
「逃避现实到此结束。」
我盘腿坐下,捡起抛出的电话。查看来电纪录后,不用说当然是非显示。既然如此,思考看看吧。
「压穿攻圆。。。应该就是鸭川公园。」
快点来?这没问题,这个暂且没问题。问题是在那之后。在那之后,我问对方的名字,对方怎幺回答的?
「巫女子…应该就是巫女子没错。」
这幺古怪的名字不可能是别人。话虽如此,对方也不可能是巫女子。她业已死亡。倘若死人可以打电话,电话线路肯定早就爆了。
「…」
我试图思考,然而这一丁点情报完全无法统整。这才叫做思考谬误哪…我试图自我解嘲,却感到一阵空虚。
消除来电纪录,将液晶屏幕切回时间显示。
下午十一点半。
五月二十五日,星期三。
「…」
呃…我今天一整天是怎幺过的?
我确实是在接近中午醒来,正想去玖渚那里,出了公寓就遇见秋春君,接收巫女子的伟士牌当遗物,然后返回公寓,向美衣子小姐询问停车场的事情,对那个复杂的手续感到厌烦,于是赌气睡觉。
「喂!什幺叫赌气睡觉呀。」
你是小孩子吗?
总之,那是下午两点多。从那时到现在的记忆无法连贯,意思就是我睡了将近十个钟头。就连睡美人都要哑口无言的睡眠时间。五月二十五日的二十四小时里,我清醒的时间不到三小时。
「最近这一阵子都在睡觉啊…」
总之,有一通电话。怪异、令人摸不着头绪、毫无脉络可循、只有单字的电话。搞不清楚意义,不,应该是只知道意义的电话。
「所以总而言之,究竟是怎幺一回事?」
有两条选择:一是依对方要求前往鸭川公园,一是置之不理。基于常识判断,当然是选择后者。然而,我不知道任何常识。而且既然对方说出那个名字,我也不能不有所行动。到决定为止,所费时间极短。
洗好脸,将家居服换成外出服。
「好久没听过这种戏言哪。」
我留下遗言,离开公寓。跨上尚未租用停车位,直接违规停在巷道的伟士牌。走路赴约亦无妨,但鸭川公园有一点远。尽管对方并未指定时间,但早到总比晚到好吧。
在今出川通转向东方,直线急驶。我的思绪再度转回先前的梦。那场梦境究竟是什幺意思?
幽灵、灵魂或死后的世界这些东西,我既没有不信,也没有相信。拥有的灵异经验跟普通人差不多,我的脑筋也没有僵硬到只相信自己知道的事。话虽如此,又不是什幺古典文学,自己的梦境里也不可能出现别人的意志。那终究只是我的意识,理应没有参杂任何其它的元素。
「是依恋?还是心愿?」
无论何者,那都只是错觉。无须在意。更重要的是,梦里出现的居然不是巫女子,而是智惠。我肯定是罪孽深重。
「请面对自己的罪行,这就是惩罚喔。」
不知何时,二月左右,铃无小姐对我这幺说过吗?又不是什幺千里眼,那个人竟识破一切一方面让人觉得「无法与之为敌?却绝对不让对方产生自卑感。或许这也是相当稀有的人格。
穿过掘川通、乌丸通、河原町通,抵达了鸭川。尽管是深更半夜,公园内毕竟不能骑机车,于是将伟士牌停在桥边,下了河堤,沿着河川,总之就是走下鸭川公园。
「啊啊…怎幺办呢?」
光是一句鸭川公园,这个范围也未免太大了。与其说大,或许该说是细长。而且河川对岸的沿岸也是鸭川公园。在京都里绝对没有不说正确路名,就跟别人约在鸭川公园的傻瓜。
「嗯,也罢。」
对那种随随便便的邀约电话,我判断也没有认真理会的必要,便开始沿着河川流水向下走。
一看时间,刚过十二点。这样子就是二十六日,星期四。五月也剩不到几天了,我开始胡思乱想。这幺说来,差点被零崎杀害也是在鸭川沿岸,那次是在四条大桥下吗?当时智惠跟巫女子都还没死。
彷佛是很久以前的事。
应该不是我多心了。
…嗯?
我回头一看。视野黑暗难辨,不过,似乎没有任何人。可是,我确实感到了。
一股视线。
「嗯…」
白天跟秋春君在一起时也感到了。秋春君说大概是巫女子的灵魂,不过还是朝现实方面想想吧。最有可能的情况是警方在监视我,因为我肯定是巫女子事件的嫌犯。
「可是,即使如此,这幺晚了也未免…」
况且,也没有理由这样偷偷摸摸吧。那幺,就是其次的可能性了。主使者不明的邀约电话,以及在约定地点感到的视线。这幺一来,答案就只有一个吗?
「…」
我略微提升警戒心,继续步行。然而,接下来都没有感到那股诡异的视线。抵达丸太町通时,觉得自己实在愚蠢至极。我究竟为何要做这种事呢?
「…回去吗?」
我重新爬上河堤,走上道路。过桥抵达对岸,下到对岸的鸭川公园。为了换换口味,决定从对面的河岸走回去。朝河川一看,有鸭子在游水。莫非这条河就是因为有鸭子游水,才取名叫鸭川?我陡然怀疑起来。不过,当然不可能有这种蠢事。
心想赶快回公寓睡觉,但想想我也才刚睡醒,于是作罢。既然来了,干脆骑着伟士牌在京都绕绕。沿着河川一直骑到舞鹤附近也不错。一来必须习惯骑车,二来也可以打发时间。
我边想边前进,抵达今出川通附近时,看见前面坐着一个可疑人影。那道人影旁边倒着一台脚踏车。光线黑暗无法辨识,不过人影并非坐着,似乎只是倒在地上。说得更详细一点,那只是人的形状。背对着我,一动也不动。我想也许是流浪汉在那里睡觉,可是这样的话,旁边应该不会有脚踏车才对。或许是在木屋町通附近或某处喝酒,骑车穿越鸭川公园回家时,不小心跌倒了吧。尽管不觉得值得同情,可是把对方扔在这里也不太好。既然是黑长发,大概是女的吧?
「你还好吗?」
我先开口问她,但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宛如死亡似的。不,仔细一想,也有这种可能性。
就算只是骑脚踏车摔倒,一旦撞到要害,也很可能死亡。喝醉的情况更是如此。我犹豫是否该置之不理,最后还是跑到她身旁,拍拍她的肩膀。「你还好吗?」重新问了一次,对方仍旧一动也不动。
「你还好吗?」
一边问第三次,同时将她肩膀向后一推的瞬间,原本一动也不动的身体,竟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翻转,朝我的脸孔喷洒某种烟雾。
无法忍受的我想要向后跃开,还是迟了一步。左颊一阵剧痛。当我察觉自己被对方殴打时,整个背脊已经直挺挺地撞向河堤。
对方起身。
该死的,是因为脸部被殴?抑或是烟雾的影响?视线极不稳定。那究竟是什幺?若是催泪瓦斯,我的眼睛并不疼痛。鞭策摇晃不堪的身体,我左手按地欲待撑起;可是,对方却毫不留情地逼近。我放弃起身,在地上翻滚避开追击,继续翻滚必要以上的距离,在十公尺外的地方单膝跪地。
人影在前方不远处停步。身材高挑,体格…咦?看不太清楚,视力尚未恢复吗?然而,不稳定的不仅是视力。双脚、膝盖、头部,现在也摇摇欲坠。并非身体不适,彷佛即将坠落某处对,若要更加明白表现这种感觉。。。。。
很疲倦。
就连抬起的那侧膝盖都咚的一声落下。
麻醉瓦斯吗而且不是对付色狼的那种简易药品,是非常强效性的种类。别说是视力,甚至足以掠夺**行动力。在美国也就罢了,我完全没想过会在日本亲眼目睹(还真的是亲眼!)这种东西。
对方向我步步逼近。以加速度持续模糊的视力仍然可以看出对方的右手握着刀子。刀子。零崎人识。京都拦路杀人鬼。不行了,思考一阵混乱。
「为什幺…」
究竟是谁?目的为何?不过当前的问题不是这个。现在昏厥是多幺不妙的一件事,就连此刻的思考能力都能理解。纵使没有被杀,肯定也会沦落至濒临死亡的下场。
啊啊,妈的!我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刻。话虽如此,自己伤害自己的行为,生理上终究不太喜欢。无论如何都会迟疑。对方的脚步很悠闲。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即使袖手旁观,我都会自行昏睡。而从我的角度来看,这才是唯一的求生法。
右手还是左手?
我只有迷惑一瞬间,最后选择右手。「啊啊,真是的我是念佛之铁吗?」左手握住右手的大拇指。接着再迷惑一刹那,用力将关节往反方向一扭。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连自己都不忍聆听的哀号,响彻鸭川公园。
不知是骨折?或是脱臼?总之这下子睡意全消。意识猛然清醒,视力和活动能力也复苏了。
彷佛全身都变成痛觉神经。我立刻伸腿站起,与对方对峙。
对方全身穿著黑色服装,头部戴着黑色毛织面罩,看不见前额的头发。那头长发看来应是假发。再加上皮手套。尽管视力恢复,但对方彷佛与黑夜融为一体,模糊难辨。一开始会看成影子,也是这个原因吗?完完全全是准备袭击他人的打扮。既比零崎更像杀人狂,亦比零崎更像拦路杀人鬼。
「混帐…你是谁?」
我质问对方,当然没有响应。只听见令人不舒服的呼吸声。接着用刀子指着我,缓缓走近。
我没有带任何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手机也留在房间里。就连求援都无法办到。
「没办法了…啐…」
我数秒后下定决心,主动走向对方。黑衣客似乎被我的行动吓了一跳,握刀的手臂顿时一缓。我伸掌推向黑衣客的下头,终究没有击中,黑衣客向后退开。接着重新握好刀子。
接下来采取行动的是黑衣客。刀子朝我挥来。宛如外行人的那个攻击…完全无法与零崎相比的外行动作,轻而易举就可以避开;然而,转动身体的时候,右手大拇指不慎触及自己的侧腹,剧痛骤然攀升。
「啊!」
折断大拇指果然太过头了吗?我感到有些后悔。早知道用指甲抠一下就好了。不然的话,要折也应该折小拇指。干嘛选大拇指?
白痴吗?我是白痴吗?做事也该有个限度呀。
黑衣客当然不会放过我停顿的瞬间。全力向我撞来,失去平衡的我向后仰倒。黑衣客利用这个机会,跨坐在我身上。啊啊,上个月好象也发生过这种事哪…冷静异常的我忽而寻思。当时是如何打破这种状况的…
在我想起的瞬间,刀子已然挥下。目标是脸孔吗…不,是颈动脉。我竭力将头部向右一扭,避开刀刃。正所谓千钧一发。我感到颈部出血。黑衣客拔出没入河堤的刀子,重新握好。正当我暗想这次肯定避不开时,黑衣客的刀子停在半空。就这样,彷佛在观察我似的低着头,接着像是想到了什幺,「当哪」一声将刀子向后扔掉。
我还来不及思考这个行为的意思,那只拳头就已朝我的脸颊殴来。跟刚才一样是左脸颊。下一刹那,另一边的脸颊也挨了一记。接着左脸颊又挨了第三记。右脸颊。黑衣客手劲不灭,接二连三、连续不断、没有瞬间停歇地持续殴打我的脸颊。
痛楚这种感觉早已消失。
脑部被人摇晃的感觉。
「…」
突如其来。
黑衣客停止殴打。
然而,我立刻就知道这并非由于同情。黑衣客双手按着我的左肩。我马上猜出对方的图谋,也打算抵抗;可是,无法任意移动身体。那个麻醉瓦斯业已侵蚀我的身心。只要再施加一点点痛楚,我的意识就将完全消失。
然而。。。。
「喀啦」一声恼人的声音,以及左肩传来的剧痛,再度唤醒我的意识。黑衣客毫不留情地卸下了我的肩关节。而且,还用力殴击脱臼的关节部份。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犹如野兽咆哮般的悲鸣。好久没有感受过自己喉咙的这股惊人破坏力了。
这家伙在搞什幺?为什幺要干这种事?并不是想杀我。这不是杀人行为,只是单纯的破坏行为。只是将我视为纯粹的破坏对象。彷佛拆解九连环似的卸除我的关节。
黑衣客接着将目标转向右肩。
「呜…」
所有醒转的意识一起抵抗。我侧身甩开黑衣客的手臂,然后直接握拳殴打对方的心脏部位。
彷佛打在杂志上,没有任何触感。看来那件黑上衣的内侧也藏有某种防御物。
因为大拇指骨折,我也没办法打得更用力。黑衣客轻松甩开我的右臂,再度将手按住我的右肩…我的脑内已经没有足够意识可以挥开对方的手臂。「喀啦」一声闷响事不关己地响起,可是痛楚并非与我无关。刑求般的感觉从双肩传至大脑。那股剧痛升华至连大脑麻痹感都无法掩饰的等级。
接着跟刚才一样,殴打脱臼的关节。然后不知是否为了报复,反手继续殴打我的心窝。骨头喀啦作响。那股冲击传达至脱臼的双肩,迟了一瞬间的闷痛。
「啊啊啊…」
我自然而然地张嘴吸气,殴打的冲击亦对肺部造成莫大的伤害。不管这是否是黑衣客的目的,但他并未放过这个良机。黑衣客紧紧揪住我的下额。喂喂喂,真的假的?这可是痛觉里的最高境界喔?我还来不及询问对方。既然如此,干脆一口咬住对方手指,可是我对这种行为终究感到一阵踌躇。
接着,黑衣客猛力一拉握住下额的手臂。比肩膀脱臼时略小的「喀啦」声响,可是难以比拟的剧痛。然后照例从下方殴打我的下额。
「…」
我并未出声。已经不想出声了。
订正一下吧。
这果然是杀人行为。什幺破不破坏的,早就不是这种程度之事。这个黑衣客确实想要将我…将我这个的存在本身凌虐至死。在给予各种痛楚之后,打算将我杀死。
打算将我解体。
黑衣客迷惑片刻…大概是在思索如何给予下一种痛觉…接着抓住我无力下垂的右臂手腕抬了起来。
然后用力握住大拇指,
已经折断的大拇指…
「呵呵呵。」
忽然。
听见一阵笑声…
就在这时…

我真的感到毛骨悚然
将别人殴打至斯…
还能发出嘲笑的存在。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害怕…最恐惧的对象。
黑衣客用远不可闻的声音低语,松开握住的大拇指,改握住食指。我醒悟对方打算将之折断,不光是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接下来是左手,接下来是脚趾吗?
或许黑衣客打算折断我全身骨头也未可知。下一步大概打算割我的肉。如此这般彻底破坏后,才终于肯将我杀死吗?
。我完全失去抵抗的意志。不,基本上也不明白自己当初抵抗的理由。早知道一开始被喷麻醉瓦斯时乖乖昏迷就好了。这幺一来,就不用尝到这些痛苦。还自作聪明地折断大拇指,我究竟在搞什幺?不,或许不是这样。反正我终究还是会痛醒的。肯定会遭遇刑求般的处境。既然如此,结果还是一样吗?只不过过程路径不同罢了。跟那时一样,一场预定和谐的闹剧。
我忽然有种从远处观察一切的感觉。
彷佛从对岸的河堤,看着此刻即将被杀死的自己。
看着自己,我又在想什幺呢?
啐…真是的!
有够无聊。
极度微不足道、不值一晒。
真是戏言…
「你这混帐在干什幺…」
狂暴。
我将空虚的目光转向声音的方向…对岸。那里既已空无一人。那个矮小的人影踏入河川里,正朝我的方向奔来。
我甚至无须思索来者何人。
那就像自己的事情一样清晰。
「吼…」
零崎他。
零崎人识他。
零崎人识他一边怒吼,一边在川面跳跃,奔上河堤。由于突如其来的闯入者,黑衣客一时显得有些怯懦,但立刻认清情势,松开我的食指,离开我的身体。他大概也察觉到了,零崎并非坐在地上所能应付的对象。
在尚有一段距离之处,零崎施放一把飞刀。那把飞刀并非对准黑衣客,而是为了让黑衣客离我远一点。抵达河堤的零崎,庇护似的挡在我跟黑衣客之间。黑衣客拾起刚才扔在地面的刀子,慎重其事地摆好架式。
「呼…」
零崎调整呼吸似的用力吐了一口气。
「你干嘛故意让别人欺侮?少在那儿玩被虐狂的游戏!」
接着语气轻挑地对我说道。我本想还嘴,但下巴脱臼也无法出声。
「哎,也罢。首先要搞定你。」零崎转向黑衣客。「你是什幺东西?由我这种人来说或许很奇怪,这可是犯罪喔?暴力伤害杀人未遂。你懂吗?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能做。」
破绽百出的台词,但因为无力吐槽,我只有沉默。
黑衣客畏惧地向后退了一步。面对这个状况,全身显得一派从容或者该说,先前看来弱不禁风的零崎,而今却让黑衣客感到莫名的威胁。
「说得也是。从状况看来,这个不良制品的伤势相当严重。现在的我也不适合公然杀人。你要逃的话,我可以放你一马喔。」
零崎略微考虑后,如此说道。黑衣客又退了一步,彷佛在评估情势。似乎还无法下定决心。
「怎幺啦?我都准你逃了,你就快点走嘛。喂喂喂,动作快点!」
黑衣客没有回答。
零崎故意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一定要干,我就陪你玩到死吧?在你来不及感到痛苦之前将你肢解。对于主动寻死的低能对手,我可没好心到饶他一命。好吧,你就是幸运的第十三个被害者。快快让我杀死、解剖、跟其它被害人排在一起展示吧。」
这是决定性的关键。
黑衣客转身朝今出川通的方向奔去。「哈哈哈,快走快走。」零崎开怀大笑,接着转向我。
令人怀念的脸颊刺青映照在我的视野,但旋即模糊。麻痹与麻醉似乎开始生效了。
「嗯?喂,你别在这睡呀。要睡的话,先告诉我住址再睡。」
零崎扶着我的肩膀摇晃。因为肩膀关节脱臼,所以非常疼痛,但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
「啊…」
我凝集所剩无几的意识,
用脱臼的下颚拚命,
挤出公寓的住址。
3
我的下一个记忆,是在二十七日星期五上午九点整。
「哟!你醒啦?」
零崎就在我的枕畔。我一脸愕然,完全无法理解情况,努力揪着零崎的脸孔。零崎显得十分轻松,单纯为我的苏醒感到欣喜。
「哎,不过你住的地方还真夸张哪。不但住址超难找,邻居也很怪异。我向隔壁那个大姊借绷带,她是头一个见到我的脸竟然没被吓到的。不,不过你还睡得真久。该不会是那个吧?睡眠不足?你最近很疲倦吧?」
「呃…」
我右手按地想要撑起上半身,立刻感到一股剧痛。「呜哇。」我忍不住缩手,再度倒在榻榻米上。最后勉强以左臂撑住,总算没跌倒。
「你还真笨耶。手指已经断了喔…肩膀和下巴的关节我随便帮你压回去了,可是骨头断掉的话,我也没辙了。我替你做了急救处理,不过你还是去一趟医院比较好。」
我听他这幺一说,目光转向自己的右手,只见大拇指被金属零件、铁丝以及大量绷带半强迫式地固定。完全无视基本医疗规则,但确实不能算是错误的治疗法。脸上也觉得有些怪怪的。
看来是用纱布和胶带之类的东西固定。在我睡觉的时候,零崎似乎一直在照顾我。
「…谢谢。」我向他道谢。
「不用客气啦。」零崎不耐烦地挥手。「不过右手大拇指可不太妙哪。未来的生活会变得很麻烦喔。」
零崎椰愉似的笑道。乐于践踏他人的痛苦,无论普通人或杀人鬼都是一样。
「没问题的,我是左右开弓。」
「真的吗?」
「原本是左撇子,结果被矫正成右撇子。不过,因为讨厌教我『拿筷子要用右手』的老师,所以又变回左撇子。那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骗人。」
「嗯,抱歉。」
我努力将意识提升至正常水准。起床的感觉还可以,但总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对了,伟士牌呢?」
「咦?什幺?」
「不,没什幺。」
大概还停在桥旁边吧。日后再去牵车即可,如果还没被拖吊的话。话说回来,如此矮小的零崎,居然独力将我背回公寓,该说是钦佩吗?总觉得万分敬仰。真是力大无穷的人。
零崎本人似乎对这种小事毫不在意,莫名其妙地向我抱怨起来。
「可是那个状况究竟是怎幺一回事?你明明跟我打成平手,却被那种窝囊废搞成这样。」
「跟你那次是特殊情况。嗯…情况不同。」我一边留意大拇指,一边抬起上半身。「昨天…啊啊,已经是前天了吗?我接到电话。对方我要去鸭川公园。现在回想起来,很明显就是陷阱…唉,因为上钩了,才变成这种结果。」
「什幺东西?你是白痴呀?」
我亦无法反驳。
「唉,我也觉得很白痴。」我自虐地说道:「现在换我问你了。你为什幺还在京都?你不是离开了吗?」
「咦?你怎幺知道的?」
「因为拦路杀人鬼事件也停止了。」
「啊啊,原来如此。不,我只是暂时离开。被一个奇怪的红女人袭击,一个脑内麻药全开的疯狂女人,被机车撞还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哪。一千CC的重型机车喔!真是可怕的身体结构…
总之,她好象是来抓我的,因为敌不过她,我就逃到大阪去了。结果那个女人居然一路追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所以我才折回京都,没想到回来当天四处闲逛时,就听见小狗哀哀叫,我向来以爱狗自居,当然不能置之不理,一走到声音源头,就看见你被黑怪客打得不**形。」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零崎说到半途就开始失去耐性,后半部说得又急又快,不过还是听出了那家伙出现在那里的理由。总而言之,我只不过是单纯的运气好。
或者该说,只不过是黑衣客的运气差呢?
「啧话说回来,那个红女人究竟是什幺来头?老子还以为她是红斗达怪侠咧。」
「她是哀川小姐。」
我说道。并不是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总觉得向哀川小姐透露零崎的情报,却不告诉零崎哀川小姐的情报有失公允。虽然有失公允这种话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好象怪怪的。
「哀川…」零崎的刺青骤然诘异一歪。
「你刚才是说哀川?莫非是那个哀川润?」
「啊啊,原来如此,你知道她吗?那就没有特别说明的必要了。」
「不,我也只是以前听老大说过…妈的,为什幺偏偏是那个哀川润。」零崎忿忿不平地砸嘴。
「这样当然没有出手的余地了。」
「哀川小姐很有名吗?」
「什幺有名没名…你不知道大家怎幺称呼哀川润的吗?『疾风怒涛』、『一骑当千』、『赤笑虎』『神仙杀手』、『沙漠之鹰』…老大特别交代我别跟她扯上关系哪。」
「你还忘了一个。」
「嗯?」
「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我说完,零崎默不作声。那是我迄今未曾看过的认真表情。一旦知道敌人是那个哀川润,就连零崎似乎都束手无策了。「不妙啊…这也未免太杰作了」零崎轻声低语,神情异样地领首站起。「那我先走了。」
「搞什幺,你要走啦?」
「嗯,我也没办法在这里悠哉下去了,因为必须思考许多事。而且我也不是来找你的,现在不是与你促膝长谈的时刻。况且我还是被警察通缉的身分,不能待在别人家太久。」
「啊,是吗…」
这倒也是。在我将零崎的长相告知哀川小姐时,他的敌人就不止哀川小姐了,也包括警察权利本身。在这个房间逗留超过一天,对零崎来说不吝是踏入了红色警戒区。
「干脆去自首吧?」
「不错的提议,但否决。」零崎不怀好意地笑道:「话说回来,你也好好处理自己的事喔。我看过报纸了。你说的那个葵井,不是被杀了吗?」
「是啊。」
「看来我们两个都很辛苦。」
「嗯啊,没什幺比这更麻烦的了。」
「我也是。没办法嘛,因为是在这种铁轨上。那幺,我先走了。」
「这次大概真的没机会再见了。」
我说完,「没错。」零崎笑了。
「永别了。」
他说完,就离开房间。独自留在房间的我,再度躺在被褥上。不知道是零崎治疗得当,或者原本就不是什幺严重的伤势,躺下来以后就没什幺疼痛。可是既然骨头断了,还是必须到医院检查吧。
不过,现在非常困倦。麻醉还没退吗?不,应该不是这样。换言之,只是单纯的睡眠**。
最近这阵子都睡个不停,究竟是怎幺一回事?
「啊…原来如此,身体睡着了,可是没有休息吗…」
所以终于到了界限。我决定先睡一觉再去医院,于是闭上眼睛。最近烦恼太多了吧。明明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还是无法忘记智惠和巫女子的事。那个梦就是最佳证据。结果那个事件甚至无法在我的内心解决。
总之,现在必须休息。无论是那通电话,还是那个黑衣客,我都决定等醒来后再说。
「喂!」
可是。。。
就连睡眠这件事都不被容许。敲门声和呼唤声响起。我抬起身体,不情不愿地移动。一开门,零崎回来了。
「原来是你啊…忘了什幺东西?」
「差不多。忘了跟你说一件事。」
零崎回到房间,盘腿坐下。我回到被褥,并腿坐着。
「所以是什幺?亏你走得那幺帅气。」
「忘了所以没办法嘛。啥,那个手机。」
零崎指着我扔在榻榻米上的手机。
「嗯,怎幺了?」
「你睡觉的时候响了好几次呢。」
「喔,什幺时候?」
「今天早上。哔~~哔~~嘎~~嘎~~的吵死了,真是的。你这样还醒不来呀?」
我一边听他说,一边确认来电纪录。有见过的号码。这个号码我记得是…
「啊啊,是沙咲小姐。」我想起来了。这个号码属于目前正处于消耗战之中的佐佐沙咲刑警。而这个号码从令天八点到九点为止,一共有七通来电纪录。「有什幺事呢?」
「我没接所以不知道。我不接比较好吧?在意的话就打过去吧。」
「正有此意。」我按下沙咲小姐的号码。
「沙咲是谁?我好象也听过这个名字。」
「大概是在卡拉OK时跟你说的吧?优秀的女刑警。」
「啊,是吗?」零崎露出复杂的神情。刑警这个词汇对现在的零崎来说,肯定不是很愉快吧。当然我对这个单字亦没什幺好印象。
电波似乎接通了,来电答铃响起。我就这样等待数秒。
「你好,我是佐佐。」沙咲小姐的声音。
「喂,是我。」
「嗯,刚才发生什幺事了吗?」
「不,我睡着了。」
「是吗?那就没事了。」
听来格外冷静的声音。
彷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语气。换句话说,现在的沙咲小姐一点都不冷静,就是这幺一回事吧…
「沙咲小组,发生什幺事了?或者你又想要问我什幺?」
「是有事情发生。」沙咲小姐说:「宇佐美秋春同学被杀了。」
「…」
冷不防。
一切。
全部连接了。
「…宇佐美吗?」
「是的。」
「没有错吗?」
「我不是连这种事都可以开玩笑的人。令天早上被学校的同学发现了。跟江本同学和葵井同学的时候一样是绞杀…我目前正在现场。」
这幺一说,沙咲小姐的说话方式确实像在窥伺周围、顾虑旁人。附近大概有其它警察、法医,甚至是看热闹的人。
秋春君。
他好象说过下一个被杀的多半是他?
没想到居然一语成櫼。
「是吗…」
不过,这恐怕不是单纯的巧合。假设秋春君已经洞悉一切,就有明确的理由预测自己的死亡。而且一如他的预测,被犯人无情杀害。
「我想顺便问你一点事…」
「沙咲小姐,先等一下。」我语气强硬地说:「我有一些关于秋春遗体的问题,方便吗?」
「嗯嗯,请说。」尽管不是面对面,沙咲小姐似乎从声音察觉我的异常,未置一词地催我发问。「只要是我能够回答的范围,一定告诉你。」
「我想问的只有一个。这次现场也有遗留那个『X/Y』吗?」
「是的。」沙咲小姐沉默片刻后,以低沉的声音肯定我的问题。
「但这次很不可思议。目前还无法确定,可是跟江本同学和葵井同学的时候不同,宇佐美同学的时候有被害者本人书写这个式子的痕迹。」
「…」
「就是这幺一回事。有什幺奇怪的吗?你想到了什幺?或者你已经知道『X/Y』的意思?」
不是,不是这样。
我早就知道这个式子的意思了。可是,事到如今这个式子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问题不是这个「…不,不是这样。我知道了。待会去府警报到就可以了吧?」
「这样最好。你几点可以到?」
「今天白天不,傍晚左右。」
「那就这样决定…」
我没等沙咲小姐说完就挂断手机。要是再继续说下去,好象会不小心吐露不该说的话。此刻的我就是如此激动。我异于平时的粗鲁动作,将手机扔向榻榻米。
「喂喂喂,你在干什幺?」零崎惊讶地说:「白痴啊?丢手机又能怎样,手机真可怜。」
「…这就是一般社会所说的迁怒行为。」我淡淡说道:「换言之,透过乱扔东西,抑制自己心中的愤怒。」
「不,这我知道。」
零崎愕然拾起手机。看来并未损坏。他检查过后,将手机放在跟我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
「发生什幺事了?」
「秋春君被杀了。」
「那真是啊…」零崎事不关己地发出赞佩之声。
「这样子不是就三个人了?还真是了不起哪。究竟是何时发生的?」
「姑且不管何时遇害,尸体似乎刚发现不久。因此遇害时间是介于星期三白天到令天早晨。」
「喔…这可真是杰作。短短十多天就绞杀三个人。真是乱七八糟。啊,不过我也没有立场指责别人吗?那犯人呢?绞杀的犯人究竟是谁嘛?」
零崎。
一副与我无关的态度问道。
我。
一脸不屑地回答。
「犯人?你是指杀死江本智葱、杀死葵井巫女子、在鸭川公园袭击我、杀死宇佐美秋春的那个犯人?」
「也没其它人了呀?」
「这种事还用说?」我以连自己都不寒而栗的冷酷语气唾骂那个名字。「那一定是贵宫无伊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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