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2) 集合与算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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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奈美怎么了?」
过了半响,深夜先生一手拿着起司问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态度。
「模特儿的事情顺利吗?」
「嗯嗯,还好,没发生什么问题。」
「那家伙个性很差吧?」明明是他的老板,深夜先生却没皮没脸地说道。
「不,没的事…」
「是吗?至少我没见过个性比她差的女人。」
我见过。如今就在隔壁大口喝酒的人。
「没发生什么麻烦啊!不过,被她突然砸画的举动吓了一跳。」
深夜听完后苦笑。
「啊啊,那个。。对对对,我去画室的时候,她还在那儿说『深夜,把这个垃圾处理掉』『你以为你是毕加索啊』…真抱歉,那种行为就像是那家伙的派头,别放在心上。她是几乎没什么努力就成功的类型,才会那么不可一世。要是不耍耍威风,她就活不下去。」
「派头吗?」
「嗯,做了那种行为以后,看起来就很像一流艺术家吧?她有没有说那些艺术家派头的话?应该有说那些装腔作势的话吧?那家伙就是那样。」
「呃,的确有…可是,那应该是佳奈美小姐的真心话吧?我是这么觉得。」
「当然是真心话啦,铁定是真心话。不过,那种话没有必要说出口吧?如果是真正的艺术家,就不会说那种话了。佳奈美虽然是天才,但不能算是艺术家,那样只不过是在摆架子,至少我是如此认为。所以,我真的希望佳奈美能够再剥掉一层皮」
深夜先生的神情略显寂寞。他咳了一口红酒,又接着说:「事实上啊。」虽然没什么关系,不过他这个人跟红酒杯十分相衬,我有一点羡慕。
「拜托你当模特儿,也是基于那个理由,因为那家伙很少画人。」
「是吗?可是她跟我说,她是不挑题材的。」
「尽管不挑题材。。。那是好恶的问题,那家伙很讨厌人,不管怎么画都会抱怨。以前是眼睛看不见,加上现在双脚不便,更重要的是她那种性格,所以跟别人处不来。」
「天才就是那样子啊。」
善于跟人打交道的天才,我也只听过高斯而已。米开朗基罗据说就相当惹人厌,啊!不过米开朗基罗好象是因为本身不喜欢人,所以才会被人讨厌。
「即使不是天才,有些人也很不会跟人相处哪。」真姬小姐悠悠讥道。
啊啊,或许正如她所言。
「那家伙一直都是自己走过来的,她对此也很自豪…我想应该是这样,才会跟园山小姐处不好吧。」
的确,在ER3系统内、在团体中施展长才的赤音小姐,跟终极的个人主义者佳奈美小姐,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天才。两人会如此不对盘,应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吧。
「教佳奈美画画的人就是我。」
深夜先生说道。
「那家伙的眼睛后来治好了…但是那家伙当时一无所有,既没有家人,也没有擅长的才能,所以我才教她画画。原本只是希望让她有个慰藉…没想到她一个月就超越我了。」
「深夜先生也画画?」
我头一次听说。
深夜先生害躁地耸起右肩。
「被佳奈美赶过以后,就放弃啦!韦罗基奥一发现自己被达文西超越,便停止作画了。那种心情,我那时终于明白了。既然身边就有那么厉害的家伙,我也没有提笔的必要了。」
今天早上,深夜先生对我说:「你跟我还真像。」当时不明白他的意思,现在我懂了。
伊吹佳奈美之于逆木深夜,那就犹如玖渚友之于我。
纵使嘴上讲得很难听,但深夜先生对佳奈美小姐有一种可以称为绝对的好感,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深夜先生也是替别人紧张的类型呢。」
彷佛解读出我的内心想法(晬!真是讽刺的比喻),真姬小姐说道:「不过呢,跟某某人不同,我倒是相当喜欢深夜先生。」
「为什么?」
「因为深夜先生不会把责任推给别人。」
这个人说话真是句句不入耳。
「那、那个…」光小姐一脸为难地替我和真姬小姐调解。「要喝什么饮料吗?」
「有果汁的话,什么都可以。」
「好,请稍待片刻。」
光小姐从客厅一隅的迷你冰箱中取出姜汁汽水的小瓶子,旋即折回,笑咪咪地绕到我旁边。
「请用请用。」
「…」
这个人果然是饱经风霜。此刻跟真姬小姐吵嘴,总觉得对光小姐很抱歉,因此我拚命抑制激动的情绪。
啊啊…我的确是把责任推给别人…
妈的…
就像被人**于股掌之上…
「小光,人家也想喝果汁耶。」
「好,马上来。」
光小姐立刻绕到玖渚身边。真姬小姐看着她们说「说起来玖渚也是未成年嘛。」
「不过无所谓吧?如何?就喝一杯?」
「请不要鼓励她喝酒。」
「哎呀呀,摆起监护人的架子啦?」真姬小姐怪笑。「真好!真好!年轻真是太好啦。」
「真姬小姐也还很年轻吧?」
「我已经二十九了。」
真姬小姐轻描淡写地应道,可是我有一点诘异。她老是穿得跟小孩子一样,因此我以为她顶多跟伊梨亚小姐差不多。
「哟!那就跟佳奈美同年了。唉,姬菜小姐,那的确还很年轻,不像我已经三十二了。年过三十以后,就感觉岁月不饶人,跑个步都喘得跟什么似的。」
「光小姐几岁呢?」我赶紧把握这个机会问道。
「二十七。」
「换句话说彩小姐也是二十七吗?」
「啊啊,是啊,我们是三胞胎嘛。」
二十七…那个数字不停在脑海盘旋。二十七岁,彩小姐跟光小姐都二十七岁啊…这么说或许有些失礼,但实在看不出来。莫非这座岛上流窜着阻止成长的古怪空气。
「…」
当然不可能。
又不是梦幻岛。
「赤音记得是三十岁,弥生也应该差不多吧?这么说来,大家都很年轻哩~~伊梨亚一定是喜欢年轻的女天才唷。」
「那还真是诡异的兴趣…」
「对呀。」玖渚点点头,将起司塞进嘴里。她好象不小心拿到辛辣口味,突然就着瓶口猛灌汽水,结果汽水似乎不慎流进气管,叉开始咳个不停。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
「唉~~」深夜先生叹了一口气,感慨万千地说:「我想假如带佳奈美来这座岛,过过孤独的团体生活,或许她会有什么改变呢!就跟带那些逃学的小朋友去露营一样。可是,这次作战看来是失败了,我也差不多要束手无策…那家伙可能一生都只能那样生活吧…」
不被任何人理解。不求任何人理解。
不依赖他人,只依赖自己。一边啃蚀自己,一边继续生存。
「那也是一种生存方式吧。」
「你在说谁?」
刻薄的台词出自于谁的檀口,已无须多加解释。
「话说回来,姬菜小姐是来这座岛做什么的?」深夜先生问真姬小姐。「我之前就很想知道,应该不是纯渡假吧?」
「嗯~~就是纯渡假。因为很快乐嘛,白吃白住,又有钱拿,真是桃园仙境哩。只要利用网络,在这里也可以占卜,真是便利的世界。快乐!快乐!快乐似神仙~~~」
无可救药的大人。而且是程度颇为严重的无可救药。
「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真姬小姐对无言的我抗议。「要批评别人的话,你自己又是来做什么的?玖渚叫你来,你就跟着来了~~你该不会说这种蠢话吧?」
明明知道答案,这个人真是够了!
真是的!她为什么要一直找我麻烦?说不定真的没有任何目的、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单纯在戏弄我,这种可能性非常高。
「才不是呢。」
真姬小姐对我如是说,接着又转向玖渚。
「算了,反正你这种家伙怎样都无关紧要。玖渚!玖渚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呢?。。」
「心血来潮呀!心血来潮!人家才不会对自己的行动一一找理由。」
「真的是这样吗?」
真姬小姐大有深意地笑了。虽然不知道别人怎么能够忍受她这种个性,可是除了我以外,真姬小姐跟包括玖渚在内的其它人都处得不错。
「其它人才不像你这么鲁钝。」
「哑口无言啦?啊啊,是放弃挣扎了吗…呵呵呵,不过我可不会放手,就让我狭玩到烦腻为止吧。」
根本就是虐待狂的笑容。心境犹如被虏获的猎物。
「他心通吗?还是这么厉害啊,姬菜小姐。可是,偶尔也要让对方喘口气哪。」深夜先生无奈之余,替我打帮腔。「有不少天才就是因为你做这种事,才会离开这座岛。反正他也快走了,你也不用急着赶人吧?」
「每次我想玩一玩的时候,就会被大家厌恶,这是超能力者歧视!」
超能力…
尽管大家都说得煞有介事,可是那种东西究竟真的存在吗?ER3系统既然提倡「大统合全一」,当然也有关于超心理学,即关于超能力的研究。诸如。。PK、ESP、皮肤视觉、空中飘浮跟隔空取物(teleportation),关于这些既无法解释,亦无法观测的能力,我参加ER计划时也多次看过相关论文,实际上也见过自称拥有超能力的人(不过最后发现那个人是冒牌货)。
而经过这些经验,我所导出的结论就是「终究满布疑云」,那些论文就像对「没有解答的事物」恣意加上自己的解释。
换言之…就是—DryLove,论文里盈溢着冒牌科学家们干润的爱,固然有其趣味,但也只是有趣而已。若要用来说服他人,少了某种关键性的东西。
「那是因为你的价值观太狭隘吧?」
「你没有**权的概念吗?」
「没办法啊!会看到的东西就是会看到,会听见的声音就是会听见。而且你想逃也逃不掉喔,不论你在哪里,我都照样感同身受。」
「那样的话,真姬就是有千里眼跟千里耳的能力咯~~」玖渚说:「人家也有很多超能力者的朋友,但好象是第一次遇见有那么多能力的人呢。多功能!多功能!好棒耶~~~」
即便是此刻,可能连自己的过去、未来和内心都被对方洞悉,玖渚却仍旧一派悠闲,莫非玖渚根本没有任何不愿被别人察觉的秘密?
「老实说,我还比较想拥有念力不像现在全部偏向ESP唷!隔空取物不是很方便吗?」
念力~~又称为PK,在学问上跟ESP分属完全不同领域的能力。现今的超心理学主流认为,倘若排除PK的存在,仅限定于EPS的话,超能力是可以验证的。
因为PK是属于非人类的能力,但ESP却只是实际感觉延伸上的一种概念。
「ESP大概也只能用来占占卜…是没什么用的能力哪。」真姬小姐叹道。
如果要还用在实际生活,ESP确实只能用来占卜,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抱持怀疑态度。
「真姬小姐能够证明自己拥有超能力吗?」
「我觉得根本没有证明的必要…就像你,要怎么向别人说明『我就是我』呢?给别人看驾照吗?假如我有超能力证照,你就会相信吗?反正怎样都无关紧要,不管是真的、假的,还是煮的,什么都不会改变。就像我,即使知道所有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是吗?」
「你的疑心病还真重耶是了!那我再帮你卜一卦吧?」真姬小姐突然如此提议,微笑地看着我。
不妙!这是出乎意料的发展。
「第一天给我巧妙地避开了好!就这么办吧。而且机会难得,我可是很少帮别人免费占卜的喔。」
「不用麻烦了。」
「回绝得真快啊…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呵呵呵,我师父教我要『勇于尝试别人讨厌的事』,就这么办吧。」
「根据个人拙见,那句话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个大说谎家。」真姬小姐不理我,开始下达神谕。「不喜欢表露情感,可是又不善于控制情绪,所以经常做出后悔的事。虽然经常遵从他人意见,但其实主体性相当强。面对困难时拔腿就跑,但脑筋并不差。嗯~~所以你才不喜欢跟别人竞争吧?」
「那只是照本宣科吧?」我试着抵抗。「那种事情,爱怎么说都可以,套在任何人身上都适用。」
「是吗?或许是吧。既然如此,我来说说你跟玖渚的事吧?换言之,就是恋爱占卜…你跟玖渚都是需要朋友的人。不过,为什么偏偏你们两个会黏在一起?理由就是…哎呀呀,这小子相当偏差哪。你之所以待在玖渚身旁,是因为非常、非常羡慕玖渚。你非常羡慕可以随心所欲表露情感的玖渚;但即使如此,却看起来一点也不幸福的玖渚;明明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明明可以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一切,可是却依然不幸福的玖渚,你看着她,就有一种安心感。啊啊,就觉得自己的愿望无法达成也无所谓啊。」
「真的吗?」玖渚不可思议地歪着脖子看我。
不管那是真的,或者不是真的,我也不认为那种事情可以当着玖渚的面讲。我摇摇头回答:「不是。」
「真姬小姐,你似乎是误会了,我的人格并没有那么复杂,结构其实非常单纯。」
「天晓得…或许是,或许不是。」
「喂!真姬。」玖渚移到真姬小姐旁边。「那人家为什么会跟阿伊黏在一起呢?」
「不好意思,我没办法解读玖渚的内心跟过去。」
真姬小姐缓缓地耸肩。
「偶尔会遇上你这种人,也许是八字的问题吧这种人周围的气息也会变得暧昧不清,有一点伤脑筋。就像到了昏暗处,内心有些不安,然后就会情绪不佳。」

所以才找我的碴吗?真差劲。
「姬菜小姐,利用这个机会,我也来问个问题吧…可以看透未来跟人心,究竟是什么感觉?」
深夜先生说道。
「这个问题只是基于个人的好奇。」
「嗯~~这就像在问蜘蛛用复眼看到的景色是什么模样呢。假如要试着说明,对了!就跟看电视一样,感觉就像房间里塞满了电视,而我的手上没有遥控器。既不能关掉电视,也没有其它事好做,所以只能看着萤光幕。就像比普通人多了好几个大脑,这样听得懂吗?」
鬼才听得懂!
「那么,虽然话题被那里的某个呆子扯远了。玖渚啊,你还没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来这座岛呢?」
「所以就说心血来潮咩。」
「不对喔,尽管我无法解读你的内心,不过至少还晓得不是那样。」
「唔咿~~」玖渚用很奇怪的声音叹了一口气,她好象有一点为难。虽然对真姬小姐的质问方式不以为然,但那也是我所在意的事情。玖渚究竟是为了什么理由,才想来鸦濡羽岛呢?明明是无与伦比的终极自闭。
「既然这样,我就说了。」终于,玖渚一边用舌头翻滚着起司块,一边说道:「人家对这座岛以前发生的事件感兴趣唷。」
很可惜,我没有机会问玖渚那句台词的下文。
「事件?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意欲如此提问,可是差一点就咬到舌头,因此最后无法开口。即使奇迹性地说完,不但玖渚听不见,其它人也不可能听见,甚至连我自己都听不见吧。因为被更大的声音掩没。是摇晃。
我立刻醒悟那是地震。
「呜哇!」惊叫出声的人是深夜先生。
基于任何情况下都必须沉着以对的女仆职业性质,光小姐马上对众人下达指令,「请各位镇定!」但那实在没有什么效果。
真姬小姐彷佛事前就预测出会发生地震,从容自在地将浑身重量压在沙发上。
我想起中学一年级,仍在日本时所学到的地震知识。。小摇晃之后,应该会有大摇晃。至于哪个是S波?哪个是P波?哪个是垂直震动?哪个是水平震动?我的脑筋转速已经追不上了,但那些都无关紧要。
总之在小摇晃之后,立即出现激烈数倍的强烈震动。身旁的玖渚一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呆滞表惰,我急忙将她推向沙发,用身子护住她。枝型吊灯就在玖渚的正上方,万一掉下来的话,娇小的玖渚铁定完蛋。我如此考虑后才有此行动。
但那种担心似乎是杞人忧天,摇晃一下子就停了。然而,「一下子」本身乃是一种绝对性的时间,那段时间对于感觉「只比把手放在火炉上好一点」的我来说,地震彷佛持续了五分钟之久。
实际上的摇晃时间应该不到十秒钟吧。
「---结束了?」我压着玖渚问道。
「结束了喔。」回答的人是真姬小姐。
既然预言家这么说,应该可以信任吧。「呜~~~」脸埋在沙发里的玖渚好象很痛苦,我于是抬起身子。
「地震吗…相当大哪。震度有多强呢?」深夜先生一面四下环顾,一面说道。茶几上的杯子和保特瓶东倒西杯,光小姐反射性地整理起来。
「对不起,光小姐,借个电话,我有点担心佳奈美。」
深夜先生指着内线电话,光小姐点头同意。深夜先生走向橱柜旁边的白色话机。
「光小姐,有没有收音机之类的?震度那些信息…小友,可以用网络查吗?」
「应该会有快报呃,从都道府县来说,这里是京都吧?不是吗?」
「这座岛的震度是三或四,因为位置微妙,所以没办法限定。震央在舞鹤附近,那里的震度是五。」真姬小姐理所当然地说:「市中心应该没有灾情喔。」
「…你怎么知道?」
虽然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不过就一介正常人的反应,还是试着问问看。真姬小姐先「哎呀哎呀」一声,接着答道:「那还用说?就是知道嘛。你脑筋虽好,却没有理解力,也没有记忆力,哎哟?那不就等于脑筋差吗?总之,用成语形容的话,就是『洞若观火』啦!伊吹小姐跟其它人应该都没有受伤。」
「啊啊,千里眼跟千里耳啊。。。」
既然如此,距离就不是问题了。既可以跨越海洋看对岸的电视,同时只要先预测出哪个位置有电视就成了;换言之就是ESP的复合技巧。
不过就如今的状况来看,纵使真姬小姐信口开河,我也没有办法确认。因为真姬小姐说的内容,都是可以在事后强加解释的范畴。
但这幢宅第没有发生重大灾情应该是真的吧,目前能够知道这件事就足够了。深夜先生打完电话,折回来说:「佳奈美没事。」
「她在画室。说什么柜子上的油漆罐倒了还是洒了,有点麻烦,不过佳奈美本身没有受伤。」
「你不去看看她吗?」
深夜先生毕竟是看护,即便不是,也应该会担心双腿不便的佳奈美小姐吧?「不去也没关系。」深夜先生两手一摊。
「我想她也不希望我去。」
「为什么这样想?」
「因为她叫我别去。」深夜自嘲苦笑。「佳奈美那家伙好象正在工作。你知道的嘛,就是在画你的尚像,她说要画成一幅旷世名作,叫我别去打扰她。」
「就算是伊吹小姐,倘若模特儿不好,再高深的技巧也难化腐朽为…」
「喂!你该不会是真的很讨厌我吧?」
「嗯!」真姬小姐很认真地点头。
哎呀呀。。。。。
唉,也罢,反正我的人生也不过尔尔。
我转向光小姐。
「这座岛经常发生地震吗?」
「倒也称不上频繁…不过深夜先生也经历好几次了,是吧?」
「嗯,可是这次特别强烈。」
「家具不知道有没有倾倒?我有一点担心。」
「搬家具的话,我可以帮忙。」
「不,那怎么好意思。我们明天会按照玲小姐的指示处理,请放心。」
光小姐嫣然一笑。倘使有这种妈妈的话,小孩子想必也会健全成长吧。假如不是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相遇,我说不定会真的爱上她…我不由得这么想,但也是因为理解那种事绝不可能发生,才会如此作想。
「唔咿咿,好久没遇上地震了。」玖渚终于从沙发上爬起,一边**着蓝发,一边嘟哝。「嗯~~人家房里的计算机宝宝们没事吗?应该没事吧。震央在舞鹤的话,家里应该也没事吧。说起来,大地震还真令人怀念哩~~阿伊是那个嘛?那时已经在休斯敦了嘛?」
「嗯,是啊。」
好象在那边的小房间里看过新闻,又好象没有。
「人家那时可惨了耶;因为那时还是神户人,计算机类几乎都瞬间当机呦,害人家吓了一跳。」
那种程度的地震也只有「吓了一跳」而已吗?
「…你不是担心房里的计算机吗?吃那么多起司也满足了吧,差不多该回房咯。」
我分析此刻是个好时机,便起身离开客厅。如果再跟真姬小姐纠缠下去,我也没有自信能够继续保持冷静。这种时候就是人们所谓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吧?
真姬小姐彷佛在说「我早已看穿你的老套技俩」,不怀好意的视线戳得我背脊生疼。我倾注所有心力无视那道目光,拉着玖渚的手臂返回房间。
玖渚房间里的三台计算机(错了!是两台计算机加一台工作站)因为仔细地跟整个架子固定住,所以完全没有受损。
「哈~~」玖渚打了一个哈欠,伸伸懒腰。
「今天早点睡吧,吃饱饱就想睡觉了。阿伊,帮人家解开头发~~~」
「这种事可以自己弄吧?」
「解头发很难自己弄嘛!人家身体很硬。也不是不行,可是身体会痛唷,有一次还因此骨折呢。」
「好啦好啦…你这丫头还真可爱。」
我从辫子上取下发圈,接着帮她梳理头发。「嘻嘻嘻~~」玖渚友发出色咪咪的笑声。等我梳好头,她就直接朝被窝扑去。一股脑儿倒进白色的弹簧垫,舒畅无比地滚来滚去。
「把大衣脱掉!我不是说过好多好多好多次了,你那样子不热吗?喂!」
「这是充满回忆的大衣,不行唷。」
「喔…回忆啊。」
是怎样的回忆呢?连那个ESP系占卜师--姬菜真姬都宣告无法解读玖渚友的内心与过去…是「集团」时代的回忆吗?
「话说回来,虽然不像佳奈美跟赤音那么明显,不过阿伊跟真姬的感情也很差耶!」
「不是感情差,是她在找我麻烦。」我一边想佳奈美小姐也说过类似的言论,一边说道:「就我个人而言,并不觉得真姬小姐很讨厌。」
「人家想也是呀。阿伊对别人不会有讨厌或憎恨这种积极的情绪,就算有,也顶多是『郁闷』这一类吧?」
「喔?你倒是形容得很有趣。」
「开玩笑的咩!」玖渚仍然色咪咪地笑着。「可是啊,阿伊其实也没有真正喜欢或者爱上谁的经验吧?」
「没有哪。」
「人家就是最喜欢阿伊这一点唷。」
她似笑非笑。
「…」
不对劲!玖渚现在分明是在跟我调笑,莫非误把红酒当作姜汁汽水喝了?不过我没看过玖渚吗酒,所以也不知道她唱酒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对了,小友。」
「啥咪碗糕?」
「你相信世界上有超能力吗?」
「嗯~~就算真的有,人家也一点儿都不担心呀。」玖渚满脸笑意地说:「虽然人家不会想拥有,可是有梦最美咯~~~圣诞老公公也是有比没有好嘛,跟那是一样的呦。」
「你还真乐观…」
就算有,也一点都不担心吗?
嗯…的确,或许正如她所言。那种东西有也好,没有也罢,基本上跟自己的人生也没什么关系,今天只不过是个例外罢了。
因为在这座岛上。。。。。。
因为在这座岛上。
「我也要回房休息了,明天见。既然你现在就要睡了,我早上会来叫你起床,明天一起吃早餐吧。」
「喂~~阿伊!」
我正准备离开时,仰躺在床上的玖渚忽然叫住我。
「我们来『嘿咻』嘛~~」
她一面招手,一面说出那种台词。
我愣了一秒钟,回答:「不要。」
「怪~~人!没出息;胆小鬼!懦夫!懦夫~~」
「是是是。」我关上门,走下楼梯,朝自己那间仓库走去。心想祈祷着别在走廊上遇见真姬小姐,幸好也没有遇见,也许真姬小姐今晚打算跟深夜先生聊到天亮。
在房间前面,才发现这扇斗有附锁。因为这里本来是仓库,倒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总不由得会想,万一睡觉的时候被锁在里面,那就出不来了。况且仓库里的窗户高到用椅子也构不着,如此一来,就真的形同监狱。不过,把我关起来也不会为谁带来利益,那应该是无谓的操心吧。
走进房间,钻入被窝,我一面看着天花板,一面想着事情。
「…」
想的事情当然是刚才真姬对我的批评…
哎呀呀,这小子相当偏差哪。你之所以待在玖渚身旁,是因为非常、非常羡慕玖渚。你非常羡慕可以随心所欲表露情感的玖渚;但即使如此,却看起来一点也不幸褔的玖渚;明明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明明可以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一切,可是却依然不幸福的玖渚,你看着她,就有一种安心感。啊啊,就觉得自己的愿望无法达成也无所谓啊。
「唉…」
妈的!
「真的被她说中了…」
七愚人赤音小姐认为我跟玖渚的关系是「共存」,但真要说起来,真姬小姐的见解比较接近真实。
玖渚对我而言…或许正是我最想变成的目标。
不!不是那样!虽然不是那样,玖渚对我而言,所以说。。。。。
所以说?
「所以说是怎样啦…」
不选神户,却故意选择京都的大学,是因为玖渚搬到了京都。就连从休斯敦回日本,也无法否认她是其中一个理由。
可是,我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正如玖渚所言,我没有讨厌或憎恨这种积极的情绪。即使有人来找我麻烦,那也只像是淋了一场雨,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就算真姬小姐再讨厌我,就算佳奈美小姐再如何恶言相向,我也不会对她们产生任何感情。
因此忍不住要想~~我真的是人类吗?
完全不了解别人的心情。
倘若真的存在…倘若真姬小姐所使用的超能力真的存在,或许我很想拥有。
「不…不需要吧。」
我推翻先前的想法。
别人的心情,知道多少就有多少郁闷。潘多拉的盒子整个打开的生活,我是敬谢不敏,我可没有足以忍受那种生活的强壮神经。
「纯属戏言啊,晬…」
旅行最是磨人。老是想一些无谓的事情,尽管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不是无谓的。。。。。
总之,很可能会毁掉自己,净去想一些危险的事情。
还有四天,倒也不是无法忍耐。。。。。。
我并不讨厌忍耐,至少已经习惯了。
辛苦,还有痛楚,那种事情早就习惯了。
「话虽如此…毕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哪。」
真是的!真想早点回到大海对岸的正常生活,我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进入梦乡。然而,我第二天早上发现了一件事…
这三天已经算是非常平静的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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