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银河横玉练 冰火两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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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滚滚向北,奔流不息。
天庭巨舰浩浩荡荡水流而下,形如海鳅,头尾相接,青红两色蛟龙拉动,铜链咯吱作响,行驶如飞,激起船头银浪如山。船背上船楼巍峨,高耸万丈,黑帆遮天,迎风鼓动,声如雷鸣。天庭各部神将天兵数百万,整整齐齐排列船上,任那头顶七彩飞火流星轰然雨落,纹丝不动,自有神光罩住船上,那些火流星如何下得来。
亦不知向前驶了多久,水流越发湍急,又有星雨如注,倾盆而落,河里无数星龙水兽腾越波涛,有些借着水势一跃千里,声势惊人。海鳅船虽然大,也不免上下颠簸,天庭兵将虽是神人,却多不曾见过这般场面,便是水部众神亦不免惊叹天道造物,神奇如斯。只有天河水军司空见惯,一齐迎着风雨放声长歌,歌声嘹亮之中带着一股上古苍凉之气,竟隐隐将天河风浪之威压了下去。
天喜星所乘之船与水部众神之船并驾齐驱,一路当先。殷受立在船头,遥望远方天河,只见一派苍茫之中隐约有天柱穿云,只是相隔亿万里,又被星光云气遮蔽,看不分明。殷受脸上全无喜怒之色,却不知想些什么。
忽然船身猛然一震,剧烈颠簸起来。殷受立足不稳,急使斩将刀撑住,立住身形看时,只见前面船头波涛澎湃中隐然有数十条银白玉龙游动,出没风波,若隐藏若现,皆粗数里,其长不知几许,却是这些白龙将海鳅船拦住。
殷受眉头微皱,足底一顿,纵身离船而起,飞上半空,手中斩将大刀一摆,迎着那滔天波浪一声厉喝,急坠而下,刀光如水,劈波斩浪,连人带刀劈在当先一条白龙身上,叮当一声,星芒四溅,玉鳞横飞,殷受看时,刀口崩出几个缺口,心中吃惊,正要再砍时,只听得周围龙吟四起,知道不好,急忙高高飞起,望下看时,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就见那天河河道,穷目远望处,数十万里之内,密密麻麻,银色巨龙盘根错节,也不知道有多少之数,几乎将天河都堵塞了,恰似蛛网一般,封锁河面,天庭船队如何过得去!
长笑声中,一头体格格外巨大的白龙自水中缓缓昂起头来,双目如血,头顶立着三个道人,正是青羊老祖,黑虎玄师,白鹿院主三位上古妖仙。又有九凤仙子凌空而立,云鬓高耸,彩裙翩翩,看了殷受,大骂道:“好昏君,你也敢前来!”把身子一晃,七彩妖雾里现了原身,怎见得九凤模样?
毛羽铺锦,团身结絮。方圆有千丈规模,身形似鼋鼍样致。两只脚尖利如钩,九个头攒环一处。展开翅极善飞扬,纵大鹏无他力气;发起声远振天涯,比仙鹤还能高唳。眼多闪灼幌金光,气傲不同凡鸟类。
一声尖啸,直奔殷受就扑。天喜星虽然勇力过人,又得了玄女娘娘所赐天书,逐日研习,终究是魂魄封神之身,如何敌得过女娲身边侍女,眼看避无可避,幸得值年太岁殷郊祭起番天印,轰然砸落,九凤措手不及,正中背上,打落天河。
原来当年殷郊封神后,广成子依然将番天印付与徒弟防身,自己又化了数百年时日,采三界石英,重又铸了一只,日前方才功成。以此殷郊也有番天印。那五谷星君殷洪也是一般,即取出阴阳宝镜,一黑一白两道光芒射出,当空结成一个太极图案,有百来丈大小,不住旋转,朝三力大仙当头压下。
那白鹿院主呵呵笑道:“此乃小技耳,怎近得我等?”大袖一甩,飞出一本书册,也不见甚么出奇之处,将那太极挡在空中,只是飞转,却下不来。
青羊老祖看了捻须笑道:“天庭之神,不过魂魄塑形,倚草附木,享人间烟火供养,能有多**力,也来卖弄。此宝在你手里却是明珠暗投,岂不可惜。”把手一招,水中数十条白龙窜起,寒气逼人,摇头摆尾,齐向殷洪扑去。殷洪慌忙将阴阳镜乱照,那些白龙只是势头稍缓,略滞一滞,旋即重又扑上。
忽然一声水响,九凤全身水淋淋地从水里飞起,她方才一时不曾提防,被小辈打了一跤,如何不怒,九个头齐声长鸣,喷出九色毒烟来,四面八方笼罩,又把身上刀羽放出,四处斩杀前面海鳅船上的天兵。殷洪又使阴阳镜朝九凤劈面照来,九凤左躲右闪,殷郊又祭番天印,殷受率麾下天兵飞起,围着三力大仙,九凤乱打。后面水,火二部海鳅船亦至。那三仙法力通玄,天庭兵马虽多,如何近得他身。又现出三力麾下妖兵无数,两下混战。
却有火德星君罗宣看了河中蛟龙拦路,即命部下尾火虎硃招,室火猪高震。觜火猴方贵,翼火蛇王蛟齐现了原身,火蛇火猴,火猪火虎,皆是上古异兽修炼得道,齐喷烈焰千丈,又有接火天君刘环助威。
罗宣便把三百六十骨节摇动,现出三首六臂,一手执照天印,一手执五龙轮,一手执万鸦壶,一手执万里起云烟,双手使飞烟剑,放出火龙火马,火鸦火鼠,火枪火刀,火弓火箭,此一回有分教,只因冰龙横天河,引动真炎起云烟。好火!
经云“南方者火之精也。”虽星星之火,能烧万顷之田;乃三炁之威,能变
百端之火。今有火枪、火刀、火弓、火箭,各部神祗,所用不一。但见那半空中,火鸦飞噪;满山头,火马奔腾。双双赤鼠,对对火龙。双双赤鼠喷烈焰,万里通红;对对火龙吐浓烟,千方共黑。火车儿推出,火葫芦撒开。火旗摇动一天霞,**搅行盈地燎。说甚么宁戚鞭牛,胜强似周郎赤壁。这个是天火非凡真利害,烘烘火风红!黑烟漠漠,红焰腾腾。黑烟漠漠,长空不见半分毫;红焰腾腾,大地有光千里赤。初起时,灼灼金蛇;次后来,千千火塊。罗宣切齿逞雄威,恼了刘环施法力。燥干柴烧烈火性,说甚么燧人钻木;热油门上飘丝,胜似那老子开炉。正是那无情火发,怎禁这有意行凶。不去弭灾,返行助虐。风随火势,焰飞有千丈余高;火逞风威,灰迸上九霄云外。乒乒乓乓,如同阵前砲响;轰轰烈烈,却似锣鼓齐鸣。
不想如此大火,烧不得那说中百万白龙。原来这些白龙乃是青羊老祖取先天玄冰炼就的冰龙,禀性寒冷,又在天河里浸淫,凝聚银河星屑,越发奇寒无比,饶是火部正神之火,亦莫想伤得它分毫。
青羊老祖哈哈大笑,手指罗宣说道:“火龙岛上有旧名,奈何如今困天庭。罗宣,你虽掌火部,怎奈阴神之体,如何比得我这万劫不磨真身。你要烧断我这“玉锁横江”之阵,正是不自量力。”
火德星君大怒,越发催动火势,怎奈那冰龙一身寒气护,又把鳞甲张开,放出星光寒气护住身体,罗宣之火全不济事!
却有黑虎玄师把口一张,一股黑气喷出,其中有无数大小头颅,或青面獠牙,或红舌招摇,狞恶无比,成千上万,飞到船上把天庭兵将乱咬。

正拆解不开,忽听有人叫道:“诸君莫慌,待我破这妖人法术!”
只见河水分开,现出一个道人,将宝剑在颈上一横,那颗头颅便滚将下来,蓦地飞起,张开口只一吸,满天鬼首尽皆吸入口中去了。
那黑虎玄师见破了他法,怒喝一声:“申公豹,你怎敢坏吾法宝!”拔出腰间长剑,也将自家脑袋割下,凌空而起,须发怒张,朝申公豹头颅咬去。申公豹的头连忙也喷出一道黑气抵住,只是片刻便已抵挡不住,七窍里喷出黑血来,又脱身不得,只是苦苦支撑。
原来申公豹与黑虎玄师这飞头之法,皆为上古魔神刑天所传,唤作大丝罗瓶,头颅白昼出游,与那仙道元神脱体,魂魄出窍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更兼妙用无穷,不仅能飞头御敌,更有咒杀之能,狠毒无比。这黑虎玄师乃是上古妖仙,能一头颅幻化,一化十,十化百,又化千万,申公豹虽然也晓习练此法,只是所习之术不过是上古散落的只鳞片爪,方才黑虎玄师不过一时大意,才被破了妖法,眼下认真起来,申公豹怎是敌手!
此时天庭船队渐渐开至,青羊老祖见敌军势大,心中也自忐忑,暗忖:不想天庭竟有如此雄师,我等虽然守得一时,时候稍长,却是难敌。
正生退意,眼前猛然一花,跟着周围神雷炸响,接二连三,如连珠炮一般。急忙招出九条冰龙护住身形看时,只见那天蓬元帅率领天河水军,数千门**齐轰,无数翠绿雷球满空乱舞,接连在龙群里炸开,直轰得冰屑飞溅,一条条都吱吱乱叫—-天河水雷连那天狗之身亦经受不起,此刻众舰齐轰,三力大仙纵然法力无边,怎生抵挡,顷刻间百万玉龙早被轰碎大半,三仙护体妖雾也被轰开,身上连吃了数记雷球,直炸得衣衫褴褛,哇哇怪叫。黑虎玄师顾不得申公豹,慌忙将自家头颅唤回接在颈子上,化道乌光望回便走。青羊老祖,白鹿院主也舍了众天将逃走。九凤兀自支撑,又吃了几炮,抵挡不住,十八翼齐振,败羽飘飞,也败逃去了。
天河水军一阵猛轰,早将那横河群龙炸了个一干二净,连同三力带来的妖兵,不曾走得半个,高唱凯歌,船队陆续前行。天庭众将都看得呆了,暂且不题。
却说三力大仙与九凤败回,输了个片甲不留,九凤一路埋怨,三仙也自无颜。正飞处,猛然见前方金光耀眼,万朵金花盛开,捧出一位男装丽人来,白衣胜雪,斜挎诛仙剑,眉目含威,万种风情,挡住去路,笑道:“三仙与我教有缘,不就此皈依,更待何时?”
三仙乃是败军之将,见那男装丽人身上煞气冲天,知道不敌,却待走时,早被那人袖袍挥处,金花团簇,将黑虎玄师,白鹿院主收去了。青羊老祖怒喝一声,下面天河水中窜出数十条白龙,形如锁链,来捆那丽人,却如虚影一般,如何锁得着!就听她作歌道:“道友锁我金璧风,犹如铁链锁虚空。铁链锁得虚空住,方能锁我金璧风。”把手一指,青羊老祖也落入金花丛中去了。
九凤目瞪口呆,手足无措,金璧风道:“你与我无缘,自去了就是。”说罢化道金光,破开虚空,蓦然不见。
九凤心中惊恐交集,不敢久留,忙向不周山飞回。无移时已至山前,却见不周山下天河中银涛滚滚,空中阴风怒号,电闪雷鸣,阴风又聚成数百股冲天龙卷,皆粗数十里,一齐把天河之水搅动,龙卷混合着滔滔星光,形如几百条巨型水龙,飞旋扭摆,往来游动。又见河中央波涛汹涌,渐渐现出一个不住旋转的数千里旋涡,忽然一声巨响,几百条水龙一齐炸散开来,满空星光如雨,倾盆而落,将天河中砸出万点坑凹。一轮方圆万里的冰盘缓缓浮出波涛,冉冉直上半山,色如苍月,霎时间将不周山中照得一派苍蓝之色。
九凤看了,心头惊疑不定,急向山中飞去,须臾早至女娲宫前。九凤复了人身,驾九彩妖云急匆匆飞进宫中,一路也不知惊散了几多妖神,径入大殿,迎面正看见女娲娘娘正同一个蓝裙女子有说有笑,款款而来。九凤看那女子时,只见她玉臂半露,纤足**,额饰宝带,乌发垂腰,胸前挂一串七彩贝壳,生得眉目如画,万种妖娆,只是肌肤雪白之中隐隐透出苍蓝之色,又见她腮旁微微有鳞,行动时一身水气笼罩周身上下,心中顿时大惊,慌忙拜倒,口称:“小妖九凤,参拜共工娘娘!”
原来这蓝衣女子便是上古水皇共工氏,洪荒时统御五湖四海一应水族,那蛟龙之属皆为其奴仆。共工朝女娲笑道:“姐姐宫里的丫头倒有规矩。”
女娲亦笑道:“妹妹不知,眼下距洪荒时已有数万载,世情变化,这些礼节也是逐渐演化而来。”
共工道:“姐姐大才,这番事了,便为治世之尊,重振我妖族声威,只在反掌。”
女娲笑道:“全仗妹妹神威。”
共工秀眉微颦,道:“只是我那夫君如今尚未醒来。当年我两口儿一时拌嘴,彼此不服,乃至大动干戈,终于酿成天地浩劫,悔之不及,全赖姐姐弥补,总算不曾令三界就此倾覆。虽然如此,我毕竟与他水火交融,阴阳配合,方才能发动八卦大阵。如今我却是孤掌难鸣,姐姐可速速将他叫起,才好行事。”
女娲笑道:“这个不劳妹妹操心,我自有安排。”
话音方落,忽然听得后殿一声轰响,女娲,共工回首看时,一道赤色火柱自殿后喷出,直上云霄,浓烟滚滚,火云如盖,将女娲本宫上空千里方圆笼罩。忽然真炎如雨,万千火块当空砸落,只听得哈哈大笑,笑声粗豪,震得妖宫隐隐摇晃,大笑声中一团火块轰然落地,火光四下散开,现出一条大汉,相貌堂堂,身长一丈有余,极是轩昂。**上身,腰缠兽皮,全身筋肉虬结,须眉如火飘洒胸前,身上隐约一层火光,正是上古火帝祝融。又见祝融身旁一位红袍道人,修眉凤目,神情洒脱不羁,一身火气缭绕,不是陆压又是谁来?
原来共工,祝融夫妻昔年彼此相斗,双双身殒,本已沉沦数万载,如今却是女娲以伏羲八卦盘召魂而来,以不周山中天火,山下天河之水重聚真身,历经百余年,今日方得功成。那祝融却得陆压以太阳真火灌注全身,催动本命火元,法力比及当年鼎盛之时亦不遑多让。共工夫妻上古之时乃是洪荒妖族帝皇,与女娲几乎并驾齐驱,此时齐现于不周山,非同小可!女娲,祝融,共工一齐出得宫外,只见头顶一轮火月,一轮冰月照耀山中,遥遥相对,缓缓旋转,光焰四射。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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