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琥珀美酒俏佳人 群星阵里断妖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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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话说女娲将那招妖幡立在地下,叫彩凤立在身旁,口念咒语,顿时四下里阴风滚滚,血气纵横,女娲宫上空五色妖云越发瑰丽,一时间电闪雷鸣,狂风怒号,将那血池中血水掀起,血浪滔天,又被阴风一卷,满空洒落,不周山四周方圆数万里内血雨倾盆。女娲本宫前后那些红鳞巨龙一条条张牙舞爪,昂首嘶鸣,吱吱乱叫,纷纷吐出一颗颗红绿相间的珠子来,在本宫四周上下飞舞,其间电光闪烁,彼此交织成一张大网,将女娲本宫笼罩在内,只闻一股奇腥之气弥漫满山。
女娲立在那无穷腥风血雨之中,口里念念有词,忽地和身一转,周身红云四起,将身子笼罩,就见烟云中女娲翩然起舞,姿态万千,一条长尾依稀在红云间舞动,如游龙一般。
舞了片时,却不见半个妖怪前来参拜。女娲心头火起,连念咒语,依然如旧。彩凤远远避开数十丈外,正看时,忽然头顶一声长鸣,急出殿外时,只见红光满厅,那陆压道君身披大红道袍,腰间挂着朱红葫芦,落在面前。彩凤见是陆压,也不理睬,转身自回殿内去了。方至后殿,陆压早跟至,大呼道:“娘娘不可如此!”
女娲便收了妖云,须臾风住雨停,依旧现出人身,微愠道:“红日,你来作甚?你既然劝我与那阐教反目,如何阻我召妖!”
陆压笑道:“娘娘,你如何不自精细。那昊天上帝想叫群仙称臣,不意弄巧成拙,如今反叫阐教大兴。娘娘纵然招来群妖,怎生与他相争!况且如今天下妖类虽盛,却多有不尊娘娘者,能集结多少人口,犹未可知。如何便与他反目!”
女娲闻言,心中不悦。陆压笑曰:“娘娘莫要着急,且回正殿,待吾细细道来。”
女娲哼了一声,便回正殿坐在凤台之上,彩凤仙子捧上翡翠觖来,满满斟了,那酒色如琥珀,异香扑鼻,,一旁陆压闻到不觉咽了咽唾沫,女娲见他猴急样,不由婉尔一笑,将觖中美酒一饮而尽。陆压便叫起来:“娘娘忒也不厚道!明知我贪这杯中物,却又拿来勾我的酒虫——娘娘可怜见,好歹叫我喝上一口也好!”
一边彩凤听了忍笑不住,把眼看女娲时,女娲微觉不耐,略一沉吟,却又颔首微笑,谓彩凤道:“凤儿,你领红日去,叫他将那葫芦灌满便是。”
陆压听了大喜,忙扯了彩凤衣袖望后殿便走,口里连道:“快,快,快!”
彩凤仙子一把挣开,淬了一口,道:“我与你又不甚熟,莫要这般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陆压忙赔笑道:“好姐姐,红日迫不及待,休怪休怪。”
两个一路来到女娲宫后,行了百十丈,早闻得酒香扑面而来。陆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看时,却是一眼深井,四四方方,深不见底,井中美酒翻腾,热气滚滚。陆压喜道:“今番不虚此行!”那腰间葫芦早自己摇将起来,咕咕有声。
陆压忙将葫芦自腰间解下,一面拧那盖儿,一面道:“宝贝啊宝贝,这几年来只叫你在那飞熊身边,却是委屈了你也。今日我俩便一起喝个痛快!”
说着早将葫芦打开,倒转过来,底朝上,口朝下,对准那一眼深井,只听嗖地一声,那井中红水仿佛被一股无形大力吸引,只见一股水柱,倒钻入葫芦里去了。一旁彩凤仙子看了暗暗发笑,渐渐变了脸色:原来那葫芦一似没底的一般,只情装去,无片时,一井美酒被吸个干净,只见一眼枯井,里面黑黝黝一片,竟是半滴也不剩了。
彩凤急道:“你这人!娘娘好意请你喝酒,怎敢把酒都装了?快快还来!”
陆压笑嘻嘻只作不闻,双手捧了葫芦仰脖便灌,咕隆隆喝个不住,那酒水洒了半身,兀自不觉,只是喝个不住,眼见得肚腹慢慢鼓将起来。彩凤看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上前便夺他葫芦,陆压抱了葫芦转身就跑,两人一前一后,早赶入前殿来。
女娲娘娘看了笑骂道:“你看这鸟儿,你也是前朝太子,怎地这般只情胡闹。凤儿,你莫追他,索性我叫你两个成一对儿,由你闹去。”
彩凤仙子闻言便飞红了面颊,低声道:“娘娘怎地也说这般话——凤儿只愿侍奉娘娘身边,岂有它想!”
陆压便不喝酒,嘿嘿一笑道:“娘娘此话当真?”
彩凤仙子怒视陆压,道人只作不知。女娲笑道:“若是凤儿肯时,我有甚说。”
原来这彩凤乃是上古洪荒时凤凰异种,生性极猛恶,颈生九头,名号九凤,最喜食人。后为后羿猎获,交与炎帝神农发落,时值炎帝第十子红日太子前来请安,见了九凤砰然心动,求情不止。炎帝谓此妖为祸人间,只是不允。女娲恰逢在炎帝宫中做客,见它生得端丽,却身受重伤,心下不忍,便向炎帝讨了,收做侍女,从此只唤做彩凤仙子,修得一身妖法,遍体彩光万道,能伤人百里之外,端的是厉害无比。只是有一件:这彩凤仙子虽是女身,却生性不喜男子,陆压虽然时常来望她,也相互调笑几句,却哪里将他放在心上。
果然陆压听女娲如此说时,叹息一声,只顾喝酒,便不说话。彩凤急道:“娘娘,这人将伏羲老爷送与你的仙酒尽数装入他那葫芦里去也!”
女娲笑道:“区区水酒,何足挂齿。我既允装满葫芦,由他装去便是。”
陆压喝了一回,长出一口气,打个酒嗝儿,那葫芦里亦冒出一朵白气,砰然而散。陆压抹了抹嘴,笑道:“好酒好酒,此酒不是水酒,乃娘娘你兄妹两人自故国带来。我既喝了,便须与你出力——如今虽然阐教势大,那人间天上,三界之中尽有心怀怨怅的,不肯服他,不过忍气吞声而已。我想元始天尊这番虽做了世尊,只是不得人心。待我到处替你游说一番,凭此三寸不烂之舌,管叫他铁桶江山,破于无形。娘娘静侯佳音便是。”
说罢也不等女娲回言,早将身化道长虹,一片火光炸开,四下里流炎滚滚,蓦地不见。
却说那普天诸神,生前原有亲疏,各自归位后依然不改。有那前世本为对头的,虽然共事一处,只是不和。原本便是同道中人的,便是分在各部,亦在公干之余时常来往,便如当初一般无二。

又有斗部群星之中四废星袁洪者,本是梅山七圣之首,上古得道的白猿,不合助纣为虐,拒周军于孟津,与杨戬斗法不相上下,终就擒于女娲太极图中,为陆压斩仙飞刀所诛,死后封神。
这袁洪以绝**力自负,却与那碌碌之辈并列星宿,心中如何能平,终日不理公务,只是与旧日一干梅山兄弟借酒消愁。那斗部星君不过苏护黄天禄鲁仁杰之流,生前本是凡人,死后虽然封神,能有多**力?以此无人敢管他,七圣倒也逍遥自在。
这一日,七兄弟正在斗部七人合住府邸中如常聚饮,喝得酩酊大醉,忽然听得门外仙乐缈缈,钟鼓齐鸣。梅山七圣本是妖魔出身,此时封神不久,野性未驯,又都有七八分酒了,一个个哪里在意,只作不闻,依旧呼喝狂饮。
须臾只听得门外钟鼓之声大作,四面八方响个不停,七圣之中天瘟星金大升,本是一牛精得道,身雄体健,性如烈火,当下便翻身跳将起来,借着酒劲厉声叫道:“是哪个扰老爷酒性?去便去,不去时捉来吊在门前!”
话犹未了,只听得这牛怪惨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一根梁柱之上,口里鲜血狂喷——原来诸神虽是魂魄之体,封神之后自有封神榜重塑身形,法力与生前一般无二,只是再难寸进。当下其余五圣齐声怒吼,见状一齐跳将起来,喝道:“谁敢闯吾斗府!”只有袁洪依旧坐在地下,面前满地杯盘狼迹,兀自自斟自饮。
须臾满堂金光大盛,只见万重金光中一辆七香车破壁而出,两旁天丁力士无数,天罡地煞群星簇拥着车上一位女仙家,头顶九云飞凤紫金冠,身披大红八卦袍,手捧龙虎玉如意,满头银发如雪,周身星光闪耀,冷冷道:“难道汝等忘了余之容颜?”
诸怪见时,早把酒都作冷汗出了,认得来者不是别人,却是那中天梵气斗姆元君紫光明哲慈惠太素元后金真圣德天尊,又号大圆满月光王。
原来金灵圣母本是截教通天教主坐下四大弟子之一,雷部正神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之师,万仙阵上力敌慈航,文殊,普贤三大士,却为燃灯道人以定海珠暗算而亡——她自洪荒之初得道,得通天教主悉心传授,法力通玄,故封为普天星斗之首,总领日月星辰,统帅普天星斗,威势无边。
当下六怪噤若寒蝉,只听得金灵圣母道:“吾早闻汝等身列星宿,不司职务,日日在此聚饮,正是玩忽职守。今日吾巡查至此,果然不假。如今昊天上帝明令整肃天庭,你七个明知故犯,依天条,当以渎职罪立斩不赦!”那天罡地煞一齐低喝,声震寰宇。
反吟星杨显,刀砧星常昊,破碎星吴龙,荒芜星戴礼,伏断星朱子真闻言眼中凶光大盛,正欲暴起一搏时,袁洪沉声道:“先扶了老金。”
五怪一呆,忙将金大升搀起,聚在袁洪身旁。袁洪蓦地立起身来,微微一笑,道:“昊天那厮,果然瞒他不过。可惜我眼下今非昔比,否则你这点微末道行,却是不够看。”
金灵圣母闻言微微一愣,旋即冷声道:“谅汝不过一猿精,有多大本事,敢出大言!天罡地煞听令,与我将犯星四废星等七个一并拿下了!”
就听得那群星之中暴雷也似一声大喝,一条黑大汉越众而出,怎见得他模样?
茜红头巾,金花斜袅。铁甲凤盔,锦衣绣袄。血染髭髯,虎威雄暴。大斧一双,人皆吓倒。
那黑大汉目如两盏红灯,舞两把车轮也似板斧,着地卷去,径奔七怪。
刀砧星常昊首当其冲,措手不及,早被一斧砍作两段,黑大汉哈哈大笑,也不管其余六怪,双斧一上一下,恰似发擂的乱剁。
七怪之中吴龙与常昊最好,怒吼一声,现了原身,却是一条百丈蜈蚣,口喷七彩毒烟,烟雾之中一颗绿珠飞起,朝黑大汉劈面打来。戴礼,朱子真,杨显亦现了原形,齐将内丹打出,金大升口喷牛黄,都奔那黑大汉而去。只听得地煞群星之中有两人齐声喝道:“任兄小心!”一左一右,两员天将各舞一面团牌,齐将黑大汉护住,五怪内丹打在那团牌之上,直轰得霹雳交加。那黑大汉只作不知,依旧将常昊尸身乱跺,正是刀砧星变做斧砧星,早将一条长逾百丈的白鳞大蟒剁作十七八段。一灵待走时,自那地煞星里又走出一条莽汉来,怎见得此人?有诗为证:狰狞鬼脸如锅底,双睛叠暴露狼唇。放火杀人提阔剑,不是成仙了道人!
这好汉手提一柄阔刃重剑,足有七八丈长短,三两丈宽窄,迎风一晃,黑光闪处,登时化作百余丈长一把巨剑。蛇精常昊唬得魂飞魄散,一道真灵犹如白色流星,猛地直蹿上九霄云端。
就听那好汉一声狂吼,声若霹雳,全身筋肉隆起,体格暴涨,瞬间变作三丈高下,浑身衣甲片片碎裂,周身上下青筋密布,满头红发根根倒竖起来,一跃而起,转眼已然飞至常昊真灵上空数百丈云海之中,大喝一声:
“一刀两断!”
自云端破空而下,手起剑落,只听得一声轰响,风雷齐作,鬼哭神号之声震天动地,那百丈巨剑如山岳一般落将下来,早将常昊真灵轰得粉碎,可怜刀砧星,到此形神俱灭!
巨剑大汉落地半跪,双臂擎刀,身边数十丈内血气上下纵横,犹如血焰一般缠绕满身,只听得他口里叫道:“吾名桑成道!地暴星桑成道!吾之剑下无所不断!”
那黑大汉见了大叫道:“桑成道,你也好手段!”桑成道咧嘴一笑:“终不成只叫你任来聘杀个痛快?”两个哈哈大笑。
五怪大怒,齐道:“左右是个死,与这些毛神拼了罢!”
方欲上前时,却被那两员持牌的天将反转牌面,放出无数飞刀标枪来,满空乱琼碎玉,五怪慌忙抵挡,又被那姓任的黑大汉舞动板斧,与那使剑的好汉撞将上来,恰如砍瓜切菜一般,顷刻连斩了五怪,连同真灵一并砍了,登时死个干净。
只剩下一个袁洪,趁乱化道白光便走,却被金灵圣母将四象塔祭起,当头打下。却不知袁洪怎脱得此劫,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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