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一朝悟得黄龙法,始觉平生枉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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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一踏踏翻四大海,一掴掴倒须弥山。
撒手到家人不识,鹊噪鸦鸣柏树间。
书接上回。却说东海金沙滩前,黑莲碎散,瓣瓣飘落虚空。
金须鳌鱼背上,白衣女子神色之中尽是不屑,正欲驱动金鳌上岸,忽然听得头顶风声鹤唳,风中有人作歌而来:
“曾战蚩尤玉座前,六龙高驾振鸣銮。
如来车后随金鼓,黄帝旂傍戴铁冠。
醉捋黑须三岛黯,怒抽霜剑十洲寒。
轩辕世代横行后,直隐深岩久觅难。”
女子抬头看时,只见一个道人,身穿淡黄八卦道袍,三牙掩口髭须,乘一白鹤,自云空缓缓而降,拈须笑道:“慈航师弟,别来无恙。”话方出口,旋即又笑道:“失言失言,如今怎能再叫你师弟,当称呼一句‘大慈大悲普渡众生鱼篮显圣观世音菩萨’才是。”
原来慈航道人本是阐教十二金仙之一,当年不周山一战中与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一起投靠佛门,为佛门三大士。这尊鱼篮观音乃是慈航显化,坐下金须鳌鱼亦是大有来头,乃是截教妖仙乌云仙。这乌云仙法力无边,昔年封神之役,万仙阵前打头阵的便是它,接连打败了名列玉虚门下十二金仙前两位的广成子与赤精子,只因贪功深追,被准提道人以六根清静竹钓去,养在八德池中。
后来慈航由道入释后,便将这金鳌带到了南海普陀山落伽崖潮音洞外莲花池里养着,每日浮头听经,法力更是渐长。
当下鱼篮观音见了那道人,不由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黄龙师兄。你有何说?”
黄龙真人笑道:“适才贫道已然说了,师兄二字,愧不敢当。敢问菩萨此去,可是要寻那原人么?”
鱼篮观音道:“是又如何?”
黄龙真人道:“还请菩萨慈悲,手下留情。”
鱼篮观音道:“我佛门本就慈悲为怀,你如何这般说?”
黄龙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口是心非,岂是菩萨本色。”
鱼篮观音闻言,亦笑道:“黄龙,我昔年与你同门学道,你有多少本领,我岂不知!你还是速速退去,莫要自取其辱的好。”
真人摇头道:“菩萨此言差矣。若是你本尊到来,我自然退避三舍。如今你这尊鱼篮像不过是新凝聚的化身,黄龙虽然不才,倒也不惧。”
说罢把顶门一击,泥丸宫内透出一道金光,如流水散开,化作一朵金莲,光辉夺目,缓缓旋转,花瓣片片纷落,被香风一裹,倒卷而起,如花潮流转,护住真人周身。
那鱼篮观音冷笑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毫。”便将手里紫竹鱼篮祭起,竹篮里焰焰光生,放射彩光万道,瑞气千条,旋转如日轮,嗡嗡有声,又现出无数金刚力士,夜叉神将,或三头六臂,叉叉丫丫,各持宝竹,日月轮,降魔杵,照妖镜,铁叉,髑髅种种法器;或青面獠牙,眼如铜铃,口似血盆,七窍里毒火喷出百丈远近,颈缠青蛇,口吐红舌;那条金须鳌鱼摇头摆尾,卷起白滔,口鼻里喷出红烟滚滚,弥漫当空,将海面也映得红了,密密麻麻,足有百万之数,几乎将海天充塞。
黄龙真人见了,抚掌大笑,乃作歌道:
“腥秽道身不自知,更来渔市讨便宜,就中活底无多子,提向风前卖与谁?篮内鱼衣中珠,见买见卖,少实多虚。
“观音,你休欺我不识你这鱼篮化身的来历。我岂不知你于过去劫中曾化身延州淫妇,人尽夫之,与年少子狎昵荐枕,一无所却,后被几个老僧呵斥,坐化而去;后一劫中,你又至此金沙滩上化为一美艳女子,提篮鬻鱼,人竟欲室之。你当时曰:‘妾能授经,一夕能诵《普门品》者,事焉。’
“至黎明时,能诵经者二十余人。你又辞曰‘一身岂堪配众夫,请赐《金刚经》。’仍旧有十余人能诵。你又辞之,叫他们背诵《法华经》,一连三天,最后只有一个姓马的郎君能背诵如流。你假装具礼成婚,方才入门,你即作法将自己身体糜烂立尽,可怜那马郎一片痴心,竟落得一场空欢喜,又受了惊吓,不上三日,便归大梦。你自以为游戏人间,却害众生苦矣!”
观音见他说出自己当年事迹,也不着恼,不怒反笑,道:
“汝乃外道,怎识我佛门禅机?佛不度无缘之人,菩萨教化,最重因缘。徇俗设缘,甚而以色设缘,皆是寻常。我大开方便法门,现作**,引诸好色者,先以欲钩牵,后令入佛道,如同先施以无畏,后令发道心,或现离淫欲,为五痛仙人。此乃先以欲钩牵,后令人佛智,斯乃非欲之欲,以欲止欲。况不独我如此,我门中有菩萨名婆须蜜多,昔年善才童子曾求法于她。
“斯菩萨居深宅大院中,亭台楼阁假山水榭,豪华非常;斯菩萨不随便接人,若有人想求佛法,须见此菩萨,只是缘法不同,有人与之相谈,即可证悟佛菩提;有人与菩萨拉手,可证悟;有人却须与菩萨相拥方可证悟;有人则须与之亲吻方能证悟,乃至有人必须与之交合,方得大道。又譬如那西牛贺洲毘那夜迦王,亦于日前被我渡化,为我佛门金刚之首,威能加势,功德大焉。此乃我门中渡人之法,汝这般外道,如何识得。”
真人不由大笑,手指观音道:“真乃自以为是之辈。世人苦乐,惟有自知。本非山中人,管甚山中事?我来问你,你若不现身,世人可曾拜托你渡化?“
菩萨冷笑:“既然如此,难道谁又拜托你渡化他们么?”
黄龙笑道:“我且不与你说这个。你们释门,常说那佛国福报无边,谁个见过?不过是青灯古刹,寂寞无涯,好生愁闷;纵然幻化种种净土仙境,亦是小道而已。我闻大往昔世,佛弟子须菩提曾白佛言:‘世尊!如我解佛所说义,不应以三十二相观如来。’尔时世尊说偈言:‘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种种声色,尽皆是空。庄严宝相,具足佛身,皆非佛,实魔也!”
说罢真人把手一拍,周身金色莲花花瓣一齐聚合,贴上身来,将真人自身上下沾满,三昧真火自七窍里一齐喷出,周身火起,焰光丛中,真人身手向虚空里一召,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宝剑。真人将金莲炼作黄金鱼鳞重甲,如金鳞之状,被火光一照,越发耀眼。真人身披黄金甲,足蹬虬龙皮战靴,头顶耀日金盔,大红朱缨迎风飘飞,全身披挂,手把真无之剑,大笑作歌而出:
“剑刃疾捷如飞马,火焰丛中好藏身!”
当头一剑,朝菩萨劈去。早有金刚夜叉神将百万,齐上前阻拦,被黄龙真人手起剑落,一道黄光夹杂着熊熊真火落下,自东向西有数十万里长短,数千里宽阔,将东海海水一分为二,浊浪滔天,水峰突兀林立间,无数长龙巨鲸纵跃而起,凌空飞舞游动,须臾纷纷落回海中,依旧风平浪静,那些充塞海面的夜叉、金刚死伤大半,无数残肢断体漂浮海上,血水横流,连海都染红了。
这尊鱼篮观音见了,把手一指,鱼篮迎风而化,篮底有千里方圆,裹了无穷风火雷电朝黄龙真人当头压下。真人急使头顶三花托住,观音兰指轻捏,那鱼篮中又窜出千余条火龙,将真人上下盘绕,一齐张口来咬,不想真人全身重铠,如何啃得动分毫。群龙又吐出业火,形如红莲,要炼黄龙真人身上金甲。真人使剑左消右砍,将那些火龙一条条砍作千万段,只是随斩随生,越杀越多,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鱼篮观音又把脚下金须鳌鱼一踩,娇叱一声:“锦鳞儿不现人身,更待何时!”
就听似龙非龙一声长啸,满空乌云越发翻滚,染得天海间一片漆黑如墨,隐约有金光照耀虚空,虚空里就见那条身长万丈的鳌鱼身躯扭摆,顷刻化作一位道人,长须黑面,身穿皁服,腰束丝绦,手持混元锤,脚下海水现出太极之形,阴阳双鱼合抱,有千里方圆,正是乌云仙,口里亦歌道:
“知君好事从来慕,争奈染浮华难去。虽然欲意,字飘蓬、被系脚绳儿缚住。
鸟匆匆顶上旋乌兔,切莫把光阴虚度。神仙咫尺,道非遥、但只恐人心不悟。”
大叫道:“黄龙,看吾来拿你!”把混元锤打去,一声雷响,正中黄龙顶门,将顶上金盔打得粉碎。真人仗剑披发,与乌云仙斗在一处。又被那些火龙缠绕喷吐毒炎,黄龙真人斗了数合,渐渐抵挡不住,被乌云仙觑个破绽,一锤砸来,轰隆一声,后心上正着,直打得黄龙真人七窍中三昧真火喷出,险些跌倒海中,勉强定住身形,心中大怒,真无之剑势如山崩般挥下,乌云仙急忙举锤招架,真人手起剑落,早将混元锤锤头削去一截,此宝失了灵气,转眼现出原形,却是一枝未开的菡萏,被乌云仙运炼成兵,费了多少功夫,今日复本还原。乌云仙大叫一声:“好妖道,损毁吾宝贝,此恨怎消!”仗剑来取,黄龙真人使剑相迎,复斗在一处。
鱼篮观音远远笑道:“黄龙小道,还不皈依,更待何时?”又向空中鱼篮一指,那鱼篮倒转,口向大海,篮底朝天,遮天蔽日,罩将下来。乌云仙慌忙复化作鳌鱼之形,钻入海里去了,瞬息千里,远远游开。黄龙真人措手不及,急待走时,早被鱼篮当头罩住,收入篮子里去了,复化为寻常竹篮大小,被菩萨把手一召,轻轻飞回。

菩萨将紫竹篮托在掌中,微微冷笑,那乌云仙所化的金鳌依旧游至脚下,赞叹道:“菩萨法力无边,收得此人,真乃功德无量也。”鱼篮观音笑道:“可笑这东海水族,竟敢暗助黄龙小道,待我使个神通,教它们知道我佛法无边,再不敢抗拒。”
说罢即解下一根束袄的丝绦,将篮儿拴定,提着丝绦,半踏云彩,抛在河中,往上溜头扯着,口念颂子道:“死的去,活的住,死的去,活的住!”
才念得三遍,只见那水下火起,那火!
烈焰腾空亿丈高,金蛇百万逞英豪。黑烟漫天遮星斗,煮海翻波咫尺消。
无穷烈火自鱼篮中涌出,借着漫天狂风,将那东海之水须臾烤了一半下去,莫说申公豹头颅,海中鱼鳖虾蟹,龙蛇巨鲸,大小水族,连同那巡海的夜叉,出游的龙子龙孙,尽皆煮得熟了殃。一时间整个东海海面之上水汽弥漫,无边水雾之中,只听得四下里嘶嘶之声不绝,须臾那一海之水所剩无几,现出东海龙宫来,却被一层金光护住,东海龙王一家老小,众多族眷尽皆躲在宫中,你哭他叫,闹成一团。
金鳌与观音早已起在半空,它终究是水族出身,当下见此惨状,心中也觉不忍,却不敢劝说,就在此时,忽然间那水晶宫顶金光骤然大盛,将无边真火尽皆阻住,万丈金光中现出一根通天巨柱,直插云空,其质非铜非铁,颜色青黑,立在龙宫前,将东海牢牢护住。
鱼篮观音见了不由一愣,正欲施法破之,不想手中鱼篮被那金光一照,剧烈摇晃起来,条条金芒自篮中射出,彼此交织扩散,光彩异常。观音大惊,忽觉手心滚烫如火,拿捏不住,心知不好,急忙缩手,趋动金鳌倒纵出百里开外。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整个东海海面都被一片光明笼罩,金火升腾,火云滚滚,烟火中梵声大作,又见天花乱坠,光明烟火中现出一位僧人,须眉如漆黑,身披袈裟,嘻嘻哈哈,笑问鱼篮观音道:
“人人尽有生缘,上座生缘在何处?”
菩萨未及达言,那和尚却自伸出手来看了,喃喃道:“我手何似佛手?”
又提起脚丫子来,自家看了大笑:“我脚何似驴脚!”
菩萨叱道:“汝是何人?如此大胆,坏我鱼篮,又敢戏斜亵于我!”
那僧人哈哈一笑,道:
“老僧今年胆大,黄龙山下扎寨。
袖中扬起金锤,打破三千世界。
和尚法号慧南。”
说毕抽出袖里金锤,朝自己顶门一击,一派金色光明散开,依旧化作两个人形,左边黄龙真人,右边黄龙禅师,一仗真无剑,一使黄金锤,背后定海神针顶天立地,放出正大光明,光明普照之下,东海依旧海水注满,如先前并无二致。
黄龙禅师忽道:“如何是佛?”
黄龙真人答曰:“近火先焦。”
又问禅师:“如何是道?”
禅师答曰:“泥里有剌。”
真人又问:“如何是佛?”
禅师答曰:“自屎不觉臭。”
禅师又问:“如何是道中人?”
真人答曰:“切忌踏著。”
两位黄龙相顾大笑。
鱼篮观音大怒,手指黄龙禅师慧南,连道三个好字:“好好好!你不过一个小小的辟支佛,也敢猖狂!今日我不送了你,枉列三十二观音之中!”说罢头顶亦现青莲一朵,有亩许见方,青焰升腾。
黄龙禅师大笑,回顾黄龙真人,问道:“莲花未出水时如何?”
黄龙真人答曰:“好。”
禅师又问:“出水后如何?”
真人答曰:“好。”
禅师又问曰:“如何是莲花?”
真人答曰:“好。”
禅师礼拜(注:即OTZ)。
黄龙真人笑道:“与他三个好,万事一时休。”
两人又大笑。
鱼篮观音恼怒,收了青莲,把金鳌一拍,起在云中,驱风使雾,雷电交作,便要上前相争。
黄龙真人见了,笑谓慧南禅师道:“吾友,此即示现你我神通之时了。”
黄龙禅师慧南大笑:“唾一唾,唾破释迦老子面门。踏一步,踏断释迦老子背脊骨。犹是随群逐队汉,未是本分衲僧。”
说罢扯了黄龙真人,双双举足踏出,二人身形一隐一现,已然立于定海神针之顶,高耸云天,俯瞰大海波涛,口里喝道:
“如意金箍棒,一击万法生,百魔自粉碎,何必分尔我?乾坤一握中!”
一喝方毕,就见那数万里长短高下的定海神针如倒折天柱,带着漫天乱云,自高天之上缓缓倾倒,竟朝鱼篮观音与金鳌砸下。
那神针落势虽然奇缓无比,不知为何,鱼篮观音竟心觉无从躲避,一声娇叱,身前虚空破碎,烈烈劫火飞扬而起,又现出一尊马郎妇观音来,只见云鬓歪斜,面泛桃花,眉眼间尽是春意,更兼衣不遮体,袒胸露乳,形象甚是不堪,一见头顶铁棒如须弥山般压来,神色大变,慌忙双手连结法印,口里念念有词,凭空一抓,从虚空中扯出两根黄金锁骨,一手拿了一根,交叉胸前,欲架那铁棒,只是身形渺小,相较之下,倒似螳臂挡车一般。鱼篮观音亦将摩尼珠,日月镜,金刚杵等法器祭起,迎向铁棒,未及近前,皆化飞灰而去。
两尊观音眼见铁棒如天柱一般砸下,将至头顶,正欲奋力一搏,忽然脚下金鳌怪叫一声,头尾剧烈摇摆,竟在海面上空凭空撕开一道裂缝,弃了观音,自己调头钻进去了。鱼篮、马郎妇二观音齐声大叫,被那定海震针铁压作齑粉,消散虚空。
遥遥千万里外的南海普陀山下,落伽崖前潮音洞中,观音大士高坐莲台,舌灿莲花,满洞天花乱坠,纷飞如雪。甲乙丙丁戊己庚辛,连同后来所收的龙女白素贞,排行第九,称为女壬,一共时位龙女侍立两边,垂首聆听菩萨说法,神色虔诚无比。其中那年纪最小白素贞尤其满面肃然,一身妖气早已褪得干干净净,赫然一位庄严清净佛门龙女。
观音菩萨正说到法华经第八观世音菩萨普门品第二十五一品别行者,又称称观音经,忽然婉尔一笑,笑意转瞬即逝,继续谈经说法,众龙女皆不曾发觉,只有菩萨右侧肩头的鹦哥小白歪了歪脑袋,瞅了菩萨一眼,便又自顾伸嘴梳理自己羽毛去了。
东海,风波不兴。定海神针依旧隐没波涛深处,永镇东海。黄龙真人与黄龙禅师凭空而立,离海面十丈高下,目视海水。也不见海水翻腾,一个水花散开,现出一个老者,一身王服绣满五爪金龙,头戴平天冠,生得赤面蓝须,额生双角,见了那一僧一道,躬身行礼,口称:“东海小龙敖广,恭喜真人又斩得一尸,大业成就有望,小龙欢喜无尽。”
黄龙真人微微一笑,那黄龙禅师慧南却摇头道:“阿弥陀佛。和尚虽成就辟支佛身,却不及那西方佛门之法多矣。今日虽然破了观音两尊化身,却不伤其根本分毫,反倒叫那菩萨见到我等镇海之宝,日后却是麻烦许多。”
顿了一顿,又谓黄龙真人道:“道友,和尚欲长驻东海龙宫,庇佑东海龙族,以免观音节外生枝,你意下如何?”
黄龙真人尚未答言,那敖广已道:“禅师既有此意,东海龙族感激涕零。”
黄龙真人思忖片刻,点头道:“也好。如今多事之秋,你便暂居龙宫,等我的消息。”
黄龙禅师道:“道友今欲何往?”
真人笑曰:“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我的心意,你如何不知?自是去见那人。”
禅师道:“先德道:‘寒风凋败叶,犹喜故人归。’未审谁是故人?”
真人笑曰:“故人归来久矣。”
黄龙禅师也笑:“既然他已归来,这三界之中少不了又是一番风起云涌了。”
黄龙真人点头道:“正是,正是!如今不但原人入世,亦且王者归来。我辈这不知多少亿万劫的悲愿,兴许能在这一劫里作个了结了罢!”
二人相顾大笑,笑声欢愉无比,却掩盖不了声音里的无尽凄凉。
良久之后,黄龙真人长吁一口气,驾了白鹤,径朝东方飞去。黄龙禅师自与敖广回去了。
却说黄龙真人风驰电掣,一路向东。亦不知道过了几时,前面天边现出滚滚青云,挡住去路。但见云中雷火翻腾,又有无边洪荒苍凉之景,似真似幻。
真人驱白鹤飞入青云深处,眼前赫然开朗,却是大荒之境,只见四面诸多上古神山依旧高耸接天,干涸龟裂的大地之上,原本巍峨壮丽的大人之堂已然荒废不堪,一些上古龙蛇兀自不肯离去,在那白玉巨塔间往来穿行。黄龙真人驾鹤在那些龙蛇之间飞过,瞬息万里,须臾已至大荒山前。其时伏羲圣皇已归华胥,山上那条守护门廷的红鳞巨蟒也已不知去向,现出山顶火云洞来,却是朱红色山峰里光秃秃一座山洞,并无什么景致。
黄龙真人降下仙鹤,落在洞口,早有水火童子出来接着,与真人施礼毕,道:“圣皇老爷说不必相见,叫弟子把此物交与真人,请真人转送那人。至于原人之事,顺其自然就好。”便把一物付与黄龙真人。真人听了,面色微变,随即如常,接过那物,犹疑一下,还想开口时,那童子早闭了洞门去了。真人思忖片刻,复上白鹤,依原路飞回,顷刻出了大荒境,依旧在东海海面之上,投转西牛贺洲而来。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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