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豪门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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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确与错误,是我们生存之谜中最为要紧系之的。
有时候,人要看清正确的东西,必须把错误放大。
上中学的时候,老师给我们讲过爱因斯坦和他儿子爱德华的一段对话:
“爸爸,你为什么这么有名呢?”
“你看到这个大皮球上有一只瞎眼的大甲虫吗?它并不知道它爬行的路线是弯曲的,但是爱因斯坦知道。”
这一番对话实在意味深长,和苏轼的那句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想认识一个物事,就必须跳出其框框之外去观察,所谓客观也即此中法门。然而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宇宙时空却是浩淼无穷的,在目前看来,要窥其全貌,恐怕是得全人类来个全程接力永不停歇的马拉松才行。这也就难怪老夫子会叹息“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了。
我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一个大魔方的格子之中,转来转去,四周却都是不同的颜色,不跳出去,就看不到究竟该如何把自己放到正确的那个层面。可我现在,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像是陷进了一个无形的沼泽,动一下只会使我陷得更深。只有一点我是明确的,那就是,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有很多可能——天晓得我是摊上了那一种!而我所能够猜到的一切,似乎都是错误的。
想吧,伤脑筋,不想的时候,脑子又很容易陷入真空状态,一旦有条缝闪出来,恐惧的空气就会立即把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随着别人的指挥棒转吧,却又是一步一惊心,没个消停。
一个人头脑中的任何东西都是错误的,一想起来,这种情形真是够让人火大的。
我恨这种感觉!我不希望自己身处这样的境况之中,我想过那种平淡得近于灰暗的生活,然而,树虽欲静,奈风不止何!
三叔从楼上下来了,我本来以为他是去配我的药物香烟去了。谁知道他拿来的却是个黑乎乎、圆溜溜的东西。
“啊?你……醒了?”看见我已经睁开眼,三叔惊讶地说道。
“我……我想我大概是没睡着!”
“怎么会呢?你服了麻散子了嘛!难道我研究了几十年的剂量竟然不准?”
“您的剂量当然是准,可能是我的病情比较特殊吧!”
三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发现了什么,四处看了一下说道:“怎么屋里就你一个人,远槐呢?他跑到哪里去了?”
远槐跑到哪里去了,我也想知道。而且我更想知道,他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没事了,用不着他们来看着我。你看,我都可以……”我一边说,一边挣扎着,竟然还真的把自己的上身撑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我给你用的可是一天的剂量啊!就算你的病情特殊,至少也得睡半天才行啊!”三叔说着,放下手中的那个东西,来到床边,又开始翻我的眼皮。
这次又是哪个错误?
“哦,我明白了!”三叔把我放躺下,说道,“本来的剂量都被你的心脏的病发消耗了,当然无法作用到让你睡眠上去。我给你用的剂量还是不够,下次我要多用些!”
我的那条坏腿猛地疼起来,似乎是被三叔的话吓着了,但是这还没完,三叔接着说道:“也许我现在就该给你再服用点麻散子!”
那条腿一跳一跳地疼着,越来越难以忍受。我疑惑起来:麻散子,会不会像某些镇痛药一样,比如吗啡,甚至是鸦片,可能会让人上瘾?
“三叔,这个麻散子,您在别人那里用的时候,有没有产生过副作用?”
“副……副作用?你指的什么?”
“用药的时候,我的这条腿就不会疼,可是药效一过,就开始疼起来了!”我指着那条腿说。
“麻散子是有镇痛功能,但我给你用它,决不仅仅因为此啊。”
“会不会……麻散子里面有兴奋剂的成分?”
“兴奋……剂?麻散子里面都是中药,怎么会有兴奋剂呢?”
“服用中药会不会上瘾呢?”
“呵呵,原来你是怕那种药物依赖性哪!这就是你对中药和西药不理解了——中药为什么一般疗程都比较长,就是因为中药的功用成分被稀释了,而西药大多是提纯出来的,浓度比较大,所以作用效果比中药强。为什么会有人吸毒上瘾,就是因为毒品浓度都很大,强制改变了身体机能,如果剂量小的话,即便长期服用,也不会出现上瘾的情况。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迷上麻散子的,这东西配制起来可费劲了!”
“既然麻散子是被稀释的中药,为什么我一用它就睡着了?这可比安眠药作用的还快呢!”
“呵呵,你倒是挺会发现问题的嘛!麻散子是含有高效的麻醉和催眠成分,不过也因人而异,主要还是针对病区来缓解症状的,有的人用了它就不会睡着。”
“这么说,麻散子还是个仙丹了!”
“呵呵,怎么会是仙丹呢!麻散子也还是有些不足之处的,比如,有人会用它做坏事,唉……”
“麻散子可真苦啊!”
“良药苦口利于病嘛!哎,对了,你服用了以后有什么感觉?”
“我一用药就睡着了,所以就只能记得起它很苦!效果这么好的药,如果不苦的话,那就更好了!”
“不苦不行啊!有人会用它做坏事的……”他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麻散子本来不苦,这个苦味是后来加上去的——这也是吃一堑长一智!”
“做坏事?噢,您说的是不是利用它的麻醉功能?”
“是啊,我吃过它的苦头,连二子也曾经……”他说到这,忽然发现自己有点失言,忙打住了,转身指着茶几上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说:“这是我给你配的新药,你把它吃完,就可以恢复到刚来时的身体状况了——当然,你的腿肯定会比刚来那时好,甚至可以完全恢复。至于你的心脏,那就难说了,我虽然有个想法,却实在不敢去设计那个治疗方式!”
“您说的是什么想法?”
“我既然不给你治疗那个病,这个不说也罢!”
“三叔,您想想,我都不愿意换心脏了,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了?您说吧,只要不换心脏,哪怕是给您当试验品呢,我也愿意试用一下您的新医术!”
“这个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从来没给人开过刀,治病都是靠药物,假如你想让我治的话,那得——算了,等你恢复到那个阶段再说吧!”
老头留了半截话,在我心里塞了老大一个疙瘩。用药就用药呗,怎么会连说说都那么艰难!他说的方式,大概是比较蹊跷古怪而且有点难为人的。看着老人,忽然想起青红那吞吞吐吐的说话,不觉有点可笑——喜欢说半截话,大概也是有基因遗传吧!

“三叔,问您一个事情:二叔去外地搞的是什么试验?”
“你二叔那个人,就是喜欢异想天开。我看他弄的像是全息投影的什么东西,他说是叫什么时光机器。这个我也不懂,他也不对我说——哎,你是怎么知道的?一定是二子告诉你的吧?”三叔有点恼怒了,
“我……哦,我是听他们说的!”我含混地回答。
“唉,现在这些孩子,真是不知道事情的利害轻重,这种事情都敢去乱说!这可是要命的东西呢。你现在知道了,也不要往外说——真的会出人命的!这个二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个机器怎么会要命的呢?”
“你想想,如果有人可以随意知道别人的过去,那些做过坏事的人是不是就坐不住了,他们是不是就要来毁这个机器,甚至杀人灭口?”
这么说来,二叔做的还真是时光机器了!难道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真有试验成功的可能,而且是靠二叔一个人的一己之力?这怎么可能?
“这么紧要的东西,我敢说出去吗?”
“呵呵,连大海那么打你,你都不改口顺他一句——我知道,你的嘴是严实的!我相信你!”
正说到这,远槐急急忙忙地进来了,三叔一见他,就有点愠怒地说道:“你去哪里了,这里怎么能离开人呢?”
远槐低着头,他大概是没想到我是醒着的,着急地说道:“对不起,三叔!我看他睡着了,就去厨房了!”
三叔一听,忙把远槐拉到门外,一边走,还一边低声说:“你小声点,你田哥醒着呢!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支起耳朵,听见远槐低声说道:“那个人跑了!青红也不见了!大家正在找呢……”
“什么,小四儿不见了?怎么能让那个人把青红带走了!”三叔惊呼道,这会子的也不再压低声音了。
什么,青红不见了?远槐的话好似一个晴天霹雳,把我震得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青红不见了!这岂不是完全因为我吗!如果不是我要她去厨房找吃的——不,是找那个人,她早就回来了,怎么会不见了
可是,心澜为什么会带走青红呢?她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她也不可能带走她呀!
难道,厨房里的人不是心澜?
不是心澜,那么小九为什么要在字条上写“你的人”?她说的这个“你的人”到底是谁呢?
我的人,我的人,我在心里念叨着,我的人到底是谁?我下了床,慢慢地向门口挨去。
我爱的当然是“我的人”,那么,我恨的呢?算不算是“我的人”。
我恨的人?谁是我恨的人,那只有王大海了!
难道是王大海?怎么可能呢,三叔说他已经逃跑了呀!
你的人——你要的人——你要向他复仇的人!
天哪,小九说的是王大海!真的是王大海!
可是王大海心狠手辣,是个会功夫的人,而且武艺高强,他怎么会被关在厨房?总不会是自投罗网来的吧?
那为什么三叔说他已经逃跑了?会不会是三叔想私下教训这个王大海,却不想让二叔知道?
可王大海分明是个流氓,有什么必要不让二叔知道?二叔现在也恨他入骨,还说过要“拔了他的驴皮”,那明明是巴不得抓住他的呀!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我弄错了!
王大海是流氓,但他不是那么简单的流氓,从二叔他们谈起他的那些话来看,王大海和这个家也是有关系的,只怕当初也是这个家的一分子。王大海被关着的事情,三叔一定是心慈手软,才没有告诉二叔的。医者父母心嘛!
哦,不!如果真的是王大海,那可真是糟糕透了!
门外,三叔停了半天,才带着哭腔说:“这岂不是要了你二叔和我的命了吗?”
远槐说道:“三叔,您先别着急,大家都在找,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人弄走的!——哎呀,田哥你怎么起来了?”他说着,连忙过来扶着我。
“我……没事了!青红不见了吗?”
三叔估计我也听见了,就不再瞒我,点着头说道:“是,是啊……”此刻的他,已经丢掉了那种从容儒雅,老泪纵横地说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小六,你快去找,快去把小四儿找回来呀!”
“三叔,您放心,找不回来四姐,我就再也不回来见您!”远槐平静但又坚决地对三叔说。
“等一下,小六!青红不见的事情,你先别告诉你二叔,找找看再说。你二叔他身体也不好,知道了这个消息,怕是承受不住!”
“我知道了,我不说,我已经对所有人都交代过了,大家都不会告诉二叔的!”
“好,这就好!你去吧!”
远槐冲我点了一下头,转身快步走了。
家门不幸?青红话在我脑海里响起来“我们这里没有老大”、“二姐不喜欢那个人”、“把他抹去了”!
一个念头从我心里冒出来,会不会,王大海就是那个被“抹去”的老大?
这么其乐融融的家里,怎么会有那么狠毒的老大呢?
“对不起,三叔,青红是因为我才……”
“什么,你说什么?”
“青红是因为我才被人抓走的……”
“你?她怎么会因为你……”
我简单地说了一下让青红去厨房的事情,三叔摇着头,说道:“这怎么能怪你呢!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这都怪我啊!”
“三叔,您?”
看来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三叔已经有点站立不稳了,我扶着三叔,我们两个摇摇晃晃地回到屋里,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很艰难地坐到沙发上。
“二子说要抓那个家伙给你报仇——这可是违法的事啊,怎么能行呢?我就没让她去,她也口口声声向我保证说不会去的,谁知她还是偷偷跑去了!唉,你是不知道呀,二子这个孩子,实在太无法无天了!她说什么就得是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说了她无数次了,可我的话她从来不听。她就怕她爸一个人——那还是因为怕她爸犯病!唉,我也管不住她呀!”
我听着三叔说这些话,心说我太知道苏援是什么人了,我生日那天,她还出难题给我,刁钻古怪地假装打电话,害我哭笑不得呢!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二小姐是什么人呢!
三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抓住他的,反正那家伙就是被她抓住了!我说放了他,省的找事——再说,你怎么敢去和政府的人较劲呢!”
政府的人?我的头猛地大了起来!什么叫政府的人哪,被抓住的人不是王大海吗?
“三叔,我糊涂了,您说的这个被抓住的——政府的人到底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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