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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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3月1日周四
早上开始下雨。空气清新,但天色阴郁。层层叠叠的黑暗像胶带一样,把我的每个毛孔都堵住了,情绪不停地发酵膨胀,像灌满体内的风。
没有穿雨衣。到了学校,发现不喜欢穿雨衣的大有人在。外衣已经湿透了,寒冷如冰。头发一绺绺贴在脑袋上,散着沉闷奢靡的气息。教室弥漫着大面积的潮气。揉搓得像鹌鹑蛋一样的纸巾比比皆是。
还好,我坐在靠暖气的一排。温暖慢慢苏醒过来。晨读时,我望着昏暗的天空,思绪总是不集中,飘忽,飘忽,脑子中出现这样那样的想法。我对任何突如其来的念头都很容易产生**,我是个被**牢牢掌控的人。
想到《杀手里昂》,不是电影,是文字。影片我看过三遍,挥之不去,但我更喜欢它的文字。
“我最后再看看玛蒂尔达,她的眼睛大而妩媚,弯眉细长,她哭得不成样子,舍不得离开,她望着我,像望着世上最后一个生者,悲痛不已。如果有什么奇迹可以让时间在这一刻停止,我相信玛蒂尔达会不惜一切去交换。然而,注定她要走,而我留下来。之后,玛蒂尔达会想起我,会把我的植物种在花园安静的大树下,迎着阳光。
外面阳光仍还灿烂,街道上人流熙攘。然而,时间到了,命运的脚步近在门口,音声将逐一消散,合上眼帘,幕已垂落,世界收拾起光与影,哭与笑,闭拢门扉。死神,他有黑色的翅膀和黑色的大氅,在我的眼睛里飞翔,我听到他冷厉的哨音,看见他在头顶盘旋。又一次泪流满面,怀抱绿色的植物,走在大街上,玛蒂尔达,你走吧,明天开着一扇门,而我停下来,幕布已经落下来。不知道还有没有尚未完成的事留下来有待完成,有没有尚未走过的路等我去走。不,我的一生已经完满,我躺下了,内心安宁,四肢轻盈,不再起来。”
每次读到这里,我的胸中都有激越的疼痛,止不住地哭。
我还想到很多。想到我的金翎夏和安小果;想到还没开始的另外一个故事,宋西羽和沈明夜;我想好了“星河?笛子”的结局,想好了,但不告诉星河。可也许明天我就又忘掉了。我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把支离破碎的想法全都记录下来。

我真想此刻是坐在阳台上,看着雨,听着音乐,不着边际地想着我的故事。然而,老班进来了。严谨的神情,嚣艳的毛衣,新烫染的头发。看到她我才想起来,今天是我的值日,我竟然忘了!惊惧地离开座位,抓起满满的纸篓冲了出去。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理想的生活状态是什么样子的,我只知道不理想的,比如,现在。桌上撂得高高的总复习令我抓狂。强迫自己从那些故事中醒来,只觉得心下戚然。收敛了涣散的神情,将目光聚焦在书本上。背化学元素表,计算火车经过隧道的时间,因式分解,给奇形怪状的图形填加辅助线。
各科老师都在讲开学考。难点、重点、要点……空气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我们的头顶。很多人在深痛懊悔,假期里连一页书都没有看过。司琪抱怨我害了她,向她推荐《死神》,片子没完没了的长,她夜以继日地看,快神经错乱了。
中考进入倒计时。“胜利胜利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这个比喻是否恰如其分不好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在拼命,至少也是在准备拼命。窗外一只麻雀在叫,叫声冰凉。我开始深刻地渴望一杯牛奶,或者是咖啡,冒着热气,放很多很多的糖。
坐满学生的教室,空空荡荡的教室,只有老师的声音在回响,我们就这样孤单、疲惫、刻板地长大。忽然长大。我们的成长既漫长,又短暂,漫长短暂得都令人失去耐性。
中午为“凤冠霞披”这个词的使用请教部下。他回答说:“不单指婚服,娘娘也可以佩戴。”无论多么微小的问题,他对我总是不厌其烦。问他什么时候可以来看我,他说,“你中考之后。”然后我提到“山不过来,我就过去”这句话。他说这是讲穆罕默德的故事啊。其实那篇文章我没仔细读,也许读了却记不得了,只觉得这个题目很有气势,因而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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