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风云隐 第二十一章 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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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八,这一天终于到了。
天还黑着,芸儿就催促我起身。
沐浴、更衣、盘髻、上妆,幸好有宫中专门负责婚仪的女官在一旁指点,否则芸儿与玲玲两人还真是应付不来。
一直以为,婚礼这天会穿一身大红吉服,现在才知道,在唐朝,新郞着绛色婚服,而新娘则是“花钗青质连裳,青衣革带韈履”,一身青色的深衣,层层叠叠,内外共计五层,短襦裙服,既隐含着品级,又寓意“德贵专一”。
头上的佩饰多为金银或琉璃做成的钿钗,钿钗的数量同样代表着品级。郡王的丽媛为五品,所以不多不少,女官为我在头上戴了五只赤金镂花细钗。
红与绿,大胆的色彩配搭,不愧是绚丽的大唐气象,我想这大概就是“红男绿女”的缘起。
与普通百姓的婚礼不同,我要和李豫先行进宫谢恩。
所以天还未亮,一切收拾妥当。
芸儿为我罩上从头披到肩的帷帽,帷帽上盖着一层薄纱遮住面额,用以遮羞。这就是唐时的盖头。
女官引领,坐上喜车,驶往皇宫。
紫宸殿前,李豫早已候在门口。隔着面纱,看到他熟悉的淡定的笑容,才觉得那么真实。听得太监传召,李豫牵起我的手,轻轻一握。迈过高高的门坎,对着龙椅上的玄宗,行三叩九拜的大礼。
我试图让自己尽量姿态优美,按着记忆中女官的教导做足规矩。
礼毕,玄宗一句“平身”之后,礼官宣读册封诏书,领取锦书后,我与李豫再行谢恩。
然后,依礼,我要去杨贵妃所处的绫绮殿谢恩。
后宫妃子的寝殿,成年男子是不能入内的。所以,李豫在紫宸殿与绫绮殿中间的回廊上等候,
我知道,在今天,我们结为夫妻,注定会一起迎接风雨。
我更知道,女人间的战争与风波,从此不可避免,而这个战场上,我只能独自面对。
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身,进到殿内。
今天御座上的杨贵妃正妆以待,雍容华贵,傲然不可触犯。髻上只有皇后可以配戴的十二支金钗耀眼夺目,向人们张显着她的荣宠与权势。
礼官唱念“广平郡王侍姬沈丽媛上前谢恩!”
我依礼叩拜。
“平身”
抬头望去,今日的贵妃不再娇媚,神情平和甚至有几分肃穆。很难让人相信,二十三岁的贵妃如今正值花季。
与此同时,贵妃杨玉环,也把目光定定的停在眼前这个女人的脸上。玉环心道,美,真的很美,她的美有武惠妃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又有着梅妃的清丽绝伦。比之自己的外甥女芙蓉,她确实出色的多。
两年前,自己刚刚被册封为贵妃,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来了,备选东宫,吴兴才女。
梅苑的一番话,让玄宗记住了她。也让自己不得不重新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得那么不容易的恩宠竟这么快就有新人来分了吗?
绝不,于是,小小的过失,这个沈雪飞就在备选名单上消失了。为什么不让她永远消失呢。
心中小小的不忍,就让她留在掖庭。
不是梅花雪中见风骨吗,就让你在掖庭自生自灭吧。
很快,太子妃韦氏求见,有着高贵血统的韦氏何曾把自己这个当初来自蜀地的寿王妃放在眼里呢。竟然是为了她,没想到,梅苑中动心的不止是玄宗,还有李豫。那个阴郁俊朗的皇太孙。
当时心里就想把她给了李豫,即全了太子妃的面子,又施恩于李豫,还绝了玄宗的念想。一举三得,然而,终是架不住姐姐的死磨硬泡。于是,以一个杨家皇太孙正妃换一个待罪宫女的出宫。
女人在这宫里立足,除了帝王的恩宠,还有就是要在自己身边,织一张权力之网,这是从婆婆,那个十几年荣宠不衰,死后被追封为皇后的武惠妃身上学来的,受用无穷呀。
想到此,贵妃玉环收回思绪,挥了挥手,示意礼官和内侍退下。整个殿内只留下我们二人。
“沈丽媛,可知在这宫内女人要想生存,须靠什么?”贵妃盯着我的眼睛,缓缓说道。
从未以为留下无数传奇的杨贵妃会是庸庸之辈,但是问的如此直接,也令我吃了一惊,深垂眼眉,低声道。

“臣妾只知,以色示人,不能长久,如有过人之技艺,或可一试,若让人衡爱之,但须德性!”
“哈哈”贵妃朗笑道“如此,沈丽媛可称德艺双馨?”
我连忙,深埋下头,“臣妾惶恐,并无才艺”
“无妨”收起笑容,贵妃眼光深邃,似凝视远方“这宫内无数姻缘,哪个不是起于色?色为饵,一口下去,又如何呢?”
说罢,神色中带有淡淡的哀伤。
“娘娘”我有心安慰,又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贵妃摇了摇头,缓缓道“我只认你是个冰雪聪明的。”见我欲推辞,又摆了摆手“你入掖庭,为我之故,你可恨我?”
我忙又跪下施礼“雪飞不敢”,一急忘记称呼了,心里刚喊糟糕。
“雪飞,好名字,以后在我面前,你还是称雪飞好了”贵妃重又恢复了雍容怡然之态“你入静莲苑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在静莲苑每多呆一天,我对你就更近一层,所以,我知道你不恨我”
我似有些明白了。
“雪飞,最终你还是进来了,你这样的女子我愿意与你为友!”
我大大惊恐,忙说“雪飞惶恐,怎敢…”
“这宫内的女子除了想一心钻营的,剩下的就是些无可奈何的。可是不管怎样,要想活下去,
除了美貌和才艺,更要有心。“说到此,贵妃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亲自为我插上”水满则溢,所以要未雨绸缪。“
原来,宫里的哪件事是简单而又单纯的呢。我有些迷茫,忘记了谢恩。呆立在那里,直到听到“我杨家既然与太子结亲,自此就是亲厚。便是对你,也是不同!”
随即又拍了拍我的肩,“芙蓉与韩国夫人都是无心之人,但是我知道,你有。”
我正思忖,不知如何对答。
只见,贵妃又重回座上,淡淡的,“好了,我也倦了,你下去吧!”
我只得谢恩。
走出绫绮殿,此时太阳已经升起,真有恍然隔世的感觉。
不远处,李豫快步上前,一把拉住我,关切打量“没事吧,谢个恩怎么这么久?”
不知怎么说,也似乎不想对他说,只应咐着“没什么,贵妃拉我说了几句闲话”
“哦”李豫有些不信“这到奇了,贵妃平日从不爱与人说笑,每次命妇觐见都是草草应付。”
“切”我扫了他一眼,戏言“贵妇召见命妇,你到是清楚,平日没有正经事做吗!”说罢,撒娇地往他怀里一依。
李豫喜极,紧紧拥住,又在我额上一吻。
“讨厌”我撇了撇嘴“把妆都弄花了”
“我帮你理”李豫帮我整了一下发饰“嗯,这只钗?”
“哦”知道他心细如发,婚礼用的五只钗都是他亲自定做的,于是伸手拔下,举给他看“贵妃赏的”
“哦”李豫微一皱眉,似是不解“可是贵妃帮你戴上的?”
“是呀”李豫眉头一展,嘴角微扬“我的雪儿真是不俗,竟让贵妃如此青睐。”
“什么呀”我争开他的怀抱,认真的说“真正不俗的人在里边呢”
“呵呵”李豫浅笑,“走吧,时辰不早了,还要去东宫拜见父王,母妃”
好可怜,一上午水米没打牙。
在这若大的宫城里,从西到东,累残了。
比起玄宗和贵妃的觐见,在东宫拜见太子和太子妃就显得亲切平实的多。
东宫的简朴与整个大明宫似乎有些许的不协调。
人到中年才被封为皇太子的李豫的父亲李亨,就像一个儒雅的文士,在上边正襟端座,受礼之后,简单的几句“琴瑟合谐”的祝语就让我们退下了。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清他身旁的太子妃,那个曾经应李豫之请,救我出掖庭的韦氏。
我对她心怀感激,所以向李豫询问她是怎样的人。
李豫也不答我,只说,他的亲生母亲是宫女,姓吴,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长大以后,一直赖韦氏照拂。
本来已经身心疲惫,哪成想,这礼还未成,更累的还在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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