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泪悲泣 第三十六章 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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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获罪,适儿被特许送回郡王府抚养。正当我内心焦虑万分,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去与崔芙蓉抗争,夺回孩子时。崔芙蓉被诊出怀有身孕,想想应该是在洛阳离宫时成就的,面对李豫神情间的不自然与抱歉,我心中没有半点酸涩与嫉妒,甚至还有一点点雀跃。
不错,因为嫡王妃有喜,我终于可以自己照顾适儿了。
适儿已经快四岁了,粉琢玉砌的一个漂亮娃娃。
四岁的适儿已经认得很多字了,有时候还会吟出“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如此富有英雄气概的诗句自一个幼龄稚子口中得出,常常会令我惊讶不已,从适儿身上我深深地感到太子妃所花费的心血。更感到自己责任重大,于是每天上午我会教他诵念诗经、论语,每天下午在午睡后,带他嬉戏玩耍,园子里的各种植物、厨房里的鸡鸭青菜、马圈的骏马,院子里扑蝴蝶的小狗圈圈,在榻上呼呼大睡的猫儿雪球都是我们观察学习的对象。
在生活中教育和引导孩子这是我所奉行的最自然最有效的育儿理念。
虽然古代一直提倡君子远疱厨,而我不管这些,常常会拉着适儿在厨房里,一边告诉他每天吃的饭是怎么来的,一边给他讲疱丁解牛的故事,告诉他,天下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之大事,必作于细。
适儿的悟性很好,他对事物的理解能力使我常常会怀疑这真的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吗。
直到有一天,适儿发脾气了,他一个人在房里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他用脚轻轻踢着圈圈圆润的身体,而手还不老实地时不时揪着雪球的胡子,嘴里还振振有词,嘟囔着什么。
见我进门,立刻放手,一副乖乖宝宝的样子,安安静静地唤了声“娘”
我心里好生奇怪,弯下身子,对视着他如同黑宝石般美丽的眼眸“适儿,告诉娘,怎么不高兴了”
适儿吞吞吐吐,嗯了半天。
“适儿”我有些不悦,欲言又止这点到是像李豫,是我最看不上的“男孩子,做任何事情都要顶天立地的,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适儿抬起头,一脸委屈“娘,我不喜欢他们”
他们,谁呀,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娘成天不是抱着雪球就是抱着圈圈,都不亲我了”适儿更加委屈。
原来如此,适儿的聪明与早熟几乎让我忘记了他是一个自小离开母亲的四岁的孩子,从小长在深宫,被一群奶娘侍女小心服侍,被太子妃严厉督促着用功的孩子,也许他小小的内心里一直渴望着被温暖,渴望着得到母亲全心全意的宠爱。
一把搂过适儿,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滴一滴,滴落在孩子的衣服上,适儿轻轻推开我,用胖胖的小手擦着我脸上的泪水“娘不哭,娘不哭,以后我不欺侮他们就是了”
这孩子,真是让人疼到心坎里了,刚接回来时见到我一脸的陌生,紧张的直往奶娘怀里躲,怯怯的表情让我压抑着自己拥抱他的冲动,后来每一天的相处,有感于他小大人般的聪慧,我一直把他看成一个有待培养的小小男孩,很少有忘情的亲昵与宠爱。所以他才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小孩心性地去拿猫狗出气。
拉着适儿的小手轻轻抚着圈圈柔软的毛发,无限爱怜地说“适儿,娘对圈圈和雪球好,是因为他们在好小的时候就离开自己的亲娘了,还有,适儿有了委屈可以对娘说,他们有了委屈也不会说话,所以最最可怜”
“嗯”适儿吃力的抱了抱胖胖的圈圈“娘,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他们”
善良是一个人最珍贵的品质,尤其在这皇家宫廷,我珍视并小心保护着适儿的这份善良,在我看来它比聪明更重要。
春去秋来,一个注定了不平静的早晨。
刚刚与适儿一起吃完早餐,崔王妃身边的柳妈妈就过来传话,让碧去轩的众人都去翔鸾殿候着,隐约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嘱咐了奶娘,看好适儿,整了整妆带了芸儿几个就匆匆赶过来。
一进大厅就觉得情形有些不好,李豫铁青着脸坐在上首,崔芙蓉一脸阴笑抚着刚刚显怀的肚子坐在一旁。见过进来,似乎都等不及我行礼,便马上开口了。
“沈丽仪,如今府里出了件事,特意找你过来问问”
心里一沉,面上仍极为恭顺“王妃请讲”
崔芙蓉略施一个眼神,旁边的柳妈妈手中一个托盘子递到我面前,我接过来仔细一看,是一件浅碧色胸衣,是我最爱的那件,不见了好些日子,我与芸儿对视了一下,都很是疑惑。
崔芙蓉侧身转向李豫,耳语片刻,又娇笑连连“这个丽仪可认得”
“认得,是常穿的一件旧衣,前些日子不见了,如今怎么会在此处”我实话实说。
“你认了最好”崔芙蓉冷笑一下“把人带上来”
一个衣衫折皱,面色如土的人应声而入,跌跪在殿中。我仔细一看,原来是日常在府内问诊的朱侍医,心中更是不明。
崔芙蓉柳目圆睁,冲我先是一笑,还后换上恨恨表情,疾言厉色道“丽仪的贴身里衣是在这位朱侍医身上搜出来的,你还有何话讲?”
崔芙蓉每每先发治人,抢尽先机,招招狠毒。我来不及细想,只是清楚知道越描越黑的道理,定了定神,故作镇定地迎上崔芙蓉的目光“不知王妃所指,雪飞无话可讲”

“叭”崔芙蓉拿起茶杯重重摔在地上,“你真是不知脸耻,趁我与郡王在东都时,与人暗通款曲,做下这等下作之事,如今到是无话可说了”
此话一出,殿上一片寂静,所有的侍女太监都深深埋下了头,还真把这当作一桩丑事了,只有我身边的几个丫头,面上均有惊诧不服之色。
我还未及开口,只见绿萝已经冲在前边“王妃怎的平白冤枉人,丽仪日日与我们在一处,有什么事我们怎么不知?”
崔芙蓉冷笑数声“好个忠心护主的丫头,你不是不知是不说罢了,等我整治了正主儿回头再治你以下犯上的错儿,小艾,你到是说说你看见了什么又听见了什么”
小艾,我心中一惊。
小艾低眉顺眼,向前几步,“回王妃的话,奴婢平日不在丽仪房里服侍,只是那日碰巧撞上罢了,是第几次,有多久了,奴婢不敢乱说”
这小艾还真是厉害,简直是杀人于无形,三两句话,看似怯怯的,却一下子把我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真想冲过去抽她几巴掌,出出心中恶气,但是不能,如果我那样做了就更做实了这罪名。
“如此”崔芙蓉看了一眼李豫“人证、物证、旁证都在,丽仪也无须狡辩了,郡王,先让适儿到我殿里吧,这事情恐是要报上去,咱们府里是压不下来的”
李豫紧紧盯着我,手中纂紧拳头,一言不发。
四目相对,我定定地望着他,不带一丝表情,冷冷地,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我心底发寒,怎么,如此荒诞的谄害你都相信?
我笑了。
而迷茫过后,李豫的目光重又恢复坚定之色。那是信任。
我笑了,这一次是真正的喜悦,李豫,我果真没有错看你,你信我。只是我又怎能只让你一个人相信?正如崔芙蓉所言,堂上人证物证俱在,府内有头有脸的侍从管事都在,我如何去度悠悠众口,我又如何能让小小的适儿跟着我一起蒙羞?
我慢慢走到朱侍医面前,轻柔的声音但是足可以让殿上众人听到“朱侍医,她们说你与我暗通款曲,你可认”
那朱侍医,英俊而浮尘的面色微微发火,没有言语,抬头望了一眼上首崔芙蓉射来的警告的眼神,略点了一下头。
好,我微微一笑,“既然是白昼宣淫都让丫头撞上了,那我的身子朱侍医定是熟悉不过了,我身上有处梅花胎记,你可记得是在胸前还是在后背?”
说罢,我狠狠对上这个小人的眼睛,盯的他阵阵发慌。
良久,他才颤抖地说“是胸前”
“哦,你可记清了”我盯上一句。
“嗯”好,如此最好。
我走到大殿中间,面向李豫面向众人,一时众人不明,而李豫似乎知道我要做什么,只是已然来不及拦我了,在众人的惊愕间,我一把扯开衣裙,雪白的肌肤一下子裸露在众人面前。李豫一下冲过来,用袍袖将我掩起,而芸儿与绿萝也忙上前捡起殿上被我扯落的衣衫。似乎只是一瞬之间,但是我相信很多人都看见了,裸露的胸前与后背,都是光洁如初,没有任何痕迹。
李豫向众人怒吼着“都滚下去,今日之事谁敢泄露一个字,就给我拿命来”
众人应承,纷纷要退去,而此时我朗朗地说道“刚才大家可都看见了,我沈雪飞是清是浊大家心知肚明”。
“好了”李豫万分气恼,狠狠拥着我,眼睛里是一片火热。
众人都退下了,只剩下我们三人,崔芙蓉用手轻轻扶着肚子,不安而局促,我推开李豫,径直走到她面前,深深的一揖,另她更为惶恐。
“王妃娘娘,圣上有30位皇子,太子有19位殿下,当今内庭中的王妃不下百人,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你现在折腾不闲太早了?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辅佐郡王坐稳东宫是要紧,有朝一日你坐在昭阳殿里你姨娘的位子上,到那时要杀要剐随便于你”话以至此,听不听得进去都由她了,我转身向外走去,临了又留下一句“想想太子妃,如今真是四下太平吗?”
“雪儿”李豫心中深有感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暗暗感谢上苍,把这样一位奇女子送到自己身边,心中一时澎湃,这样的女子久居人下真真是委屈她了,回过头看见一脸木然、似有所动的崔芙蓉“芙蓉,不要闹了,雪儿要与你争,你不是对手”
崔芙蓉此时也不知是委屈还是悔过,低低轻泣。
李豫深深叹了口气又道“雪儿说的对,如今哪是你们争来斗去的时候,把那朱侍医放了吧,他在府里问诊多年,是个老实持重的,那个小艾再不能留了,她存的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被叛主子的人能用吗?放出府去吧”
崔芙蓉此时心中如同打碎了调料瓶,百种滋味在心头,自己的把戏被当众戳穿,本以为那沈雪飞会就此不依不饶,而李豫也会牵怒自己,没想到雪飞看似风淡云轻的几句话却是每一字每一句都敲打着自己,而李豫也没有意料中的怪罪,话语中甚至有着几许温情的味道,也许,自己真的该好好想想了,不能事事听娘的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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