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孽海花 第四十二章 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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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十一年(公元752年),日本孝谦天皇派出第十次遣唐使团,分乘四条大船来到中国。
一时间,长安城内尽可以看到身着唐服,却操着异族语言的东瀛人。他们对大唐的物华风貌,书籍典章、建筑商业都非常感兴趣,处处留心,时时记录,仿佛要把大唐的一切都收集起来带回日本。
天宝十二年(公元753年)大年初一,与往常的新年宴贺不同,这次,大唐帝国的皇帝玄宗要在大明宫含元殿宴请群臣的时候接见日本使者。
不敢有丝毫怠慢,早早起床梳妆打扮,高挽发髻,插上钗朵,又选了一件金叶银篦珠玉宝石花,涂上铅粉,细细的揉开胭脂,淡淡地晕在脸上,用黛石将眉毛描成又细又长的柳叶形,贴上五彩菱形花钿,轻点口脂,对镜端详,妆容精致、明丽又不艳俗,心中叹息,这一年一次的新年宫宴,懒散如我也要刻意装扮,郑而重之。
五色彩绣织就的华服锦衣,上紧下宽,低低的开口,露出美好的锁骨,衬着耦合色的胸衣,对镜移步、顾影自怜,真是风姿绰约,风华绝代。
转身看着早已装扮好的适儿,十岁的他已初显翩翩风度,一双犹如黑宝石般的眼睛欣喜的望着我。芸儿为他在腰间又别上一块玉佩,看到有些愣神的小人儿,打趣道“咱们娘娘装扮起来,连小殿下都看痴了”
“是吗”我笑了,拉起适儿的手“适儿,你说娘是这样打扮起来漂亮,还是平时的青衣素面好看?”
适儿认真想了想,一本正经的答道“娘怎么都好看,素净时如新荷出水,装扮起来又似牡丹含羞,都是美若天人,无人能及”
“呵呵”我直笑的一阵气喘,髻上钗环轻脆作响,衣带流苏飘摇拂起。不觉伸出纤纤玉手掐着适儿的小脸“咱们的小殿下真是长大了,学会赏析赞美女人了”
适儿脸上一红,拉着我就往外走。
侍立一旁的紫藤连忙拿过一件紫色滚金边的狐狸毛领皮氅,我刚待披上,心中一动,随即说道“今儿不能穿这件,换下吧”
紫藤不解,这时芸儿忙从里间拿出一件湖蓝色羽纱轻裘棉斗蓬,我笑着接了过来,还是芸儿最得我心。
牵着适儿的手,走出碧云轩,府门前车马早已备好,还好,没有太晚,不能再像上次那样,王妃崔芙蓉先我一步到了,让迟来的我十分难堪。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拉着李适静静在站在马车边上,并未上车,我与崔芙蓉自从上次一役之后,一直相安无事,虽然她对我仍是十分戒备,我也没有刻意奉迎,但是该守的礼数,该在人前给她的尊敬,我一直坚守着。
适儿是一个早熟的孩子,他什么都没说,一直在旁边静静的陪着我。还好等候的时间不长,远远的看见崔芙蓉和李豫以及簇拥着她们的侍女、太监一行人款款向这边走来。
只是奇怪没有看到崔芙蓉的儿子素节。我微微颌首,向她施礼“王妃”
“沈丽仪早到了”崔芙蓉一身紫衣大氅,走动时露出金丝翠羽编织的裙摆,珠光闪耀,煞是好看。
李豫盯着我看了一眼,侧身对随侍的太监说到“扶王妃上车”

“是”小太监和侍女将崔芙蓉扶进前一辆马车中。
李豫走到我身边,握着我的手,语气很温和又有些隐隐的不悦“穿的这么单薄,还在外面等什么,不赶紧上车,回头再受了寒”,说着,不容分说便将我扶上车,又一把抱起适儿放上车,叮嘱了一句“好好陪着你娘”,这才放下了帘子。
我们不得不一起出行的时候,李豫永远是中立的,他不会同我或是崔芙蓉共乘一车,通常是自己骑马。这个男人到真的是懂得平衡,我心中忽然涌起一丝苦涩,随即摇了摇头,“选择了这样的生活,你还痴心梦想一心一意的爱情吗?别太贪心了,这是唐朝,这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代。庶民尚且一妻多妾,更何况皇族郡王呢?”
“娘”适儿仰着脸,眼中闪烁着坚定“总有一天,不管是紫色还是绯色,即便是黄色,只要是娘想要的,适儿总会让你如愿”
“适儿”我惊愕万分,连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这孩子可是疯了吗?”
“这话岂是能随便说的”我又惊又气,语气也重了些“适儿,你怎会这么想?”
“娘”适儿眼中没有半点退缩回避,仰着小脸,极其认真地说“你穿紫色好看”
“你这孩子”我不由气极,平时虽然宠着他,但是并不骄纵,诗词典故、史实谋略,一直在刻意影响他,怎么如今还这么不知道轻重。
在本朝,亲王及三品以上大员方可穿紫色,四品以上可穿绯,而且紫色是唐开国时皇帝的专用色,从武德年间才开始穿黄色,所以现在黄色和紫色都不是一般人能随意穿的,我如今虽然是四品丽仪,究竟不是李豫的正妃,所以在服色、用具规制上也是慎之又慎,不敢轻易逾越。
我暗自回想,好像在适儿面前我从来没有流露过对颜色、对权力和身份的看法与芥蒂,适儿又怎么会如此挂怀呢?
车子的速度不紧不慢,一直在向前走,但是我知道,很快就会到宫门口,我把适儿拉进怀里,小声说“适儿,不需要你为娘做什么,争什么。现在这样,娘很知足。”
“娘”适儿从我的怀里抬起小脸,有些忧虑地看着我“我不想让你受一点点委屈”
眼睛有些润湿,我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话如果是一个男人对我的真情告白,我一定会大为感动,怎能想到会是从我的幼子口中说出的,我笑了,心底开出一朵幸福之花,难怪人人都说这世上对你最好的除了生你的那个人就是你生的那个人。
稍候,轻启朱唇“适儿,娘说过随遇而安,人不能有太多的**,那样就会变得不快乐了,所以娘不曾觉得委屈,适儿也不要觉得委屈”
适儿看着我,第一次没有顺从的点头,有些倔将的表情,昴着头定定地说道“适儿知道,娘不用去争也不用有**,但是适儿一定会顺势而上,为娘争出一个真正无忧的境遇来!”
我的老天,看着面前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小男孩,我一阵眩晕,我没教过他弄权争宠吧,他怎么这么无师自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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