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浮华影 第六十六章 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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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日在床上躺着,除了无聊还是无聊,这个春天莫名其妙的麻烦事真是不少,让人忍不住心烦气躁。
感觉身子已经无碍了,但是芸儿和李豫仍然不让我下床,对于我想要沐浴的要求更是一口否决,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我只得呆呆的坐在床上想心事,看看诗集,无聊的数着时辰打发着日子。
“娘娘”芸儿脸上笑意吟吟“信诚公主来看您了”
“啊”信诚公主,我心中一暖,连忙掀起被子下床相迎。
“雪儿”信诚公主已经走进房内,见我起身相迎,叹了口气,连忙与芸儿一道将我扶回床上,嘴上怪道“你呀,这个性子跟敏儿是一模一样,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提到敏儿,我心里一阵难过,我知道信诚公主定然也不好受,只得徉装笑脸“公主,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我还想着过些日子去看您呢”
信诚公主在我所见过的大唐公主中是最为美丽高贵的,据说她的母亲就是那位以艳丽而闻名于世的赵丽妃,幼年丧母,刚入中年又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她的命运何其悲凉,然而偏偏遇到一位至情至真的附马,能得到附马二十多年如一日的一心一意全力呵护,她又是何其幸运。
信诚公主笑了,她的笑也是那么雍荣华贵,眼睛如同一汪春水带着笑意,让人从心底燃起浓浓暖意。眼角处淡淡的细纹更丝毫不见衰老的痕迹,反而平添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与气度。
柔柔的话语滋润着你的心田,我不禁想到,个性明朗、帅真的敏儿怎么与她的母亲有如此大的反差?
“昨日你差人送来的春瓜我和附马都尝过了,味道真好”信诚公主笑着,我知道,透过我她仿佛可以看到敏儿。
“我想以你的性子该自己过来,所以估计是身子不妥,刚问了芸儿才知道……”信诚公主不忍说下去了,仿佛怕会触及我的伤心事一般小心翼翼。
“没事,现在都好了”我反而要宽慰她“对不起,本来说好了这个孩子算敏儿的,让您来抚养,没想到………”
信诚公主轻轻拍了拍我手,脸上尽是安慰和了然的神情,
“公主”我哽咽了“我常常在想,朝中大军得胜归来并没有在契丹王庭找到敏儿的尸首和墓地,会不会,她还在人间”
我的话勾起了信诚公主埋藏在心中的悲伤,她侧转过头,泪水已经珊然落下,默默不语。
“公主,是雪儿错了,我不该提到敏儿,就让她活在我们心中记忆深处,永得安宁就好了”我也很是满心伤感。在敏儿身上分明承载着我对生活另一种迥然不同的追求和憧憬,然而她的突然而逝,让我那一半的梦也碎了,怎能忘怀,怎能不伤心。
“没事”信诚公主收了泪,拉着我的手“敏儿走的时候没有让我去送,她说过我的世界里有她的父亲足够了,她也要去找寻她的幸福,不管能不能找到,她都要奋力一搏,而且,她不再回来了”
原来,一切她都料到了,甚至是遗言都留下了。慧如敏儿,这样的女子,我宁愿相信她是在大漠深处的某个地方找到了她的所爱,她一定没有真正的离开我们。
“郡王”绿萝在院子里唤了一声,李豫急匆匆走了进来,似有急事刚待开口看到信诚公主在室内则欲言又止。
信诚公主拿出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泪迹,说道“见你好些了,我也就放心了,这就回去,改日再来看你”
李豫对这位姑母也一直很是尊敬,只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拱手说道“姑母见谅,事关重大,豫儿并不敢相瞒,杨府刚刚差人传来贵妃口谕,要召雪飞速去伴驾”
“啊”屋里的人都是一惊。信诚公主一向温和柔弱,但必竟也是在深宫中长在的,看多了风起云涌的事非变迁,于是十分紧张,连忙握住我的手,有些失态地说“雪儿不能去,她如今已被退回杨府,闭门管教,雪儿去了不是平地惹风波吗?”

我与李豫对视一眼,公主说的没错。这时候无数双眼睛都盯在杨府,我去,恐怕是身陷泥坛,再想抽身都不能了。
李豫似有话要说。
“你是什么主意?”我紧逼一步。
“贵妃虽然身在杨府,但是”李豫并未直说,我却已经明白了。虽然被玄宗退回杨府,但是封号还在,贵妃还是贵妃,更何况以今日杨家一门五府在朝堂上的势力,即便玄宗想休弃也不会就这样草率行事,那么不过是一种惩戒,也就是说贵妃终究会回到那个高高在上的龙座,伴君左右。
“芸儿,更衣梳妆”我主意已定。
“雪儿”信诚公主还待相劝。我笑着相扶,直把她送到门口“今日出门未看皇历吧,来的多不巧,改天等静莲苑的新鲜瓜菜下来,我再邀请公主和附马过去小聚”说着便让紫藤与绿萝将信诚公主送了出去。
转回身坐在妆台前,忽然就有了一念头,转身对手捧衣裙的芸儿说“芸儿,帮我找出那件大红色的胡服长裙”
芸儿一愣,我摆了摆手“就是那年我与独孤敏第一次进宫时穿的”,芸儿满脸疑虑,看了李豫一眼还是下去了。
换好衣服,梳妆妥当,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十多年前塔娜送我的那身回纥服装,红衣红裙,发式依旧是挽成椎型,髻上带了一顶镶有珠玉的桃形金丝冠,足穿翘头软底小皮靴。
没有了十多年前的那种英姿飒飒和妩媚娇艳。留下的是未曾褪色的容颜和在眉间总也化不去的愁思与清冷。
我变了吗?似是而非,十年岁月终究还是在我脸上留下了痕迹,对着镜子我笑了。
李豫默默地注视着我,整个过程没有问一句为什么,只是静静地伫立在我身后,最终将我环入怀抱“为什么,为什么选这件”
“你还是问了”我笑了。
“是”李豫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怕”
“不必害怕”我更加坚定“我第一次见贵妃就是穿的这件衣服,当日她可以让我永远消失,但是她没有,她给了我十多年安定幸福的日子,所以,我赌今天她还会对我心软”
“你”李豫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样的女子对自己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他已经无从分辨了,只是觉得一阵寒意从头到脚。
这一次是我牵着李豫的手,从碧云轩一直走到大门外,杨家的马车已经候在那儿多时了,“照看好适儿”
我留下这句话,然后像一个出征的战士那样跳上马车,没有丝毫的眷顾与不舍,就那样走了。
李豫的目光一直追逐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直到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直觉告诉他也许这一次就是绝别,宫中的风向他比她更清楚,贵妃此时召见于她,不管结果如何,她都凶多吉少。
但是,他不能也不敢不让她去。因为一收到消息他先去了太子府,他要先知道父亲的意思,然后才能将消息告诉雪飞。父亲说,她必须去,而且结果如何,自己都不能过问。
无力的感觉,绝望的感觉来的那么真切,李豫宁愿她像寻常女子那样撒娇,吵着害怕,赖着不去。但是她仿佛什么都已经明白,很多时候,雪飞这种超出常人的聪慧让他十分害怕,他隐隐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事情仿佛她都早已知晓一样。
如果真的如此,她为什么还不避开呢,还要每一次都伤痕累累折翼而归。
然而那份受伤之后的豁达与清醒,让李豫更为困惑,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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