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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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厅很大。宴会还没开始,但是人已经来了不少。虽然很多人都在交谈,可都把声音压得很低,能够清楚地听见一阵优雅的音乐从大厅的某一个角落轻飘飘地散了出来。蓝笑正坐在那个角落里,对着一架钢琴,弹奏着《水边的阿狄丽娜》。
我轻轻巧巧地用踩珠式走路法绕过一个又一个人,并对着经过的每一个人点头微笑。虽然经常参加蓝家这样那样的一些宴会,但是实际上我却总是处于眼生的状态,因为每次宴会的人都不一样,真不知道蓝听海哪里来的这么多狐朋狗友。可即使我并不认识这些人,既作为“林肯女士”的独生女儿,总不能表现得太差吧。
蓝笑的脸在钢琴架后若隐若现,高高的鼻子却给人一种纤细的的感觉,就如同他的手,细得似乎病态。这人此时眼神一片迷茫,估计已沉浸到他弹奏的曲子里去了,哪里还看得到我的倩影?我见他那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便也不忙着去吼醒他,而是转到那一长溜自助台那里,拿了一块港式点心和一杯调好的宾治,然后便挑了一小角落轻轻坐下,吃点心,喝宾治。宾治调得有些烈,我喝了两口便喝不下了。
点心做得还挺可口,三两下就解决掉了一个,拿着盘子正要去捡另一种的时候,一个人站在了我的面前,向我弯腰道:“Miss,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这人的中文明显说得拗口之极。初听还以为是蓝听海请来的饭店侍者,待得抬眼一看,却只见面前这人服饰高档,显然并非侍者,深目高鼻,却正是老外无疑。
虽然我这大好热血青年向来信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人对我好我就对人更好,人对我坏,我就不客气地对人更坏。此人虽彬彬有礼,还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按照我的原则,应该立刻给人家一个灿烂的微笑,然后站起来,回鞠一个30度的躬,用蹩脚的英文说:“No,Thanks.”但是一看这个老外规规矩矩的样子我就情不自禁想捉弄他。于是用一种特白痴的眼神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用四川话说道:“你老兄在说啥子喃?”
当然那个外国佬普通话都还没融会贯通,哪里听得懂我这正宗的四川方言,眨了眨眼睛,用比我还白痴的眼神盯着我直发愣。我便轻轻巧巧地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推开他自己挑点心去了。
在我另外挑了一块点心坐下来的时候,发现刚刚那老外并没有走远,虽然他正在和另一个人低声讲着话,但那一双眼睛却明明向我望了过来。我皱皱眉头,索性把点心往嘴里一塞,便大口嚼了起来。
如果你平时有观察的习惯,你就会发现,大部分的老外在吃东西的时候,并不会把嘴里嚼着的东西给露出来,因为他们觉得,这样很不礼貌。但是此时有一个老外老是盯着我,所以我故意嚼得很大声,并毫不顾忌地大张其口,把嘴里塞得满满的,然后那些东西自然而然便给露了出来。这样的确很恶心,老外果然皱了下鼻子,把脸扭了过去。
我“嘿嘿”笑了几声,心里特有成就感,用纸巾微微擦了擦嘴角,然后采取一种舒服的姿势,悠悠闲闲啃其他小食去了。
不一会便听蓝听海的声音响了起来:“各位久等,蓝某招待不周,还请诸位入里间就坐。”
原来这宴会厅分为两个部分,外面是交谈,集会的场所,里面才是正式进餐的地方。此时,菜已上好,我妈和蓝听海他们一个厅,我和蓝笑伴一些富家子弟坐在另一厅。
我于是起身便往厅里走。有一个人与我擦肩而过,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对我说了一句话:“没想到林小姐果真去了尊爵大学,并且,还遇到了勖黎天先生。很好,很好。”
我愣神,只觉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原来就是那天抢我手机要我进尊爵的那个神秘人物。大惊之下,匆匆回头。却发现身后空空,却哪里有半个人影!
那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知道我还是进了尊爵?为什么知道我遇上了勖黎天?
“喂,你怎么了?”有人问我。
举目一看,原来是蓝笑。
这小子,虽然比我年长两岁,却已经是他爹生意上的左右手了,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险些没救得过来,没把脑子烧坏,反而竟像是烧得有些超常,读书时那叫一个天才,才十八岁,大学就已经毕业。本来是想继续深造,国内国外好几所大学都争着要录取他,随知,他冷眼看着这些人争过来吵过去了半天,然后给人家来了一句:“老子不读了。”挥挥袖子不带走一片云彩,帮他爹弄生意去了。
他那爹那时正在焦头烂额,只因生意上出现了百年难遇的一个大瓶颈,但是为了儿子的学业,也就死马当活马骑了。没想到他儿子把学业弃如敝履,乃飘然而上,弹弹手指,衣袖一挥。靠,他爹还没缓过神来呢,他们那倒死不活的听海集团就又像春天的竹笋般,一节高比一节。
他爹现在只要一谈起当时之事,便擦汗道:“百年难遇的瓶颈啊!百年难遇的瓶颈啊!我到现在也还不知道,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把那瓶子给弄通的。”
我妈也常常拿蓝笑来跟我做对比,所以我自小对这小子就非常不满,于是经常欺负他。而且我的欺负非常恶毒,像什么拍拍他的小头啊,搞些什么小冤枉在他身上啊之类的,在我眼里,那可显得太浅薄了。我举世无双的恶毒欺负是这样的:
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我便对他说:“女孩子,首先要学会的,应该是矜持。”他眨眨眼睛,就说:“可是我是男孩子。”我便拍他的头:“男孩子和女孩子都是一样的。你看现在我是女孩子,你是男孩子,我们有什么不一样么?”那时,我头发留得很短,并且喜欢穿和他一样的小短裤,不穿裙子。他看了半天,看不出什么区别。于是在他那小小的概念里,就认为,男女并没有什么分别。我给他灌输了这样的概念之后,就开始尽职尽责地把我妈教我做淑女的那一套完全转授给了他。所以,我妈虽没把她自己的女儿培养成一个淑女,却间接地把她侄子给培养成了“淑男”。蓝笑同学不仅在学习上很有天赋,对于什么针补啊,修鞋啊,做饭啊之类也同样很有天赋。另外,他还会织毛衣,并且织的花色那叫一个复杂,我猜想他日后女朋友一定幸福得要死。
但是蓝笑同学不知是不是因为悟性太高了,不仅是“淑男”,而且是好同学类型的淑男,以他那么优秀的条件,居然到现在还没有过一个女朋友,这委实令人有些不可思议。
“没啥。”我说,扯了他袖子一下:“你小子现在能耐了啊。有女朋友了也不告诉我。”
“女朋友?”果不其然,只闻“扑”的一声,正在喝水的蓝笑已把一大口水狂喷了出去。
诸人吓了一跳,但是都认得这人是蓝听海独子,听海集团副总裁,当日宴会的东家,便只是尴尬地笑笑,也不好言语。
蓝笑被我惹出了一顿狼狈相,伸手便往我脑门一叩,怒道:“没事你磕这三个字想干什么?”
“哟哟,”我嬉皮笑脸:“出了洋相,就赖我。到底是谁毛病,一听这三个字就要犯喷。又不是禁语,为什么说不得?”
蓝笑捏了我胳膊一下:“好好,是我毛病,你既知道,就别在人前提啊。你可知道这里坐的有些可是我们公司大客户的子女,这不是纯粹着损我们公司的大好形象么?”
我把胳膊拿开:“别要不要就动手动脚,人家还以为我是你泡的妞呢。我长得这样,你难道不嫌是损你公司形象?”
蓝笑笑眯眯地看着我:“哪能啊?凭你这幅国色天香之貌,人家要误解,也只会把你认作我哥们,怎么可能会把你认成‘妞’什么的。”

我大怒,想要教训一下这小子,无奈放眼看去,全是一张张正儿八经的脸。要知道,这可是高级宴会啊,我再怎么没品,也不敢在这样的场合混闹。蓝笑便掌握了这个优势,所以才能肆无忌惮地取笑我,若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他还不乖得跟只猫似的。
这小子滑着呢,得志便猖狂,我冷笑了一下,故意张望了一番,说:“怎么不见你那位国色天香的小妈呢?”
蓝笑脸色一变:“你,你怎么知道?”
我哼:“蓝大少爷,你还天真地以为你们那点事大街上的人都不知道吗?”
蓝笑脸色微红,辩解道:“我……我可没有……”他看了我一眼:“你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我笑:“难道我整天没事就抱着你们那点破事发挥想象力啊?想你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多想几个帅哥。”
蓝笑低了低头,不说话了。
我得意地笑笑,然后便听见桌那边有一个人说:“Miss,你的话为什么我现在听起来全部都懂,可刚才却怎么也听不懂?”
一听这蹩脚的普通话,我便知道发言之人是谁了。靠,那个老外!
抬眼一看,果然见到一张金发碧眼高鼻的标准外国男孩脸在向我微笑。虽然我一向不怎么对老外感冒,但是说实在话,这人长得的确挺帅的,五官立体感甚强,而且造型优雅,与东方男孩相比,有着一种特别阳光的气息。我微微咳嗽了一下,刚才既捉弄了别人,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让他难堪,便也笑了笑,用普通话说道:“中国话其实包括有很多地方语,刚才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顺口说了一句地方话,却没想到你可能听不懂。”
“哦?”老外笑了:“我第一次来中国,是语言还在学习中,便是普通话也说得非常生硬,没有听懂你的地方话,实在是对不起。”
一听这话我几乎要晕倒,有没有搞错?明明是我故意捉弄了他,他却给我来了个真诚的道歉。这老外倒挺有意思的。
正想主动伸手过去以示友好,冷不防背脊上一凉,心内陡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赶忙转身,背后却赫然空空荡荡。而奇怪的感觉也同时消失掉了。
我皱起眉头。如果我的第六感没有问题,刚才的感觉应该是一种视线!有人在暗处观察我!难道,是那个神秘人物?
忍不住拉住蓝笑问:“刚才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有谁在用不怀好意的目光观察我。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人物?”
蓝笑深情地盯着我的脸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才说:“这脸怎么我看起来还是那样啊。”他叹气:“这样的脸会吸引人的目光么?”
一听这话,我差点没把自己嘴里的牙给喷出去,一时激动,竟忘了这是在宴会上,张口便拍桌而起大声道:“我林黛玉长得很差吗?怎么着也比勾引某些人的某些人强那么一点吧。”
要知道我的声音那可是有着相当穿透力的。此言一出,举座皆惊。不仅如此,“忽”的一声,突然连门也开了,我想我这声音再有穿透力也不至于到了能隔空开门的境界了吧,转头一看,却见原来正好是一个人走了进来。
不看此人还不要紧,一看此人我顿时差点没二度惊叫。靠,这样的眼睛鼻子,就算杀了我我的眼睛也会自动跳过去把他给认个正着。我听见自己的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就和一头野兽发怒时发出的低吼声一样。这人虽然换了一身衣服,没有再穿他黑底灰纹的衬衣,但是他的整个身体,仍然散发着一种阴郁的邪恶的气息。
勖黎天!这个变态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张可恶的脸在看到我的瞬间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对我视而不见,却向我身边的蓝笑走了过去,伸出了手。
而蓝笑这个混蛋也已深情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面上都是春风满面的样子,似乎俨然多年好友。一个说:“不好意思,有事耽搁,来迟了一点。”一个说:“幸会幸会,哪里哪里,请坐请坐。”
然后蓝笑把我往旁边挪了挪,两个混蛋便挨着坐了下来。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在宴会上,如果不是现场有着这么多和蓝家有着生意往来的高层人士,我早就发飚了。
但是此时,我也只有恨恨地坐下,把手里的筷子狠狠地攥着,似乎那是一把刀。然后在心里叫了一句:“勖黎天,咱走着瞧。”说了之后,到底意难平,又加了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想了想,再加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忽听一个人生硬的中文传来:“Miss林,请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扭头一看,却见是那老外,眼神中有着明显的关切之情。
靠,一定是我现在的表情太过恐怖,连外人都被吓着了。我赶忙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把移位的五官重新安排妥当。然后轻轻咳嗽了一下,展现了一个微笑:“多谢先生关心。我并没有什么事。”这可是在宴会上啊,可不能有损国貌。
蓝笑此时已站了起来。他今天身穿一套米色薄西装,一尘不染,看起来倒挺符合他一有为青年的身份。他拿了一瓶已开的五粮液,亲自给桌上诸位斟满了酒,然后依次介绍。我一个个看了过去,却不是什么集团老总的公子,就是什么公司总裁的千金,估计都是和听海集团有着生意往来的伙伴或者客户。只是介绍那老外的时候却站起了两个人。老外虽然服饰不凡,但是他旁边那人却穿得非常普通,只是一件黑色T恤。而放眼整个饭桌,在一片西装革履中也仅仅此人和那个该死的勖黎天衣着最为随意。
蓝笑先介绍的是老外旁边那人:“这位是九人传媒的总裁仇冰先生。”然后再介绍老外:“这位是九人传媒的总裁助理,威尔•斯密斯先生。”
威尔向在座之人点了点头,然后才慢慢坐下。那位仇总裁却是眼睛朝天,待得介绍完之后一**就坐在椅子上去了。
一般来说,总裁总是要比助理的服饰要高档一些,气度要非凡一些。当威尔和仇冰一起站起来的时候,我估计所有的人都会认为威尔才是总裁,而旁边那仇冰只是一个助理。这不仅是因为威尔的服饰远比仇冰高档,另外还有着一个明显的气度差别。那位仇冰,虽号称“总裁”,可我实在从他身上看不出半点“总裁”的影子。你看他那一张脸,虽然五官还算端正,但是那肤色,实在实在黑得有点过份;再看那乱糟糟的头发,要突出个性也不至于硬要在一个正式宴会上突出吧,又不是化装舞会,有必要弄个那么另类的发型么?再看那眼睛,又细又长,而且总是没精打采的样子,看人也是斜着眼睛去看。靠,凭你这态度能谈成生意么?只有那道眉毛,倒可称之为标准的“剑眉”,且斜飞入鬓,有着一股侠气。只是可惜,生意场上是不需要侠客们出现的。
所以,这样的一个人说他是“总裁”,倒不如说他是黑社会老大更让人信任。
我暗暗地哼了一声,正要转移开目光,却发现仇冰细长的眼睛在盯着我,并且,盯得很牢。
我的背脊开始发凉,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猛然我醒悟过来:原来刚才确有人在暗中观察我,并且观察我的人正是这个仇冰!
他的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可是我能够感觉到,从那双细长眼睛射出来的光芒,没有怀着半分好意!
我既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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