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似此良宵(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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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匈奴在边境活动猖獗,朝廷明令禁止大汉子民出关,若定要出关,一定要有丞相府签发的通关文碟。上次司马相如过来探望我时,便顺便拜托他帮我办这件事,估计这几天事也该办完了,反正今晚要聚一下,索性亲自去司马府走一趟,权当散步散心了。
溜溜跶跶到了司马相如府,他竟然不在家,只好留了话,邀他晚上赴宴。虽然吃了闭门羹,但并不妨碍我的心情。于是又溜溜跶跶地去冠军侯府,冠军侯也不在,只好哀叹今儿个日子不对,又留了话,离去。
走到正街,迎面一支骑兵匆匆而来,沿途一片鸡飞狗跳。接着又是步兵,俱全副武装如临大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猜度间,一马如飞而至,到我面前倏然停住,霍去病端坐叫道:“洛樱!”面色沉暗难看。
“怎么回事?”我知道一定是出了事。
“我正要找你,跟我来。”
我搭着他的手飞身上马坐到他身后,马儿扬起四蹄奔跑起来。转过几条街,街道已经被军队封锁了,这使我意识到事情可能很大条。转眼到了一处规模极大的高墙深院之外,这地方我熟悉,正是位于长乐宫与未央宫之间的武库。
武库有储存兼制造兵器之职,占地庞大,守备完善,对于汉王朝来说,自是兵家重地,闲人免进,我这么个闲人更是万万进不得地。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忍不住低声问霍去病。
霍去病沉声说:“武库被盗!”
我吃了一惊,又觉不可思议:“武库是储存兵器的地方,小偷跑这儿来能偷什么?偷那些刀剑吗?那能拿多少?还有啊,武库失窃关你什么事,又关我什么事?应该交给廷尉府或者绣衣使者处理才对呀。”说话间,随着霍去病进入武库大门,穿过排列整齐的士兵,进入正堂。
正堂里只有两个人,卫青和张汤,均愁眉紧锁。这二位一个为列侯,一个为重臣,区区一次盗窃事件居然连他们都惊动了来,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矝贵?
“舅父大人!张大人!”霍去病循礼而行,我只得有样学样,恭身行礼。
卫青虽然有了一定的年纪,看上去仍然英气逼人。虽然如今尊贵无比,但谦和之气仍在,益发显得气度宽厚。见小霍带了我这么个陌生人前来,并不觉突兀,问道:“这位姑娘是……”
霍去病未及回答,张汤说道:“这位便是在寿春城外说降淮南军的洛樱洛姑娘。”
“噢?”卫青轻扬眉,目光透出喜色。“你就是洛樱?”
这是重返汉朝后,第一盜真正与卫青面对面。
“正是……在下。”我实在说不出“妾身”或“小女子”这样的话,“在下”这样的中性词便成了自称的首选。
霍去病说:“当日自刘陵寝宫里搜出淮南王聚敛钱财,洛姑娘出力不小。故今日请她前来,或者能助我们查出些许线索,也未可知。”
卫青跟张汤交换一下眼色,算是赞同的表示。可我还一头雾水呐。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不急不缓地问。
霍去病说:“我们自寿春带回的那批黄金失窃了。”
我耸然动容,那可不是一笔小钱啊。要搁现在,足以造两艘“小鹰号”航空母舰了。
“是黄金的一半。”张汤附加说明。
“在哪儿丢的?怎么丢的”
哎哟,真有些心疼,一艘航母就这么没了。
就算用不着航母,那么多钱能打造多少兵器买多少匹战马啊。
霍去病解释说,皇帝得了这笔意外之财后很高兴,当即拔了一半,用来铸造军械之用,而卫青大人,正负责此次督造事件。为了购买材料方便起见,将这笔钱放在武库保险系数最强的玄武堂内。(这地方我知道但没去过,据说是间铁造的屋子,专门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前段日子已经用去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一直静静地锁在玄武堂内,每日清早,武库令都会进来查看。前天还好端端的,昨天清早来了一看,箱子还在,里面的黄金全没了。门锁好好的,没有撬过的痕迹,所有相关人员都已被捕,经查问,这些天武库内绝无任何可疑人员出入,也无任何异常现象发生。所有一切都正常,那些黄金是自己长脚跑了?
听完后,我自也有一番感叹,抓抓头皮说:“那,那抓紧时间破案吧,乘现在案发时间还短。”找我干什么?我不是金田一也不是柯南,不懂得侦破密室失窃案。
霍去病道:“舅父,我可否带洛姑娘去玄武堂一观?”
卫青稍作沉吟,点头应允。
瞧他一脸忧色,我心生怜悯,这么一大笔钱在他辖下被盗,麻烦大了。
“喂,你带我去那儿干什么?事先声明啊,那些黄金可不是我偷的,还有,我也不会破案。”说归说,还是乖乖跟着霍去病后头去了那间铁造的玄武堂。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学学人家破案也挺有趣的。何况丢的可是军费啊,大战在即,钱自然是越多越好。话又说回来,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此神通广大,连武库也敢偷且也能偷,莫非向天借了胆子?
玄武堂约有二百平方米大小,里面空空的,只有六只空箱子。
“锁匙只此一枚。”霍去病晃了晃手中的钥匙。那钥匙不是普通的钥匙,叫做铁蜈蚣,曲里拐弯地周身长了许多齿,形状象蜈蚣;那锁也不是普通锁,叫万夫莫开。据说这种锁是一位异人打造了来送给当年的景皇帝的,普天下只此一把,除了铁蜈蚣之外,无人能开。
唉,可惜现在铁蜈蚣成了软脚虾,万夫莫开变了随便谁都开。
我闷着头在屋子里绕了一圈儿,地面铺青石,屋顶封着铁,三面墙壁,一扇铁窗,门与窗都十分完整。如果是外来的贼,这铜墙铁壁的根本进不来。
拿眼睛一瞄霍去病,他看穿我的想法,说:“从武库令、丞而下所有武库人员均被张汤大人刑讯,你也知张汤此人行事残酷,若果监守自盗,问讯之下铁人也必开口。”
“那就怪了。”我查看着那把“万夫莫开”,丝毫没有被撬过的痕迹。“难道是有人配了把铁蜈蚣?”
“不可能。”霍去病断然否定。“铁蜈蚣铸造精巧,天下无双。这天底下,绝不可能出现第二个玄阳老人。”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我想起扶雍,当年的扶雍可是机巧之术冠天下,就他造枪的本事,比什么玄阳老人高了去了。“如果有人就能又怎么样?”
霍去病沉默了,俄顷说道:“钱财损失并非头等大事。武库隶属皇家重地,寻常盗贼岂敢觊觎?何况六箱黄金,即便是抬,也须十数人费些力气,居然莫名其妙不翼而飞。由此可见,这些盗贼绝非普通盗贼,只恐是未肃清之乱党。而他们取这些财物,必定是有所作为。”
“噢……”我扬扬眉,明白了。“你怀疑这件事,是寿春劫狱那两个人干的?”
“他们并非只两人。”霍去病白了我一眼。
想起那个为我治伤的家伙神出鬼没的,他不可能一直盯着我,一定是有人替他效力。于是深有同感地说:“嗯,也许是一个庞大的江湖组织,而这个组织,恐怕是朝廷的敌人。”不可能是丹心墀吧。
霍去病眼睛一亮,笑道:“想不到你我不谋而合。”
我嘿嘿而笑说:“你叫我来,不就是想借我的嘴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吗?”
霍去病道:“那也不然。你的想法向来古怪,能想我所想,亦能想我所不能想。”
我想起了一件事,跟他说道:“在寿春时,我不是想去救那两个孩子吗?刘陵看到我时曾经说了一句话……”
她问我:他来了吗?
现在知道,他,指的是那个虎头人。随后刘迁又说了一句:既然收了钱,为何只来你一人?显而易见,虎头人之所以来救人,是收了刘氏的钱。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类似这种江湖组织会是种什么性质呢?
“剑客!”
“杀手!”
我跟小霍出时说出两个名词。
名字不同,但意思相同,很多时候,这个时代的剑客与杀手只是一线之隔。
霍去病皱眉说:“若果是他们,他暗我明,不易对付啊。”
我揶揄道:“何况那个虎头人和狮面人,功夫高得异乎寻常,想抓他们,难了。”当年我打遍天下,只遇到一个对手,现在一来就是两个。唉,幸好我不当官,不然有得烦了。
“此事容后再说,不妨先谈你对此案的高见罢。”
“排除监守自盗的话,我能提供给你的只有两条。”我认真地,以多年梁上君子的经验来分析,如果是现代,方法可能更多,古代,我也只想到两个而已。“第一,的确有能人巧匠,可以复制这把铁蜈蚣……”
霍去病提出反对意见:“此法我也想过,只是他们又如何进出武库呢?”
“可行方法一:在同一时间内,用迷药迷晕武库守卫。当然下这种迷药必须手段高明,守卫醒过来后,不以为自己是被迷倒,还以为是睏倦之极打瞌睡呢。之后,大摇大摆运走黄金。”
“不可能。武库前后左右甚至通行道路均有南军把守。何况据查,近日内除舅父之外,根本无任何外人出入。你也不必怀疑他们对陛下的忠诚,在京的南北戍卫军队个个精挑细选,即便有一两个心怀异志,也绝不能成此大事。”
我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在京戍卫部队是汉朝所有兵种中条件最优越的,待遇好饷银高,军队中担任将官的基本是忠于皇帝的官家子弟,是绝对的保皇党,除非政治出现大的剧变,否则这支军队的根基无人可以动摇。
“可行方法二:武库内有秘密通道,可以让他们不被发现、悄悄运走黄金。”
“武库建初留有图示,其中并未标明秘道。”
“笨蛋,地图要是能标明,那还叫秘道吗?”
霍去病笑笑,不吱声。对于我骂他“笨蛋”,好像一点也不生气。看来这段日子真是混熟了。而混熟了的小霍宽容多了,也不象从前那样说话阴阳怪气的,虽然话不多,在我看来,却分明带着种孩子气的开朗。

“如果钥匙没有被复制,那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小霍饶有兴趣地问。
“还是……秘道,玄武堂地底下。”我踩踩脚下的青石板,蹲下身来掀开一块,查看底下的泥土。
“这也绝不……”霍去病把后两个字咽了回去。
霍去病是战将,没做过小偷儿也没当过侦探,一些下三滥的邪门儿招数他想不到很正常。事实上,这个想法理论上是可能的。四周是铜墙铁壁,头上是铁板一块,能走的只有脚下了。老鼠打洞的方法虽然很笨,但很有效。肖申克的救赎里的andy不就用这种办法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掘出一条通往自由之路的地道吗?武库防务再严密,比得过现代化的监狱么?
当然先决条件是,干这事之前,必须先得知黄金储藏的位置,以及武库的地图。就算如此,实际操作起来也有很多困难。比如地图精确度问题,挖掘地道时如何能精确地确定方向角度等等问题,还有所需的时间、财力、人力、并要保持高度的隐秘性,哪一项都不容易呀。想做成的话,得有多大的耐性和决心啊。所以说完之后,我自己已经先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提案,反而更倾向于前一项,或者是“监守自盗”。
“好啦,我的想法目前就这么多。仅供参考,仅供参考。”我起身拍拍手准备退场。
霍去病说:“我也有大惑不解。”
他倒沉得住气,我以为他必定急不可耐把青石全撬开查看呢。沉稳的霍去病,有几分来自卫青的遗传。
“请说。”
“铁蜈蚣与万夫莫开,你如何知其名?”
“嘿嘿……这个问题挺尖锐,我可以不回答吗?”我坦然地笑着,心里知道即使他真有疑惑,也不会追究到底,自从上回那次莫名其妙的谈话毫无结果地莫名其妙地结束掉之后,我跟他之间好象就有了这种默契。
其实我对他的疑惑也不小,对于我的奇言怪语,他居然不去追究,这不可疑吗?那岂是一个“信”字了得。可是他既然不闻,我也就不多问,我们俩自那儿以后就一直保持着这种盲目而“信任”的状态。
老实说,这种感觉挺好,追根究底,那些事只是我的私事而已,难得他不去上纲上线,让我保留自己的**,不必苦苦解释,不必撒谎愁烦,多好啊。小霍身上有种现代人的特质,即对别人的尊重。所以我也不多问,尊重他。
保留一点神秘,但并不妨碍彼此间的信任。多好!
果然,他只是笑了笑,不再追问。说:“如此看来,我要掘地三尺,找秘道了。”
出现了这么一段插曲,我心情变得晦暗起来,都是“丹心墀”这三个字在作祟。唉,希望新历史里没有这个词汇,我也不想再碰上这个剋星。
对霍去病发了邀请,我离开武库准备回客栈,途中逛了几间商铺,买几件送给客人的礼物,不知不觉天已黄昏。长安街空旷而宁静偶有马车踏着响铃经过,伴有远处传来小贩清朗的叫卖声,加深了这种空寂。地面的积雪被路人踏平了,踩上去很滑。我小心地看着脚下,慢吞吞地右侧而行。经过一家又一家店铺,掠过偶然擦肩而过的行人,前头,停着一辆马车。
我不经心瞄了一眼,正有个穿黑衣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
低下头,我继续小心地看着脚下的路,唔,这路也未免太滑了点,一不留神的话很容易跌倒。
突然,一块白盈盈的玉环蓦然跳入我的眼帘!
我心头剧震,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定睛再看,那块温润莹白的和田玉!我梦寐以求的、可以改变历史改变命运的和田玉,居然在出其不意的时候,从天而降!
噢,天哪,是我想得发神经了吗?
玉环在我前头跳跃着,离得我那么近,系着根红色的丝绦,挂在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身上。有刹那的意识恍惚,我的眼睛却片刻不敢稍离,快走两步正想赶上去,一个娇弱的身影先我一步走到男子身边,将厚厚的披风披到他的肩头。
“夫君,天寒地冰的,小心着凉。”温婉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关切和依恋。
这是一对浓情蜜意的夫妻。
我站定了脚,眯着眼睛望去,夕阳的光从对面射过来,将他们笼罩其中,成了两道美丽的剪影。眩晕感散去,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
“洛樱!”随着一声轻唤,黑影遮挡了视线,在上一个影像消失之前,那个男子的侧脸清晰而突兀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好象被电光击中,整个人变成飞灰不复存在,只有那个侧脸的轮廓,在我的眼前不断放大,放大……晏七行?!
晏七行?!!!
我推开挡在身前的人,眼前情景一览无余。
没有晏七行,什么都没有,只有马车远远的背影。
我仓皇四顾,看不到那个黑色的身影,也看不到和田玉。我不知不觉开始跑起来,追着马车拼命地狂奔。
“洛樱!”有人抓住我的手臂。“我有事……”
我一把推开他,厉声叫道:“走开!”
就这么阻得一阻,马车在长街尽处转过弯消失了。
呆在原地,我浑身冰冷,心却是一片火热。
我没看错,那个人的确是晏七行!虽然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但他就是,没错,是他!
可是,他不是死了吗?
我咬了咬牙,拔脚往回走。
扶雍这个王八蛋,他又骗了我。
“洛樱!”一道极大的力量扯着我的胳膊把我拽了回来,撞进一个结实宽厚的怀里。抬眼看,碰上一对愠怒的眼眸,是霍去病!
我愣愣地站直了身,反手捉住他的手臂热切地问:“你也看到了是不是?刚刚你也看到他了,证明我没有看错的确是他!你见过他的画像,所以能认得出来,就是他是不是?”
霍去病先是愣了愣,然后一把推开我,一脸嫌恶地冷冷地说:“我知你是重情义的女子,可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份么?为一个男人神魂颠倒要生要死,枉我还当你是旷世无双奇女子,真是令我大失所望!”说罢哼了一声,抖袖子返身就走。
“你别走。”换我一把揪住他不放。“你不能走,你得帮我。”我急得眼泪快出来了。
霍去病立定,慢慢扳开我的手,冷淡地说:“你听着洛樱,上天赐我生命,不是为些许夹缠不清的儿女私情,以后凡是关乎你与晏七行之事,我一概不想理会。我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我被他骂得无言以对,难堪之极。眼见他上马离去,身姿矫健,不禁心中百感交集,倍觉凄凉。曾几何时,我也曾如此潇洒,来去自如,不惹尘埃,可现在为了一个情字,竟弄成这般模样。我,我还是洛樱吗?
抬袖擦了擦不知什么时候涌出来的眼泪,我继续满城寻找那辆马车。
天黑了,月亮升起来了。
我拖着疲累的身体,满腔愤懑地回到客栈,扶雍正在厨房忙着晚上的客宴,被我一把拎着进了正堂。
“你给我说实话,晏七行到底在哪里?”我怒目圆睁,头一次这么强烈地恨一个人。
扶雍被惊吓住了,说话舌头都不好使了:“小人……小人,七行他……”
“小人小人。”我怒骂出声,一脚把他踹翻在地。“我看你丫的天生就是一小人,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你干吗这么恨我?就算你恨我,也不必诅咒自己的弟弟吧。人明明没死,你偏偏说他死了,甚至不惜弄个假坟来给我弄个死无对证。你丫的今天给我说清楚,否则我让你血溅五步,出不了这个门!”
扶雍瘦弱的身体瘫软在身,吓得颤抖不止,牙齿上下打战“得得”地说不出话来。我平息一下怒气,坐到桌案上,手指微颤地指着他:“说,赶紧说,说实话!”
“我兄弟……”扶雍哆哆嗦嗦地爬在地上,脸上全无人色。“他……确是死了。”
“你丫的!”我飞起一脚,踢得他滚到墙角去。
我激动得语无伦次:“就在刚才,我还在大街上看见他,穿着黑衣服,他原来就爱穿黑衣服,你说,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你说他死了?那我刚才看见的是谁?鬼吗?”
扶雍挣扎着爬起来,涕泪齐下:“姑娘饶命,小人,小人并未撒谎,小人的兄弟,确在十几年前,私斗而死,小人对姑娘,若有半句欺瞒,教我不得好死。”
“你好,你真敢睁着眼说瞎话。”我气昏了头,腾地跳了起来,上前再补一脚,踢得他满地打滚。
“住手!”一声断喝,人已到面前,带着呼呼的风声,一掌拍向我胸膛。
这人形同鬼魅突如其来,不及退避,只好全力与他对了一掌。“蓬”的一声,我的身体忽然长了翅膀似的飞起来,撞到墙上,跌落在地。
来人根本无视我,一边去扶扶雍,一边厉声喝斥道:“虽然这人身为仆婢地位卑贱,到底是人命一条,何至如此殴打于他?他身体瘦弱,若就此丧命,你于心何忍?”
向来都是我打抱不平,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打我的抱不平?我昏头涨脑地爬起来,火冒十八丈地指着那人骂道:“你你你,你知道个……”
他转过脸……眉如剑,眼似刀,古铜色的脸孔泛着怒意……
“屁”字一下被我吞进了肚子。
奇怪的是,我居然出乎意料地平静,也许令我吃惊的事已经经历过一次,也许被闪电击中一次,就足以使我心脏麻痹,也许我的思想、我的意念、我的心灵统统都定格在他面前,所以静止了。
我呆着不动,用全部的感官去感受着他,感受着这一刻,眼泪瞬间流了满脸……
扶雍震惊地大叫起来:“七行?兄弟?”
生生死死,寻寻觅觅,一千次的绝望一万回的伤心之后,终于重逢。
晏七行!
如此夜晚如此良宵,我唤出这个思而又思终日在唇边舌尖盘旋不去的名字。
当着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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