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烟花绽放不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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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子清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林川的眼神温柔似水。
那个时候,在伊子清的眼里,林川就真的是她的爸爸。
后来,她不知道林川是怎么跟杨菲说的,或者说了什么,只是杨菲再也没提起过诸如此类的话题。
林川会在出差回来的时候给伊子清带些她喜欢的东西,比如说一个SD娃娃,再比如说一件很漂亮的天蓝色睡裙。
只是伊子清在感动之余会敏感地觉得林川对她的爱似乎超越了父女的那种情感。因为林川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看着她的时候又是那样的怜爱。
林川会在伊子清睡觉的时候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会有欲言又止的神情,会在伊子清淋浴前给她放好洗澡水。
那一天,伊子清走进浴室,忽然间传来了"啊"的一声,林川闻声跑去,看见伊子清惊恐的样子,面容苍白,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裙子上的血迹。她说:"我是不是快要死了?!"然后抬头无助地看着林,就像是一只小鸡迷了路找不到家。
林川表情有一些尴尬,脸上有一些羞红。"子清,这是每个女孩都要经历的啊,别害怕。"
伊子清不懂,只是看着林川跑出浴室又回来,手里多了洁白柔软的一条。林川就这样手把手地教伊子清怎样使用这个叫做卫生棉的东西。
那年伊子清十三岁,在这一天长大了,而见证她长大的,不是她的妈妈,是这个叫林川的男人。
可伊子清之所以在上学后毅然选择住在学校而离开那个家,不是因为杨菲,而是因为林川。那天晚上林川说:"子清,我喜欢你。"
那天伊子清在半夜醒来,林川正爱抚地亲吻着她的额头,她错愕的眼神看着他,林川说:"子清,我喜欢你。"
她哭了,是害怕,深深的恐惧。他是她爸爸啊,哪怕是名义上的,这么多年,难道他不是把自己当成女儿来对待吗?她用力地一把推开林川,"不可以,不可以啊。"
"子清,我……"
伊子清跑下床夺门而出,林川追上去拉住她,伊子清哭着说:"不行,真的不行。"瑟瑟发抖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林川松开手,"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也是当晚,伊子清闯进林川的房间去找杨菲,淡然地说:"我出去住校。"
"为什么?"杨菲还带着睡意的眼睛一下子变得精神,非常有兴致地问。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好。钱你放心,足够你用。"她很爽快地笑了。
如果换作早几年,再早几年,她还是个孩子,或者说成小孩子的时候,她可能不懂什么是爱,不懂复杂的神情,也可能把"我喜欢你"这句话理解成很简单的含义。
但是现在不是,她已经长大,早熟的心理早就朦胧的懂得这些种种,所以,她是真的害怕。
伊子清离开了所谓的家,离开了林川。拎着行李箱走的时候,林川没来送她,杨菲来了。她理了理头发说:"亲爱的,最好你永远不要回来。"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林川在二楼的窗前自言自语,"子清,要学会照顾自己。真的对不起。"
故事,就到这里,这就是伊子清在来到翰林三中前,一直被视为秘密的秘密。
其实她也想再有被疼爱的感觉。
其实她也曾很羡慕卡卡,可以那么轻易地去爱。
忧伤像一条雨季的河漫过身体直入心脏,手上和脸上的污垢都已经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那些过去的再也回不来了,悲伤再也不能重演了吧。
她伏在写字台上,从抽屉里快速地抽出纸和笔,她想要写作了。钢笔尖狠狠的在纸上划出一道像深入骨髓般的痕迹。眼泪落到上面,钢笔的深蓝色墨迹瞬间模糊起来,不管,再写。直到被浸入眼泪变软后的一小部分空间被笔尖划得惨不忍睹。
她狠狠地撕下它揉成一团,用力地撇开,它在空中形成一道完美的弧线落了下来。
伊子清跪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哭了。
2
新年的最后一天凌卡卡来找伊子清,提出了一个超级小女生的建议,去照大头贴。
伊子清很纠结,她好像很久都没照相了,因为自己基本没表情了。凌卡卡完全没考虑到她苦恼的心情,一路上显得很兴奋。
这是一个商场,人来人往的吵闹着。凌卡卡坐在椅子上选图案和版式,伊子清两只手放在圆形桌上支撑着脸。
"你怎么还想着要照大头贴呢?"一回眼,看见有个男生正猥琐地看着她。用猥琐这个词来形容他实在是太适合了,他那样子,比学校的化学老师都化学老师。吓,还是把目光落在了凌卡卡一顿飞舞的手上。
"见证友谊呗,要是我不在,你快忘记我长什么样就看看照片,我呢,也是一样。"凌卡卡头也不抬地继续忙活。
"呃,OK啦。"到机器前,凌卡卡把手里选的图案号码一亮,"号码你打上吧,我们这叫分工明确嘛。"
伊子清额前划下三条黑线。
果然符合凌卡卡同学的风格啊,连流氓小新都跟着来了。
十张大头贴拍下来,凌卡卡觉得嘴都跟着抽搐了。伊子清满怀期待地去类似于打印机的东西前,同样也是兴奋等着她们的大头玉照。
天晓得,凌卡卡对拍照多么的苛刻啊,她把伊子清的表情形容为"简直跟木瓜一样呆"。伊子清就抱着豁出去的心情,学着她龇牙咧嘴起来。
果然啊,果然。两个美少女级人物拍成了各种动物,也太搞了吧。不过还是有一张很正统的,伊子清笑得很干净,凌卡卡的可爱也满分。
十张,一人一半,那张很正统的照片被凌卡卡贴到了伊子清的维尼熊手机上,因为图案的关系,看着很温暖。
凌卡卡对此无比满意。
回家之前呢,两个人约好,晚上要出来看冰灯的,今天可是最有气氛的一天,据说要放三个小时的烟花呢。
可是到了晚上,到了约定地点,伊子清看到的是两个人,除了一脸白痴相的凌卡卡,还有蔚辰。
那天是卡卡和蔚辰还有伊子清一行三个人去看的冰灯,那个时间段几乎全市的老百姓们都出来感受这个气氛,烟花开得很大,至于声响,完全被人群的喧闹给压过去了。蔚辰伸出手,用温柔的语气说:"拉着我点,别走丢了。"凌卡卡看了眼身边的伊子清,花痴似的把手接了过去。伊子清笑着心里想,这个没出息的小女生,干吗把我拉来呢?非要我扮电灯泡的角色啊。可是卡卡没想那么多,她咬着冰糖葫芦仍然絮絮叨叨地讲个不停,说了一车的话,有时候声音被周围的人声盖过去,等再去听她讲什么,又完全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子清想,卡卡终究是个可爱的孩子。
三个人走累了就到了烧烤的小摊上,卡卡叫了六杯扎啤笑眯眯地用手指了指子清,又指了指蔚辰说:"来来,我们来猜拳。"
伊子清都傻眼了,卡卡玩猜拳?这么笨的人还要选猜拳来玩,那话怎么说,难道是不入虎**焉得虎子?整整玩了六把输了五把。让子清更傻眼的是,卡卡的酒力那么差,抱着很坚定不移的态度灌下一杯扎啤后,竟然就不笑不闹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睡了过去。蔚辰苦笑着,把卡卡欠下的另一杯都灌进了他的肚子里。
"没想到你猜拳那么厉害啊。"蔚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没,你没发现卡卡划拳的顺序都是石头,剪刀,布吗?"
"……"
"我们还要不要继续?"伊子清看着身边的卡卡,笑着问他。
接下来的划拳里,两个人奇妙地扯平,索性就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一会儿卡卡就拜托给你了吧,现在有点晚了。"伊子清觉得,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喝得她肚子都胀了。看看男生,终归和女生不一样,酒量总在最开始就比女生强,所以完全看不出蔚辰酒前酒后有什么差别。
"嗯,好吧,你自己回去没关系吗?"
"我家离这近。"本该结束了,伊子清抬起头,目光不移地看了看对面那双清澈的眼睛三秒钟,"不过,我还是想问你。"
那里完全不搭调的话。
"嗯?"
"你为什么跟卡卡在一起?"
那天蔚辰在商场里跟顾客推销商品的时候,感觉到脖子上的挂坠散落了下去,等到顾客走后便蹲在地上开始找。那条挂坠是一个白金打造的十字架,是他妈妈跟爸爸离婚前唯一送给他可以留做纪念的东西。好像过了很久的时间,几乎找遍了他身边所有明亮的地方和货架下细小的角落,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听见背后有人叫了一声:"哎。"回过头,一个笑吟吟的女孩子把手伸出来,摊开手心,"喏,你在找这个吧?"

十字架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的光照亮了他的眼。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一字一字地说:"我叫凌卡卡。"
3
伊子清看着手机上14:26的已收短信。
"和我去看画展吧。"发信人的名字显示是--蔚辰。
她想卡卡不在她就不要去了吧,可是手却不知不觉发出去,"好吧,时间地点你来定。"
对方的信息很快传过来,"公园门口吧,早上9点。"
伊子清把手机调转过去,和卡卡的大头贴在维尼熊图案的中间,对着照片,仔细看了看,卡卡笑着的样子,突然吓了自己一跳。
有点后悔答应蔚辰了,当时为什么不好好想想呢?不过现在又不好说什么了,那,和他去看画展,卡卡知道了也不会多想什么吧。
问了自己一系列的问题后,伊子清趴到床上,嗯,先睡吧。
早晨收拾好下楼才发现,家里没有人,杨菲肯定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伊子清在临走前擦了点淡淡的唇彩。走出去,空气还是那么冷,风吹过薄薄的棉衣直奔里面**裸的身体。
眼前的蔚辰看她来了就点了点头地说:"我们走吧。"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孩子如此干净,干净得一尘不染。真的,她从来没想过用干净这个词来形容任何一个雄性生物。
因为这里离画展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两个人坐在公交车上。伊子清靠在窗边,看到窗外闪过去的干枯树木,像是电影的放慢镜头。
"子清,你很特别。"突然间他的嘴里跑出这样一句话。
你很特别呢,这句话卡卡也曾经说过。
"哦?哪特别?"
是长得出众,还是成绩好,或者会写小说?
"说不清楚,但是你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男生想了想,语气缓慢。
"你今天怎么想找我出来?卡卡呢?"这个话题,还是不要继续了吧。
"她啊,好像是上亲戚家了,其实我一直都很想找你出来走走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伊子清转过身体,继续看那一排排没尽头的树。
有些话,说出来,可能关系的味道就变了。
展出的大多都是名家作品,来看的人很多,因为放假的原因学生也不少,可能都是懂得艺术的人吧,所以都很自觉,画展室里很安静,只能听到脚步徘徊的声音。
伊子清看到了那幅蔚辰曾经提起的《夜晚的露天咖啡座》,她等人流都过去的时候静静地来到那幅画下面。
浓浓的油彩,颜色很鲜艳。画的是傍晚的蓝天,还有暖黄色的灯火,微笑着走过的人群。嗯,和蔚辰叙述的完全是一个境界的。
"很好看,感觉很好。"
"嗯?"蔚辰从背面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夜晚的露天咖啡座》啊,你不记得你跟我讲过吗?你说这幅画很有感觉,你很喜欢的。"以为他忘记了,她用他的话来提醒下他。
很多时候,人忘记某些曾经叙述过的事情,只要用当时他的话来重复,大多数人都会想起来,可能还会很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看我这脑袋。"
人这样的生物,都会对自己的话产生着格外的敏感。
"你都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啊?"男生看着表情有点小小的激动。
原来他没忘。
"嗯,对啊。"
"卡卡就不喜欢画。"
"那又怎样?"的确,卡卡自己也说对画画没什么兴趣。
"我遇到知己了。"
画展结束的时候夜幕也降了下来,这样的季节天短,天会很早的就出现阴暗的状态。刚刚走出大门,他们就都不约而同地朝一个地方看去,在门把手的后面,是一对情侣在热吻,场面极为热烈。
为了避免尴尬,伊子清说:"走吧。"也是随手那么摸了下牛仔裤后面的兜,就是没想到还真少了什么,"你等我下,我去找点东西,手机你先帮我拿着吧。"
伊子清第一个感觉就是牛仔裤后兜里的银行卡不见了,那是她为了买安妮新书特地拿出来准备一会儿去刷卡的。
在画展室里找了一圈后,她无奈地走了出来,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有小偷,真看不出来。
"怎么了?"
"嗯,没什么。"反正都已经找不到了,说不说也就无所谓了,都是一个结果。不过倒霉的是,又要抽时间去银行补办了,而且要面对银行职员那张冷冰冰的脸。
伊子清拿过电话,看到手机上用来装饰的信号灯刚刚灭去。
"有人打电话了?"按了按手机键要去查通话记录。
"嗯,是啊。刚刚挂。"
"谁啊?"也就是那么一问。
"是卡卡。"声音有些迟疑,后面两个字还是很快速地说出来了。
伊子清忽然一下就耳鸣了。
左手边揉耳朵边问:"她说什么没?"一定是很惊讶吧,自己该怎么解释呢?
"我说我们在看画展,正要回去呢。"男生用很自然的神情说,并不像伊子清那样紧张。
"我送你回家吧。"又是标准的清澈笑容。
伊子清有点恍惚,连忙说:"我还有点事呢,我先走了,不麻烦你了。"
还来不及说完后面的话,她就急忙摆摆手消失在夜色中。
蔚辰一声低喃:"要早认识她该多好呢。"
伊子清刚跑出去不远,在一棵树下匀了匀气,就打电话到卡卡家,"喂,你干吗呢?回来了?"
"嗯,是啊,想我了吧?"
刚想应下来,卡卡又接着说。
"你跟他去看画展了啊?嘿嘿,电话怎么还在他那呢?"
"哎,是啊,蔚辰他说你不在家,我当时以为你会去呢。我卡丢了,去找卡的时候,就把电话放他那了。"
这是按事实说出来的,她无意中丢了卡,把电话放在蔚辰那里。可是,为什么自己像说了弥天大谎一样不安呢。
"哦,这样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还要去补卡吧?"好像还是以往的语气,或许她并没多想什么。
"嗯,是啊。"
……
挂上电话,伊子清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像是遇到了超级大的麻烦,又迎刃而解了一样。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卡卡。莫名其妙的想法,越想却越觉得心虚了。
不就是看看画展嘛,至于吗?
回到家的时候,林川刚好出差办公回来,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
什么都没说呢,就被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精美的包装盒吸引了过去。
伊子清在心里感叹,林川总是对她这么好,但自己却还忍不住问了一句,"给我的?"
"嗯,拆开看看喜欢吗?"他正在收拾行李,听见了女生问的话,回头看了眼。
打开盒子,伊子清还是受了点惊吓,虽然没打开裙子,但是第一眼展示在眼前的就是复杂的蕾丝,这是很奢侈的一件纯白色公主装,有点偏欧洲哪个世纪一些公主小姐们的装扮。伊子清对裙子没有那么多研究,但是裙子的裙摆和袖口都可以看得出是用很高档的蕾丝做的,做工精致到极点。伊子清跑回屋子里,略有激动地穿上它。裙子垂到小腿,尺寸恰到好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公主,像童话里的一样,就像小时候的自己。自她九岁那年,公主这个词她从来都不敢再奢望,只能敬而远之。但是林川却在冥冥之中用另类的方式告诉她,自己依然是公主,他是那么爱她,那么宠着她,哪怕是物质。
"子清。"
"嗯?"
"你知道那年,为什么我语误的突然说爱你吗?"林川的目光无限悲哀。
伊子清明显感觉到身体里面某个敏感的部位"咯噔"一下。看,多敏感的话题。
"你长得跟你妈妈太像了,你知不知道,年轻的时候,我有多爱她!可是她还是毅然地爱上了伊石,感情这个东西,真的说不好。有时候,十年都不如一日。"
"其实我并不爱杨菲,只是那时候她对我妈妈很好,而且她很喜欢我,同时,她也受不了我心理上的背叛,想着办法激怒我,她说得没错,我到现在想着的还是顾心怡。所以,她才那么讨厌你。"
"明天,跟我去看看你妈妈的墓吧。"
人总是这样,永远相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只有到了最后,发现自己开始后悔的时候,才会想起之前的义无反顾是多么的可笑。
伊子清双手垂下,低着头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恨你爸爸吗?"
摇摇头。
林川转身轻声呢喃,"那就好。"
怎么可能会不恨,只不过当"恨"变成"恨过"的时候,一切事情提起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不是吗?
就像伊石和顾心怡有一天还会回来,这样华丽的想象在每个黑夜被压抑得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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