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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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可以做什么?
……
如果问的是神父,他会说上帝用七天创造了世界。
假使问的是孩子,他会解释新学了多少游戏。
而若是问琳姨,她可能只会咬牙切齿的告诉你,尚西爱是个大笨蛋!
尽管很难相信,但是当享受完七天假期回到公寓的姜正雨推开前庭的铁门,看到的却就是这幅惨象。
“右脚伸直!伸直,你听到没有!”
草坪上,琳姨挥舞着手上的竹节,额际不断沁出细小的汗珠。她喘着气,那根竹节显然是在短时间内被使用了多次,头端已经软不拉搭地垂下来。
“我有在伸直啊?不是很直了么?”
另一头,尚西爱摇摇晃晃地踩在一根大约一米高的平衡木上,正尝试着练习屈、伸、转、绕的基本动作。由于她从来没有学过体操,所以手脚僵硬,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模仿机器人在摔跤一般,引得琳姨不时地大呼小叫。
姜正雨皱了皱他漂亮的眉心,漠然地抿紧了双唇。
“就你这种程度也叫伸直?”琳姨忍住即将崩溃的情绪,捏紧了手中的竹节,“几个简单的屈伸转绕,你学了多久了!怎么就一点样子没有呢?”
“多久?琳姨你也太夸张了吧,不过才三天而已。”尚西爱不服气的辩驳道,两只手开始呈小鸟起飞似的上下晃悠。
“你还敢说三天而已?”琳姨被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她指着尚西爱,手指不停地颤抖着。
“七天里,你试了多少内容?”挥了挥竹节,举凡花艺、茶道、宫廷礼仪、对弈、吟诗、即兴演说、甚至是柔软体操她都亲自示范了,却没找到一样尚西爱能够有所进展的项目,琳姨拿着竹节的手不由得颤动着,步步紧逼向尚西爱。
“是……太多了,所以我才说我不适合练习那些东西嘛!”
倔强的尚西爱猛地转身面向琳姨,忽然左脚踉跄了几步,身体一瞬间失去了重心。
“啊……哇……噢……”随后是连续的三声惨叫,夹杂着琳姨惊恐的表情。
早知道……就不要爬那么高了。
心中一阵哀怨,彻骨的刺痛从臀部传来,尚西爱艰难地移开遮住眼睛的双手。咦?她明明只叫了一次,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回音?
“臭丫头,你给我起来。”
“赶快把你的**挪开!”
令人不安的两道声音同时从尚西爱身后,以及右面传来。一股深切的阴冷笼罩着她的身体,尚西爱惊骇地跳起来,然后缓缓地转过了身。
原来,后面那两声奇怪的惨叫是孙俊晰和姜正雨发出的。
“臭丫头,没看见我手上的东西么?”挥掉身上的灰尘,俊晰第一个抗议起来。原以为选择从后门进来是最安全的,没想到居然杀出尚西爱这个闯祸精。
望了望散落一地的冰冻鳕鱼,尚西爱胆怯的往后缩了缩。
“叫你离我远点!”
这回是姜正雨暴躁地吼叫声。
他的脸不自然地扭曲成一个略带委屈的弧度,急欲躲开尚西爱的注视。
“正雨……正雨你没事吧。”
仿佛刚才从梦中惊醒,琳姨心痛的拉过姜正雨左看右看,刚才尚西爱突然倒下去的瞬间,两只手不停的挣扎,居然拉倒了抱着塑胶盒路过的俊晰,还压着了站在平衡木那头的姜正雨。
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琳姨的眼眶中隐约透出晶莹的水汽,那时姜正雨竟然是溃逃似的飞奔到尚西爱身后的。
“正雨……”琳姨迟疑的拉住姜正雨的手,强自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询问。
尚西爱,真的是那个小丫头么?
回头望了望惊魂未定的尚西爱一眼,她和俊晰两个正吵得不亦乐乎,一只手甚至指到俊晰的鼻子上去。
无论怎么看,琳姨都不能将她和自己眼中那个完美无缺的姜正雨联系起来,简直是太荒谬了。
“正雨,你确定是她?”
挣扎到最后,琳姨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琳姨……”
“告诉我,正雨。”坚定的口吻。
关于一个小男孩对一个小女孩的感情,她已经默默地看了十几年。但是姜正雨对尚西爱了解多少,却是谁都不能保证的。
或者……她并不是那个她?琳姨无法忽略掉心中的期待,屏息静听着姜正雨的回答。
时间,在这一秒几近停顿。
点了点头,姜正雨的回答是略微的点了点头,细微的动作不仔细看甚至不会发觉到,可是琳姨的心一沉,她知道那是谁也不能再动摇的心意。
尚西爱!她低叹,注意到姜正雨的视线嗖地一冷。
“俊晰……”姜正雨冷冷地收回被琳姨紧握的双手,他看到尚西爱整个人被俊晰的胳臂捆住了,尽管极力挣扎,却还是没能挣脱开来。
“该死。”他低咒道,目光凝聚在俊晰紧贴在尚西爱身上的手臂,恨不得刺出洞来。
“放手,再不放手我咬你了!”当姜正雨的手即将要拦截到俊晰的动作时,尚西爱忽然怯懦地威胁说,使得他英雄救美式的动作迟疑了一下,就在这几秒之间,尚西爱深吸一口气,心中默数了两秒钟,然后照着俊晰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
俊晰一阵声嘶力竭地惨叫,猛地松开了钳制着尚西爱的双手。
“我说了要你放手的,真笨!”
一瞬间情况急转直下,姜正雨微怔地看着一脸小人得志的尚西爱,她一只手插着腰,另一只手的拇指翘起,敏捷地擦过她小巧的鼻尖。这样一个李小龙的标准动作由一个女生做出来,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可爱。
尚西爱啊尚西爱,这是女孩子该有的行为么?
姜正雨不觉笑了出来。
“臭丫头,你属狗的!居然真咬。”抱着左臂惊慌失措的跳开,俊晰的情况只能用躲避猫的老鼠来形容,他冲着尚西爱吼道,一边监视着自己的伤处。
“哎哟,你怎么知道?本姑娘就是属狗的,怎么样?”存心和俊晰杠上了,尚西爱耍赖的承认。
“你……”一时气急,俊晰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臭丫头。”他只能这样骂道。
“切,说不出道理就骂人么?这就是你受的精英教育?”尚西爱可不是省油的灯,一阵连削带打,堵得俊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面孔一阵红一阵紫的。
胜负已分。
姜正雨默默地退回到琳姨身边,一脚踢翻掉那个碍事的平衡木,“琳姨……”他深邃的黑眸与琳姨的视线相交,嘴角挂起魅惑的微笑。
“如果不是现在的尚西爱也没有关系……也许,是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了。”
是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了!两个人的心同时一震。
“正雨,你们在聊什么?”俊晰和尚西爱已经停止了战斗,火力集中到姜正雨身上。
目光向周围一扫,尚西爱推搡了俊晰一下,“宇时呢……”她的脸由于适才的争执闹得面红耳赤,仿佛熟透了的苹果,细细喘着气。
姜正雨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他径直从尚西爱身侧路过,扬起的手重重拍到俊晰的肩上。
“我说了不要和宇时猜拳,你又不是像‘某人’一样没大脑。”
如果他的估计没错,这会儿李宇时一定是假借看东西的名义行偷懒之实了。
“我的鱼!”俊晰猛然醒悟道,“宇时一定溜了!”
“你才知道。”姜正雨冷哼了一声。
也只有俊晰这个傻瓜会和第六感奇准的李宇时玩猜拳,他不屑地收回目光,随后非常绅士地挽起琳姨的手,“辛苦您了。”他说,眼神温柔,表情恭敬,仿佛一道彩虹划过天际,阴霾散尽。
尚西爱痴痴地瞪着姜正雨挽着琳姨走进公寓的身影,她悄悄捅了捅俊晰。
“那个人,姜正雨?”
“废话!”
天啊,现在的恶魔都是这样的吗?尚西爱快绝望了。
“那他对我就非得要吼的吗?”
“当然,正雨说过,白痴就要用白痴的方法对待她。”
招牌的潇洒转身,算是作为对尚西爱那个“厚爱”的报答,他盗用了姜正雨最初的回答。
就让那两个傻瓜继续傻下去吧。
俊晰匆忙地赶上姜正雨和琳姨的脚步,他的话语让尚西爱没来由的一阵伤感,恍然回过神来,单纯无忧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流,她转过了身,停下来使劲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尚西爱,你这是怎么了?
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忽然之间,一道阴郁的视线烧灼了尚西爱的心跳,一抬头,李宇时就站在了二十米远的铁门旁。
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温柔的看着她。
尚西爱也没有说话,仿佛这里的空气被抽走般,呈现出窒息而压抑的空白,两个人定定地站着。
“看见过凤凰树么?”
“耶?”尚西爱讶异地一愣。
“据说面向凤凰树的许愿就和同流星许愿一样,只要真诚的祈祷,都会灵验。”李宇时潇洒地跨过一个栅栏,不失温柔儒雅地向尚西爱解释。
“真的每个愿望都会灵验?那你看见过凤凰树么?”尚西爱半信半疑地问道。
李宇时的脚步停了下来,他转向公寓的西方,指着遥远的一点,“那里,正雨说他看见过。”
“哪里?应该很远吧?”
尚西爱探了探脑袋,远处是一整片茂密的森林,分辨不出树与树之间的差别。
“是很远,但是确实存在。”
“你有愿望没有实现么?”敏锐地捕捉到李宇时在提到“存在”这两个字时所强自伪装的镇定,尚西爱试探着问。
李宇时不可思议的转身面对她,黝黑的星眸在她身上僵硬的徘徊着,探出别样的光芒。
“有。”许久,他静静地吐出这个答案。
“是吗?”
尚西爱憨憨一笑,随即溜出铁门,“我们去找找看吧。”
这样说着的时候,女孩子的娇态自然流露,纯真无邪。
山野的微风轻扬起她的发,混合着淡淡青草的气息,仿佛达夫尼的精灵。
李宇时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永远的拥有这样的尚西爱。
“走啦……走啦。”她笑着催促,左手笔直地伸向李宇时。
一瞬间,零落的阳光反射在她粉嫩圆润的脸庞上,恍如神圣的天使。
也许……所有的一切在开始便错了,李宇时克制着自己越来越快的脚步,心中的某个地方开始忧郁。
牺牲掉她的纯真,真的可以拯救正雨么?你真的……可以做到么?
碰触到尚西爱指尖的那一刻,李宇时终究有了超脱伪装的迟疑。爱情,本就是不能够伪装的情事。
“我们从那里上去。”右手轻轻滑过她的左手,李宇时淡然地宣布。
也许,这就是心沦陷的声音。
而结果呢?
尚西爱追了上去。
沿着蜿蜒的山路,绿城山的景致是仅住在靠近山脚的绿城公寓里根本无法想像的美好,青翠碧绿的水杉、青松、胡桃树交错的生长在密林间,偶尔有几只棕头鸥的幼鸟在枝头间飞过,发出悠扬悦耳的叫声。行至山腰,更多的狸猫、野兔、山鸡等等相继一跃而过,它们并不害怕突然出现的人类,反而以一种极致的忽略将彼此融合,仿佛任何人任何事物来到这里,便都成了绿城山的一部分,宁静、安然。
尚西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李宇时闲聊着稀奇古怪的话题,同时不甚专心的留意着所谓的凤凰树。
对于许愿,她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因为通常,希望越大的后果只能是更大的失望。尚西爱不想失望,所以她不会给自己希望。
走着走着,尚西爱累了。
“想知道正雨为什么总是对你发脾气?”李宇时拨开一道树丛往前走着,他们已经偏离了开始模糊的小径。
他就这样径直走在前面,保持着若有似无的疏离感。
“大概是他讨厌我。”扁扁嘴,尚西爱回答,隔着五米的距离在后头跟着。
“如果正雨真的讨厌你,你早就完蛋了,还能安稳的呆在学校那么久?”李宇时一笑,他估计也是这种回答。
“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别开玩笑了,我是外星人啊,还不知道面对我?”尚西爱可不傻,不会上这种低级的骗局。
李宇时发现自己似乎是没办法向尚西爱解释。
他不想让尚西爱毫不知情的靠近姜正雨,然后失望、被伤害;同时亦不愿详细地向她解释正雨对她的执著……这是种残酷的矛盾,并且与开始的计划背道而驰。
然而李宇时毕竟是李宇时,大多数时候压抑、善于伪装的李宇时。
“很久以前正雨不是现在这样,他很好动,容易相信对方,喜欢什么就去争取……虽然那时候都是以恶作剧的方式,不过不论你是否相信,十岁以前的正雨,那时候,至少比现在温柔。”
踩着石子越过一条小溪,尚西爱静静地听着。
“但是十岁以后发生了一件事。”李宇时的神情哀伤、受挫、充满了阴郁的痛。
“而后他就变了,变得不敢相信别人,不愿意表达自己的情绪,越是重要的人就越是保持了距离,正雨,他逐渐失去了爱另一个人的能力与自信。”
“难道你们……你们没有帮助他吗?”俊晰呢?你呢?不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么?怎可能不尽一点努力?
“你不会明白,那是个心结,除了自己没人能解开。”
李宇时叹了口气,紧接着是一阵萧条的沉默。
他们一直往前走,两个人的脑中都只有一直往前走。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森林的阴暗湿冷渐渐挥发到迷雾中,倦鸟归巢,尚西爱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她只是,也许只是无法面对一个人,无法面对轻易搅乱自己情绪的人。
姜正雨,你知道我离开公寓了么?那一秒,尚西爱终于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寂寞,却温暖的感觉。
李宇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转回身凝视着尚西爱。
虽然她就站在离自己一米远的距离外,但李宇时却发现心中居然浮起一种莫名的不安全感,他摇了摇头。
夜逐渐深了,入夜之后的森林展现出它恢弘而神秘的气质,凉飕飕的夜风从林间呼啸而过,荡出一层层的寂寞。
当尚西爱踩过一段枯枝并且跟上李宇时的时候,在右前方的一棵榕树上,大片大片的落叶像雪一般的落下,落叶轻盈娇小的身体好似承受不住风的吹拂一般,在空中随着风摇曳盘旋后随即掉落在地上。
或许落叶并不想掉下来,但即使不想落下也终究逃不过要掉下来的命运,尚西爱想着想着感伤了起来,抬头朝着那棵树望了一会儿,当她转移视线继续向前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是你么?姜正雨,真的是你么?”
一道树丛被粗暴地双手撇开,那个模糊的轮廓逐渐在尚西爱的瞳孔中清晰起来。
她看见了姜正雨,尚西爱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李宇时也看见了。
“尚西爱……尚西爱……”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面目中是深邃的疲惫,黑眸间泛出清楚的红肿血丝。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是那个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姜正雨了。

整齐的衣衫被树枝撕扯得破破烂烂,头发上夹杂着灰尘与青黄的落叶,衣领袖口满是潮湿的泥泞。
尚西爱的身体猛地一震,心中徘徊着一种苦涩的温暖,似乎很久以前的某个人也是这样,不顾一切的控制自己的视线,然后就屈服了。
“该死的,谁让你跑到这里来的?”姜正雨因为生气而失去理智地说出与自己意思完全相反的话。
“白痴就是白痴,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么?”
“姜正雨,这就是你要说的话?”尚西爱的脸沉了下去。
她以为,至少他是关心她的,然而,那张愤怒的脸孔却并不像是那么回事。
“对,你以为对你还有其他的话好讲么?”
“……”
姜正雨看着没有任何回答的尚西爱,撇了撇头继续说道:“怎么,哑巴了,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像个笨蛋一样跑到山上来,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很快乐吗,你觉得这样很有趣么?”
“正雨……”
李宇时看不下去了,他挡在尚西爱的面前试图辩解,可是这样的举动只是更加深了姜正雨的误解。
他没有办法对李宇时发火,便统统一股脑儿的发泄在尚西爱身上。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像个白痴一样到处乱跑,就等着退学吧。”撂下狠话,其实他想说的并不是现在这样。
“又是退学,你威胁别人的时候就不用换个理由么,好吧,你要退就退,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在乎,这样的学校,这样的你,我早就呆腻了。”
尚西爱失望地看进姜正雨的眼里,他的那些话像一把利刃的匕首一般,毫不留情的刺进尚西爱的胸口,她沉着脸转身跑向黑暗处。呆了一会儿的李宇时和姜正雨这才反应过来地追了上去。
尚西爱不看路地流着眼泪在山里乱跑,满腔的厌恶,忍不住对他的温柔的期待,以及对那样期待着的自己的痛恨,全都让尚西爱的心情乱七八糟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就这样一路跑着,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仿佛从来没有这么用力的奔驰过,身后姜正雨的叫喊声逐渐弱去,尚西爱的心情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她缓缓放慢了脚步,筋疲力尽的瘫软在地,周围是陌生的环境,看不见一点光亮或者是人走过的痕迹。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小声地呼叫着,尚西爱感到又冷又怕。
好像有什么细微的声音传过来,尚西爱朝着那个方向跑去,却还是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努力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因为担心和害怕她的两腿发软,一个颠簸摔倒了地上,已经没办法了吗?膝盖上传来的疼痛不断扰乱着她的心跳,尚西爱蜷缩着身体坐在一棵断树间的角落,泪止不住地落下。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一阵细细梭梭的声音渐渐靠近尚西爱所在的方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尚西爱忽然安心了下来。
“好险,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
是李宇时,他的头发全被汗液以及晚间的水汽浸湿,俊逸的脸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是真正关心的样子,尚西爱扑进他的怀里开始哭了起来。
“我们回去吧。”搂着因为寒冷跟害怕而不住发抖的尚西爱,李宇时疲倦地说着,并温柔的安慰着她,等到西爱一停止哭泣,他就把自己的外衣披到了尚西爱的身上。
“好了么?有没有受伤,还可以走么?”
“……”
尚西爱没有说话,她不住的抽泣着,由于惊恐而忧伤的大脑一片空白,浑然不知李宇时正专注地看着自己,宇时觉得西爱真的好单纯,好傻。他轻轻抚摸着尚西爱的头发,有一股奇异的悸动想亲吻她的脸颊。
“约定……你有没有很想遵守,却不得不放弃的约定?”
李宇时的目光深邃而凝重,仿佛碧潭深处暗涌的熔岩。
尚西爱的身体猛地一震,“宇时,你今天好奇怪。”
她抬起头,看着李宇时说道,“既然订了约定,就一定是想遵守的吧。”
“约定,既然订了……就应该遵守的么?”
李宇时苦笑了一下,目光转而面对着远方。
深吸了口气,此刻他已深深地体会到作茧自缚的意味,结果是他计算的,可是偏偏,不断地涌向漩涡中心的人却也是自己。
尚西爱无语的望着那样的李宇时,她忽然觉得面前的人距离自己那么的遥远,仿佛他的世界一直是一个人住着,从来没有被打开过。
她吸了口气,内心又想起那个人——姜正雨,她该用什么来阻止自己越渐奔离的心呢?
韩才恩曾经这样说过,对人来说,常常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某人打开了心中的大门,而且,无法清楚地明白门被打开的过程。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扇门一生只能够被特定的人打开一次,打开了以后,就再也无法平稳的合上了,这番话换到尚西爱来说,就是那扇门虽然在刚开始的时候被李宇时敲醒了,然而真正打开它的人却是姜正雨。
尚西爱已经无法克制自己伸向正雨的心,所以才会被幼稚懵懂的情绪打击得遍体鳞伤。
“姜……正雨?”
下意识地移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尚西爱柔弱的身体瑟簌了一下,好像所有的空气都被人抽离了一样,不远处站在小径上的姜正雨就带给她这样的感觉,浑身散发着寒冷。
有好一会儿时间,她什么事情都无法做,心情仿佛被囚禁在看不到路的雾里,灰蒙蒙的一片。
“我们……回家吧。”深吸了一口气的姜正雨不带感情地看着尚西爱,却是对李宇时说着。
忽然间,尚西爱情愿看到那个怒气冲冲的姜正雨,指着鼻子骂她,或者是怎么样也好。她不知所措的望着姜正雨毫无生气的脸,那一抹淡漠与冷酷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震撼着她,心里的某个角落好像坍塌了一样,感到一股悲伤。
“姜正雨……”
尚西爱不自觉地发出声音,可是正雨径直越过了西爱,像是根本看不见她似的,走到李宇时身边。
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随后姜正雨移开了视线。
“琳姨等很久了,她说再晚就没有饭吃……”
“只是晚饭么?”
“对,就是这样。”
两个人相互说着不合时宜的对话,可是李宇时的脸却变得凝重起来。他望了望正雨,随后走到尚西爱身边。
“还可以走吗?”
他握起西爱的手,那一瞬间,分明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冰冷视线。
姜正雨,你担心了么?
露出恬淡的微笑,李宇时的心中却莫名地挣扎起来。
三个人转身寂静地往回走,尚西爱虽然想问姜正雨是什么时候来的,但看到他那冰冷到可以杀人的视线,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寂寂无声的山路在姜正雨率先一步的带领下,安然的回旋着。
回到绿城公寓,琳姨正焦急地等待在铁门外,她远远地就迎了上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宇时,西爱,你们没事吧?下午正雨发觉到你们不见之后就上山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尚西爱表情一愣,“姜正雨……他下午就上山了吗?”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不确定地质疑着,而姜正雨已经越过铁门走了进去,他仿佛要抗拒一切的神情让人莫名的心痛。
“当然,他是第一个察觉到你不在的人。”
“第一个……是第一个……”
尚西爱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震撼,他所有的缺点,所有的霸道,所有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姜正雨,他终于变成尚西爱生命中的痛苦,占据了她的心灵。
有时候,人活着所能感受到的孤单,多到不是光用言语就能表达的。每一个人都会感到孤单彷徨,但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理解别人的孤单。
自从那次上山之后已经过了两个星期,整整半个月来姜正雨没有说过一句话,他总是刻意回避掉尚西爱投射过去的视线,或者是和俊晰混迹在女人堆里,用酒精和脂粉气麻木自己。
原本站在走廊的窗户边不知道看什么出神的尚西爱,脸色越变越难看,忽然地转过了身子,姜正雨和俊晰分别带着两个穿着Hermes套装的女孩子走了进来,他看到了她,却似没有留意到她的难堪,继续带着那两个女孩子走进客厅。
“西爱?”倒是俊晰不太自然的与她打了个招呼。
“西爱……尚西爱?”
其中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的女孩子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转过头好奇地望向他们两个,“Ann,她就是那个尚西爱。”向朋友招了招手,女孩子毫不顾忌的叫道,而姜正雨则安稳地找了个胡桃木的靠背扶手椅坐下,淡漠的将视线瞥向一旁。
那个叫Ann的女孩子顿了顿,她以一种类似于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尚西爱,然后她的手环上姜正雨的肩,刻意温柔的贴近他,“噢……”她拖长了语调,酥软的声音故意往姜正雨脸上吹气。
“原来不过如此,我还以为能让宋彩珠吃瘪的人有多了不起,不过寥寥嘛。”
“Ann!”俊晰发出低沉的警告,他不忍地看着尚西爱苍白着脸痴痴地定在原地。
“没……没什么。”尚西爱虚弱地摇了摇头,淡淡的微笑定格在一个凄美的弧度。
“她们没有错,我只是……只是……原本就不适合呆在这里。”像是找不到可以继续呼吸的理由,尚西爱惘然的眼神漫无目的地飘荡在空气中,然而这一切姜正雨都没有看到。
俊晰叹了口气似的望着两个人,不知道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虽然他经常和西爱斗嘴,互不相让的时候争得面红耳赤,但是他清楚地明白尚西爱是个善良单纯的人。她和正雨之间尽管表现的方式不同,却总是在不断的相互吸引当中,关于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
“正雨……”俊晰急躁地走过去,一把拎起姜正雨的衣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就要这样子过完整个夏天?确定就这样可以吗?”
“孙俊晰……”他没有挣扎的样子,只是悲哀地问道,“连你也要插手吗?”
俊晰紧握的拳头噗地一松,这样的姜正雨他曾经看见过一次。在遥远的记忆深处,他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再看到那样的眼神,可是,他居然再一次地感觉到了。
疏离的目光在空中与尚西爱交错,俊晰无奈的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走回房间,连日来的低气压始终徘徊在那两个人之间,所有人都陪着倍感压抑。
“走开。”冰冷的可以杀死人的语调。
Hermes女孩被猛地推开,姜正雨表现出绝对的冷酷,掸了掸身上被碰触到的肩膀。
“正雨……”
“注意你的口气,我们没有那么亲密。”
残忍的话语像一把利刃般,刺进别人的心,也刺痛了姜正雨自己。他没有忽视尚西爱对李宇时的称呼,“宇时,宇时。”总是这样的亲密,他的眉头不由得纠结在一起,初次体会到爱一个人的苦涩。
如果,当初没有遇到四岁的尚西爱,那个可爱的圆嘟嘟的天使脸庞;如果没有在李宇时身上发生那件令人痛苦又不甘的回忆;或者他遇见的是任何一个其他的女孩子……若是那时候再遇见此时的尚西爱,结局会不会依旧同现在一样?偶尔姜正雨会克制不住地这样幻想,然而事实终究是事实。命运如果坚持往下施压,结局只能是一般的泪流满面。
漠然地看着那两个女孩子被俊晰半推着送走,她们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何会被姜正雨从俱乐部里带回来,一路上都是沉默以对的人,忽然之间变得残酷起来,却又表现得比任何人痛苦。
“正雨,累了吧。”
送完客人兜了一圈回来,姜正雨还是冷冷地坐在椅子上,俊晰递给他一杯饮料,然后坐在右边蓝色的沙发上,他等着他是否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却又不抱希望地垂下眼角。
许久,姜正雨站了起来,他往楼上而去,转过阅读室的时候看见了俯坐在书桌上的尚西爱,脚步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她那苍白的面颊上挂着尚未干枯的泪痕,卷翘的眼帘湿漉漉的,就连睡梦中也会哭泣的女孩子,她的梦中出现了谁,又是谁忍心伤害了她?回过神来的姜正雨,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熟睡的尚西爱面前,他的手温柔的抚摸她的眼角,试图抹掉她的泪,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根本不能动弹。
“我还能保护你么?”看着尚西爱的睡颜,姜正雨迟疑了。
“如果对方是宇时,我还能保护好你么?”轻轻地,他问尚西爱。或者,他是在问自己。
一阵窒息的忧虑,看着这一切的李宇时漠然的退出了房间。
晨光从窗外透了进来,还未苏醒,已经明白了某些东西。
宁静的午后,呆在绿城别墅里的尚西爱渐渐习惯了每天看到姜正雨带着不同的女人进出,每次,西爱都有一种哀伤的感觉。但她不是为自己,而是替正雨悲哀着。
“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了吧。”
静静地吸了口气,尚西爱平静地望着窗外。
姜正雨和孙俊晰,两个人正从别墅里走了出去。
“嘀零零……”
“嘀零零……”
忽然,落在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尚西爱抬头望了望空无一人的大厅,她走到了电话机旁,伸出手,却不知道该不该接听。
“喂?”
“尚西爱,你在干什么?”
“唉?我在……在练习……练习插花。”
试探性地接起电话,那头便传来李宇时温柔的声音,尚西爱一怔,随即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轻快起来。
“插花?插得开心吗?”
“啊,非常……非常开心。”不知道李宇时为什么这么问,尚西爱稍显夸张地回答,随后,电话好像突然断掉了。
“喂?宇时?李宇时?”
真是奇怪的人!
尚西爱放下电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宇时便意外的出现在了面前。
“这就是快乐的插花?”
一手拎着尚未合上的手机,李宇时瞥向窗外,那边,姜正雨的车刚巧开了出去。
“开心得眼睛都红了是么?”
他的视线迅速地扫过西爱,但并没有刻意地说些什么。尚西爱匆匆抹了抹眼角,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上次说过这里有个奇妙的地方吧。”
“是不是……凤凰树?”
“不是,那是正雨说的,我有另一个地方。”
“另一个地方?”尚西爱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李宇时向她伸出了手,轻柔地。他微微笑,像是一种保证。
“不会很远吧。”
尚西爱跟了上去,触及到李宇时冰冷的手掌时突然缩了一下,李宇时随即抓住了她的手。
“这回不用你走。”
不用走?尚西爱刚想问他什么意思,突然感到手上一紧,李宇时居然拉着她奔跑了起来。
这就是不用走的意思?用跑的?
紧跟着宇时身后,西爱的嘴角扬起一个短暂的弧度,有时候,天才的思路真的和普通人不一样啊。
“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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