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终究逃不过恶魔的命运……
但若是为了喜欢的人……成为恶魔又如何？
姜正雨喝着饮料，站在舞台的边上，再过几分钟结果便要宣布了，他会成为下届的学生会会长，此时此刻，他却根本享受不到这种喜悦，李宇时不顾他要求的参与进来，尚西爱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中的事情，现在变成了完全在计划之外，姜正雨的心乱如麻，却还是要表现出镇定自若的样子。
他焦急地走了两步，这时，俊晰拿着几颗细小的珠子走了过来。
“正雨，你的手链断了。”
手链？一摸自己的手腕，姜正雨苦涩地笑了一下。
“断了就扔了吧。”
“扔了可以么？那条链子你带了很久吧。”
俊晰将手链放在手心看了一会儿，随后似乎是故意要扰乱姜正雨的心那样，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听说带了很久的东西突然断了是不好的预兆，说不定会让身边的人受伤。”
“别胡说了。”虽然这么说着，俊晰还是看见正雨逐渐紧绷的面容。
“正雨，西爱好像不见了，你不担心她吗？如果是她遇到危险的话……也有这种可能吧。”
“孙俊晰，你说够了没有！”
姜正雨气愤地抢过俊晰手中的珠子，死命地扔到了地上。他狠狠瞪着他，来回踱了几步，恰好，扩音器里开始播报这次改选的结果。
“新任的学生会选举结果：学生会会长，姜正雨；副会长，李宇时……”
俊晰满意地听到正雨的名字之后，冲李宇时比了个“OK”的手势，突然，姜正雨从他面前跑了出去。
“那家伙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是吗？我还以为擅自破坏别人手链的人才比较糟糕一点。”
目睹这一切的李宇时笑着走了过来，他的眼神一暗，拣起了被正雨扔在地上的手链。
“我刚刚发现了件奇怪的事。”
“什么？”瞥了俊晰一眼，他将手链收进上衣口袋。
“为什么你的项链从来不给正雨看见？明明其他人就可以看到，正雨却不行呢？”
俊晰皱了皱眉，也许最近研究申娅比较多，他看问题的角度变得八卦多了。
“这个问题……和你没关系吧。”
“噢，确实是没有关系，只是好奇而已。”俊晰耸了耸肩，一脸你不回答无所谓的表情，但是眸底闪过一丝狡黠。
他调过头去搜索申娅的身影，两只手漫不经心地搅拌着几张灰色的卡片。
“要不要玩个游戏？”
“怎么玩？”
“随便抽一张纸牌，同时暗示你心里所想的事物。”
俊晰理了理手中的纸牌，然后摊在掌心让李宇时挑选。
“这张。”
李宇时看也不看随便挑了一张放在他的左手上，俊晰翻过来看了一眼，忽然惊讶的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会是小丑吧。”
李宇时不太了解俊晰手上的那幅纸牌，二十几张，应该不会有小丑这样的牌面。但是俊晰脸上的表情如此怪异，就好像他抽到的是所有纸牌中唯一的小丑一样，所以他这样说。
“宇时，塔罗里面没有小丑。”俊晰回过了神，他忽然将牌统统丢到垃圾桶里去。
“我们走吧，该上去致词了。”
随便找了个借口，俊晰避开宇时走了过去。
“尚西爱，你在干什么？”
骇人的声音自背后转来，姜正雨一把抓过了尚西爱，他的脸色青得吓人，手腕上的力量也不自觉地加重着，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念着尚西爱的名字，然后猛地抢过了她手上那厚厚的一沓相片。
实在是奇耻大辱，一想到被尚西爱看见了那幅素描，她眼神中带有的同情、怜悯，这种想法几乎要击溃了他。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不要这样看我！”
姜正雨随便抓着照片就往墙上贴，愤怒与羞耻支配着他。
“我们……很久以前见过？”尚西爱颤抖着问，她无法想像那样的自己曾经毫无知觉的走进别人的生活，尤其是面前的这个人。这个自大、狂妄、不可一世的姜正雨。
“对，见过，那又怎样？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么？自己值得拥有这一切么？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妄图改变别人之前麻烦看看自己，你是谁啊？”
是啊，尚西爱，你是谁呢？被姜正雨戳中心事的尚西爱无言以对。
“好好认清楚自己，你凭什么进入优纪，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姜正雨的话向利剑一样戳向她的胸口，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越觉得委屈，被他的冷漠的眼神伤害得越深，就越能明白自己对姜正雨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在你眼中，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那你呢，你知道些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用得着这样说吗……”
“你走。”
看着尚西爱泫然欲泪的样子，姜正雨放开手背转了过去。
“不用你说我也会走的，但在那以前……你要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明明一副柔弱到要死的表情，却可以振振有词地要求别人对自己解释。
一个解释真的有那么的重要吗，重要到忘记害怕忘记疼痛？姜正雨撇了撇头，视线落在尚西爱的手腕上，那里开始呈现出一大片的淤紫，这女人脑子里装的是糨糊么。
“就是你为什么会有这张画像，为什么看见我就躲，为什么不和我说话……我那么让你讨厌么？”
尚西爱受尽委屈的样子让姜正雨一愣，他什么时候说过讨厌她了。
“如果你真的讨厌我，我也不会死赖在这里不走，我会走的，走了也不会再回来！这样，你满意了吧。”
抹了抹眼角尚西爱回答，声音有气无力，她吸了口气，接着决然地往楼上走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姜正雨跑过去拦住了她。
“你不是让我走吗？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尚西爱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倔强地说，接着不顾一切的推开姜正雨，力量之大，令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被推开的姜正雨显然也吃了一惊，他一下子撞到了墙上，背脊一阵疼痛。
“不要走……”
面对空荡荡的楼梯，姜正雨终于艰难地吐出了这三个字，他的语气近乎于恳求，遗憾的是尚西爱并没有听到。
半个小时以后她带着厚重的行李跑了下来，眼睛红红的。
姜正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间隔几秒钟就猛地踢一脚垃圾桶，里面大量的纸片翻飞了出来，可是他的怒气还是不能够得到发泄。吃力地扛着行李的尚西爱并没有因此而停留下来，现在那个人的悲伤愤怒都与她无关了，再怎么样都无关！无关了！
“你真的要走吗！”
“对。”
尚西爱没有回头，她知道姜正雨也不会回头，两个人就这样背对背地说着最后的话，看不见彼此哀伤的表情。
“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紧了紧行李，她最后问了一遍。
“……”
“既然没什么，我就走了。”
尚西爱将钥匙丢在桌上，旋开了门把手，就在门即将打开的一刹那，姜正雨冲了过来，他紧握着尚西爱放在门闩上的右手，用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不要走……”
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舔了舔干涩的唇不知道怎么开口，有一瞬间尚西爱以为她看见了什么，然而下一秒，姜正雨却夺过了尚西爱的行李。
“说不定你会带走我的东西。”他粗鲁的打开她的行李，将里面的东西毫不犹豫统统倒了出来，然后一脸的得意，这下尚西爱不能走了吧。
“你……你这个白痴！”
尚西爱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
姜正雨一脸的无措，同时也开始生气起来，一面指责着尚西爱。两个人又开始了格外消耗体力的对话。
“你在说什么，女孩子可以骂人么？”
“那你前面说的就是人话吗？整天白痴白痴挂在嘴边的人不正是你姜正雨吗？”
“谁说白痴是骂人的话了？”
这个女人不知道白痴很幸福么？
“那我说你白痴有什么不对！”尚西爱双手叉腰地反驳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因为喜欢，所以就活该被你气死吗！”
由于气愤尚西爱几乎是脱口而出，然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顿时羞红了脸。
“天黑了，回去睡吧。”
许久，姜正雨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漠然地绕过尚西爱，只留下莫名其妙的话。
姜正雨，这就是你的回答么？
握着行李的手松了下来，那些洒在地上的东西始终还是冻到了尚西爱的心底。
屋外，热闹了起来，舞会是散场了吧。
虽然舞会有一天会散场，但是尚西爱的生活还是要坚强地继续下去。
所以星期二的下课之后，她约了申娅在图书馆见面。
从建筑系馆到图书馆并不远，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走过去。
每次尚西爱从那里路过的时候，都会想起那次碰到姜正雨的情形，那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的见面，虽然对话有些滑稽可笑，毕竟也是快乐的开始。
“那个姜正雨啊，总是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折掉一片快枯萎的树枝，尚西爱叹了口气。
前面不远就是图书大楼了，可是寂静的空气似乎更难让人平静下来。
“西爱，这里这里！”
还没等她办理好借阅手续，申娅就从图书区跑了过来，硬是将尚西爱拉到了角落里坐下。
“昨天晚上，姜正雨有没有说什么？”
“回去睡觉……”
“什么……这么早你就要睡？”申娅摸了摸西爱的额头，怪叫起来。
“不是我啦。”
将申娅的手拿下来，尚西爱沮丧地说道，“‘回去睡觉’，那是姜正雨说的。”
“别开玩笑了！”
申娅显然是不相信，不过不单是她，若不是尚西爱亲耳听见，她自己也不会相信。
“是真的，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他最后说了这句话。”
“这句话？就是‘回去睡觉’？”
那小子不会那么逊吧，申娅往一旁丢了个眼色，隔着好几个桌子的地方，俊晰正戴着夸张的宽边墨镜坐在窗边。
“申娅，你在看什么？”尚西爱说完那句话抬起头，正巧看见申娅冲着另外一个方向摇头晃脑的。
“有认识的人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看见一只虫子，虫子，现在飞走了。”
哼哼唧唧了半天，忽然一只虫子飞过，申娅急忙拉住了借口，拼命的用书本追赶起飞虫来。
尚西爱看见了，只觉得好笑，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妥。
“好了啦，不要追了。”止住忙得满头大汗的申娅，西爱却不知道那完全是她急出来的。
“对了，你有没有看到照片后面的东西？”收到俊晰的提示，申娅佯装随意地问道。
西爱仿佛感到后脑勺被人敲了一下，整个人怔怔地，愣了许久。直到申娅拍了拍她，西爱才回过神来说道。
“你们都知道吗？”
今天早上下楼的时候，墙面上已经被贴上了新的海报，所以她没有联想到李宇时和孙俊晰可能早就知道这件事，现在被申娅这么一问，尚西爱才察觉到。
“宇时和俊晰，他们一起住了那么久，是不是也知道？”
“呃……”这回换申娅当机了，俊晰没有告诉她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吧。
“是俊晰告诉你的吗？”
“啊？你为什么猜是他？”
“最不可能啊，凡事先猜最不可能的可能，那么接下去的任何消息都会变得好一点。”
理所当然地回答，西爱抽掉一本被申娅用来垫笔记的漫画，开始随意的翻阅起来。
“最近很少听见你抱怨新闻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缠着你了吧。”
“啊，这个……”
申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出卖俊晰吗？可是以后的新闻怎么办？眼珠转了一圈，她还是决定先问清楚照片的事情。
“那个，后来怎么样？”
“什么后来？”
“就是你看到照片后面的东西之后，正雨有没有说什么？”
“……”
“西爱？”
“他很气愤，赶我走。”西爱的脸色刷地一片惨白，眼眶泛起点点星光，申娅看着西爱的样子，心里也难过起来。
原来宇时真的猜对了！申娅心里这么想着，却还是弄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无奈之下，申娅将西爱送了回去，她说不想再看见正雨，所以执意要求借宿在申娅那里，而为了不让西爱伤心难过下去，申娅也没有办法拒绝。
路过俊晰身边的时候，他看了西爱一眼，那目光中包含了同情，还有某种残忍的冷漠，申娅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是那眼神却如此清晰地刻在了心里，坚定得不容置喙。
申娅也迷茫了。
姜正雨站在教学楼天台上望着无垠的天际。
太阳渐渐西下，夕阳笼罩下的他，脸上有一种透明的寂寥。
李宇时站在他后面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正雨。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氛围。
“咕噜咕噜，嘟嘟吧……”
忽然，李宇时的手机响了起来，那是俊晰专用的铃声，他瞟了一眼正雨，然后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俊晰轻浮的声音，他先是习惯性地询问了正雨的状况，接着语气一冷，转而提到了西爱。他告诉宇时，西爱暂时搬到申娅那里一段时间，说的时候语调是淡漠的，但他却可以体会到俊晰的无奈般。
这也许便是男人间的友情，非常奇妙的一种理解。
挂上电话，李宇时往正雨那边走了过去。
“西爱……她今天搬到申娅那里去了。”
李宇时这样说着，正雨却没什么反应，他把视线移到远处的天空，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还是忘不了以前的事？”
“……”
“如果今天西爱被绑架了呢？你还是继续逃避么？或者，再多一个愧疚的对象，一直这样过下去？”
李宇时从地上捡起一片叶子，折起来用力扔了出去。叶子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逐渐向下坠落。他微微一笑，转向正雨说道。
“过去没能守住的约定，十一年后也不行吧，所以宁愿看着别人为自己难过，也不愿轻易允诺？姜正雨，原来你是这样的男人啊……”
宇时轻轻的叹息着，那模样望进正雨眼里简直像银针一样扎眼，他听着那样的话，胸口变得闷沉下去，就像是走进了一个密闭的空间一样。
“这就是你想说的话？说完了吧。”
正雨瞥了他一眼，站起来就要走人。
“站住，你这算是逃跑吗？”李宇时在身后喊着，正雨虽然听到了他的叫声，但没有站住。
“李宇时，说出这样的话你不会后悔么？”
独自离开天台的姜正雨在心中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浑身散发出异常的桀骜不驯，一路跑到东申娅的宿舍，甚至都没有人敢靠近他所选择的那条道路。
咚咚咚……
一阵胡乱的敲门声，惊动了附近的十来个学生。
“尚西爱，你给我出来！听到没有，尚西爱，你给我出来！”
门是关着的，姜正雨紧贴门口，冲里面大喊。
“喂，你谁啊，凭什么在别人家门口鬼喊鬼叫！”
“东申娅，你想退学吗？”
姜正雨的话音刚落，门竟然奇迹般地打开了，尚西爱躲在申娅的后面，正惊讶地眨巴着眼睛。
“是你？”申娅立即表现出一种母鸡保护小鸡的表情，挡在了西爱的面前。
“让开……”不耐烦地，姜正雨粗鲁地推开申娅。
“不行，西爱暂时要住在我这里！”
虽然被推开一次，但是申娅很快的又挡到了西爱的面前，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看着正雨的目光中她这么坚持道。
姜正雨定定地看着她，“你真的想试试看被退学的滋味么？”
“这是威胁么？”
“要看你怎么选择了。”
避开申娅，这句话他是对着尚西爱说的。
果然，他看见尚西爱蓦然色变的脸孔，得意地笑起来。
“我说过不会让你带走任何属于我的东西的。”像是宣布胜利的宣言，又或者是判决手下败将的口吻，姜正雨这么对尚西爱说道，犀利的眼神同时扫过申娅。
“真的那么害怕被退学么？”他忽然邪狞地凑近申娅的耳边，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低声说了一句话，“放心，即使要退学我也会选择申康，你没有那个机会。”
瞥见申娅由于气愤而通红的脸颊，姜正雨忽然有一种复仇的快感。
“记着，如果你胆敢离开，倒霉的会是帮助你的人。”姜正雨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尚西爱的眼眶里噙着无限的悲伤。
虽然很努力地想把慌乱的情绪镇定下来，可是一看见姜正雨的脸，西爱就觉得有一种东西被从自己的身体内部抽离了出来。她只能悲哀地看着他，然后任由这样的情绪左右着自己。
“因为……我不能让你带走属于我的东西。”
也许是感应到了尚西爱的困惑，姜正雨的嘴角绽放出一朵邪魅的微笑，沉静并且冷酷地，他对西爱如此解释。
“带走你的东西？我哪里有带走你的东西？”
“没有么？”
“哪里会有！”
“这里……”姜正雨忽然指着尚西爱的校徽，“这里呢？”
尚西爱穿着制服，长发用浅棕色的发带扎了起来，她把双手叠在前面，低着头走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正雨才注意到她别扭的走路姿态。
“尚西爱，地上有宝贝吗？”
虽然下定决心要好好的和她说话，可是一开口，姜正雨还是忍不住摆出那种蛮横的样子来。
“我说，走路的时候要看着前面，如果前面的风景不好看……就看着我。”
深吸了一口气，姜正雨像是做了很大牺牲的样子对尚西爱吼道，一说完马上就大踏步地跨到前面去。
“咦？”
“没听到我说的话么？走啦！”走了很远的一段路，确信尚西爱不会看见什么之后，姜正雨转过身冲尚西爱嚷嚷着。
这家伙！
“你以为自己很好看吗？我才不要跟着你呢！”
尚西爱很想这样回答他，顺便扔一两件垃圾到那张嚣张跋扈的脸上。
可是最后她只是跺了一脚，将不甘心发泄在了石子路面上。
“知道了。”她没骨气地回答，然后痛恨死这样的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尚西爱发现，姜正雨的举动居然可以牵引到自己的情绪。
他如果沉默了，她会感到压抑；他若是高兴着，她也会开心。
而只要一想到一点，尚西爱便感到一阵绝望。
“尚西爱……你是小猫吗？怎么像是等待主人归来的宠物一样。”
自习教室里清清冷冷地，大多数人都去安排周末的白垩纪比赛去了。尚西爱一个人呆在座位上，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咚咚咚……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李宇时站在走廊边，一只手敲在门上，含笑望着她。
“有什么事吗？”尚西爱走过去替他开了门，发现他身上还带着上午没完成的设计报告。
“下周末是白垩纪的决赛，你会来吗？”
李宇时没有进来，只是帅气地挡在门口。
他对尚西爱微笑，边计算着一会儿能让某个“偶然”路过的人所误会的角度。
尚西爱愣了一愣，“噢……那个啊，当然会啦。”
“那如果我赢了，你会失望么？”
“呃？”
“如果正雨赢的话……他的樱桃石也许会给你。”
李宇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的话让尚西爱忽然想起来和姜正雨的打赌。
“你说那个石头啊，我早忘了。”大咧咧地一笑，尚西爱才不稀罕那块石头，都说了是石头了，有什么好计较的。
“如果……我得到的话……我也会送给你。”忽然，就在姜正雨出现在教室后门的瞬间，李宇时深情款款地对尚西爱说。
尚西爱怔住了。
刚踏进教室后门的姜正雨也愣住了，他的手指僵硬地握紧，僵硬地握到了胸前，猛地一捶书桌。
“尚西爱！你给我过来！”
几乎是用吼地来说，虽然是叫尚西爱过去，但是姜正雨却走了过去，他死死地瞪着西爱，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就那么穷吗？穷人也知道不要随便拿人家的东西。”
为什么每次看见这个丫头都这么让人生气呢？姜正雨懊丧地想。
“什么？”眼见对方的话过于盛气凌人，尚西爱觉得自己快忍受不住了。
“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动动脑子，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想得那么糟糕！”
“难道不是吗？那你刚才在干什么，等待接受别人的馈赠么？”
姜正雨突然将尚西爱拉到自己身后，挑衅地望着李宇时，这也是他第一次觉得面前这家伙居然俊美得那么讨人厌。
看来是压对宝了？
李宇时拍了拍书包，不置可否地一笑，淡然地态度让正雨不由得更加烦躁。
“死丫头，你就那么想要那块石头吗？”
“我……”
“我知道了。”打断了她的话，姜正雨并不是真正要征求西爱想法的意思，他往回走了几步，拿起自己的书包，忽然又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走了回来。
“回去给我好好想清楚，到底谁的石头比较值钱！”
恶狠狠的，姜正雨威胁的语调中满是幼稚的坚持。
李宇时见状，皱了皱眉心。
正雨啊，你什么时候才会成熟一点呢？
不想再参和在这样的闹剧中，李宇时选择了离开。
阴暗的天气，微凉的风，仿佛跳跃了季节的时空，来到了另一个出口似的，校长室的大门居然敞开着，似乎是早就等待着李宇时的到来。
“事情好像进行得很顺利啊。”
“是么？”
跨过两个堆在门口的障碍物，李宇时将自己放倒在校长室里新出现的三人沙发上，整个人慵懒地闭上眼睛，看也不看一脸讨好表情的校长爷爷。
“听说西爱和正雨最近走得很近？”
故事都出到第三个版本了，李校长也顾不得面子，急吼吼地跑到了李宇时的身边。
“嗯。”
“那现在怎么样？”
“三万。”李宇时翻了个身，伸出三根手指。
“三万？”李校长一愣。
“一个问题三万。”
“一个问题三万？你抢钱啊。”
李校长讶异地退了一步，可是一想到能够在姜守业、孙俊面前威风一次，又忍了下来。
“好，那我问第一个问题，”咬咬牙，李校长想了想问，“正雨怎么会和西爱走到一起？”
“因为我。”
“你？”
“对啊，因为我要零花钱。”
李宇时侧过脸，对李校长忽地一笑，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这个回答也不算说谎，只不过将事情简单化了一点，蓦地收起笑脸，李宇时比了个一的手势。
“好，那第二个问题。”歇了口气，校长预感到自己也许正走进一个圈套，但一时又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俊晰怎么想？”
“他有申娅。”撇撇嘴，李宇时作了个深思的表情。果然，校长接着问道。
“东申娅那个丫头吗？这是什么意思？”
三个手指，表示这是第三个问题，李宇时一点也不客气地指出。随后看着已经呈痴呆状态的校长乖乖地点下头。
“这也没什么，俊晰本来就比较注意申娅而已，另外，这样也符合了我当初的建议，同时解决掉两个人。”像是知道校长接着会问什么，李宇时难得好心的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尽管李宇时给的回答模棱两可，校长也不介意，只要证实了猜测，其他的他可以慢慢查，这样一想，他忽然露出了老狐狸本色，假笑着坐到李宇时旁边。
“想不想多赚二十万？”
“不想。”
“为什么？”
李宇时居然考虑都没有便一口回绝了，这倒出乎了李校长的预料。
“因为……”李宇时坐了起来，一脸严肃的凝视了校长片刻。
“我还不想卖了自己。”
“呵呵，呵呵呵……”
“谢谢，呈惠九万块。”
“你闹够了没有。”李宇时一离开，西爱便甩开正雨紧握着自己的手，气愤地说。
“你这是和我说话吗？”
“对，除了你还有谁值得我这样子生气。”
望着一脸急躁不安的姜正雨，尚西爱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突然，她的目光落在姜正雨的左手，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破了，他的手上正流出红色的血。
“姜正雨！你要自残吗？”
“用不着你管。”
“不要动，你想流血而死啊。”
不顾姜正雨别扭的脾气，尚西爱一把抓过他的左手，仔细察看起他手上的伤口来。
“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随便拉着别人的手？”
刚才一拳打在书桌上的时候不觉得痛，气愤的时候也没感到不适，可是尚西爱一碰到姜正雨的伤口，他居然一下子觉得疼了起来。
“你还有力气吼，看来没事啊。”
尚西爱仔细检查了一下姜正雨乱糟糟的伤口，然后掏出手帕狠狠地擦了一下。
“噢……你找死啊。”尖叫了一声，姜正雨咬着牙瞪了一眼尚西爱。
“啊？你也知道疼吗？我还以为你是铁做的呢。”
松开手，尚西爱灿烂地笑了笑，然后得意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你想惹我生气是不是？”
“你现在不就在生气吗。”
放下手帕，尚西爱从书包里拎了瓶矿泉水过来，一点也不客气地再次抓过姜正雨的左手。
“别动……”她将水一点一点倒在手帕上，清洗着他手背上的血迹。
姜正雨忽然难为情起来，他假装生气地抽回左手，换来尚西爱一个白眼，随后又被她拽了回去。
“行了，你弄得丑死了。”
“这跟美和丑有关系么？嫌丑的话以后就不要随随便便地弄伤自己。”
用力地打了个结，尚西爱抬头看了眼像个孩子似的姜正雨，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不许笑。”也许是被尚西爱的笑声弄得无措起来，姜正雨故意恶狠狠地瞪着她看，却换来尚西爱更加放肆的大笑。
“姜正雨，你好可爱啊。”捂着笑红的脸颊，尚西爱指着姜正雨说道。
“什么？”
“我现在才发现你居然是这种个性，用手去撞桌子很好玩吗？”轻轻一笑，尚西爱忽然想起姜正雨刚出现时的一声撞击声，闷闷的，原来是这家伙无知到去撞桌子的声音。
“原来除了心虚的时候会骂人，害羞的时候也会骂人吧？”
“闭嘴。”
终于，姜正雨爆发了，他死命地瞪着尚西爱，咆哮起来。
但是尚西爱只是摊了摊双手，并不以为意的将东西收拾整齐。现在对她来说，姜正雨只是一个受了伤，正发着脾气的小孩，因此即便他说出任何的话语，都伤害不了她的心。
“你要做什么？”
“……”
“回答我！”
一步拦在尚西爱面前，姜正雨觉得自己的表现差劲透了。
“你不是要我闭嘴么？”
平移了一步，尚西爱摆出一幅满脸委屈的表情望着他。
姜正雨一下子没了主意。
“……你……我们换个地方。”
咬了一下唇，姜正雨突然伸手拉住尚西爱的手掌，僵硬地停顿了一秒钟，接着便往教室外面走去，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两个人走出了教学楼，绕过了停车场，继续往北走去。
不知道要去哪里的尚西爱，虽然不时瞟过姜正雨的脸，但是他一点回答也没有。
又走了十分钟左右，觉得多少有些尴尬的西爱，只是望着前面的道路呆呆地看着。
“如果前面的风景不好看，那就看我好了。”蓦然之间这句话跳到了尚西爱的脑子里，她吓了一跳，于是，她缩了缩肩膀。
“前面的景色一点都不好看啊。”她悄悄地说，声音刚巧可以传到对方的耳朵里。
正雨握着西爱的手僵了一下，他继续往前走着。表情冷冷地，好像并没有听到刚才那句话般。
时间久到尚西爱以为自己听错了，忽然，他转过了脸来，“你是想看我吗？”略微害羞地，故意表现出不在乎地，非常骄傲的样子，姜正雨望着尚西爱说道。原本一句很浪漫的对白硬生生让西爱笑了起来。
“呵呵呵……”
“你是耍我玩吗？”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第二遍，姜正雨看着一边不停傻笑着的西爱，觉得又恼怒又沮丧。
“没……没有……”
差点笑叉了气的西爱好不容易停下来，对着他解释，“实在，实在是因为……你……姜正雨好可爱。”
“讨厌的家伙，快收回你的话。”
听了尚西爱的解释正雨不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愈加地生起气来。
“为什么？”事实本来就是这样啊。
“你觉得形容我这样的男人，应该用‘可爱’这个词么？”姜正雨挺着胸膛指控说，而西爱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仍旧没有看出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算了，不和你这种人计较了。”
一赌气，姜正雨真的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专心往前面的老旧美术馆走去。
橘色的夕阳逐渐披上附近的屋檐，时间在沉默中迅速的败退了，两个人牵着手的倒影被夕阳拉得老长，不知道还能过多久这样日子的西爱，感觉自己应该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
“我们要去哪里？”
“过去……”正雨考虑了一会儿，他这么回答。
“过去？凭我们的脚能够走到吗？”
“就在前面了。”
忽略掉尚西爱言语中的挖苦，姜正雨带着她转进了美术馆后面的陈列区。
那是一排排古老的建筑，华丽、精致，但是没有足够的安全措施，因而在九二年以后董事会决定暂停对它的使用，也因此，使它得以完整清晰地保存了下来，免去各项改造翻新之苦。
很久以前，这儿曾是他和宇时、俊晰的秘密基地，凡是逃课或者闯了祸以后他们都会到这里相互炫耀。偶尔，这里也会变成他们打架的战场。正雨懊丧的记起背部被晰手刀所伤的撕裂感，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那时候宇时总是单独坐在阁楼上的墙脚，透过一扇老旧的木窗俯视学校里乱成一团的人群，他从不参与自己人的嬉戏，从不，或者偶尔会有……至多一次。
很小的宇时有轻度自闭症，不爱说话，但是喜欢恶作剧，从幼稚园起就有半数以上的闹剧是宇时策划的，余下多是临时意起。但是出于默契他们都不会道破，三个人常常一起受罚，但是每次受罚他们都当成了享受，不用上课，而且三个人一起被关在漆黑的房间里，稍后宇时会让那些老师们后悔他们所作的每一个决定，一想到那时候的无拘无束，正雨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正雨拉着西爱拐进最后一间储藏室，那上面有个暗格，正雨伸出右手在左侧第二个木柜顶上摸索，然后他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
“你说得过去就是这里？”
尚西爱的语气中有着难掩的讶异，她曾经决定将这里定为秘密基地，没想到却是正雨熟悉的地方。
一条破旧的绳梯被姜正雨拉了下来，他使劲试了试牢固性，便向上扔到了屋顶上的一个挂钩上，那个挂钩斜刺里隐藏在两片砖瓦间，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你先上去。”
“我？”
“我在下面看着，万一因为你太重而掉下来，我还可以换一根绳子。”
“什么！姜正雨，你想吵架吗？”
尚西爱听了姜正雨的话，虽然明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却还是忍不住生气起来。
“好了好了，上去吧。”姜正雨笑了起来，打断了西爱接下去的话，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一定要接好哦。”
不放心的瞪了他一眼算是警告，尚西爱小心地爬了上去。
“你这个绳子真的很牢么？”
“足够你上去了。”
姜正雨在后面不甘心的嚷嚷着，同时心里有一抹的紧张，他跟在尚西爱后头跨上了绳梯。
“尚西爱，这里有我很棒的回忆。”等到两个人都爬了上去，姜正雨抚摸着一层灰黑色的木头摇椅说道。
“很棒的回忆？不会是一起恶作剧吧。”尚西爱往左右看了看，不屑地说。
“你懂什么？那是只有聪明人会做的事情。”
姜正雨的脸色不好看地黑了下来，他没有理会西爱。
“但也是在这里……我亲耳听到了宇时被绑架的消息。”
隔了许久，正雨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尚西爱四处乱瞟的眼神忽然收了回来，定定地望着他。
“对方要求赎金三千万……校长亲自给付了赎金，但是对方并没有遵守约定放宇时回来……直到一个月之后，宇时竟然带着全部的钱回来了，他很顺畅的和所有人说话，并且向校长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但是那以后他再没有像以前一样笑过……”
“我说过要保护他的，可事实上是他保护了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正雨的眼眶泛红，面目中是深邃的疲惫，一直以来倔强得像个王者般的姜正雨，此刻他战栗着。
尚西爱呆呆地任由姜正雨亲昵的贴近自己，心中徘徊着一种苦涩的温暖。
“我知道，我了解，这并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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