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荒唐金明戏玉娘
媳妇吃醋火上房
避难津门方安宁，花心博士自多情
涉足未深民女恨，心归故里路不平。
“云龙茶社”的女服务生吴雅和马莉，是两个很爱面子但有责任心的青年人。由于领班金明在合作中对她们的态度日渐冷淡，而对冯玉娘的热情则与日升温，心中油然产生了不平衡感。特别有时在营业繁忙时，金明以种种借口拉着玉娘外出，更使她们感到愤懑。于是两个人商量之后，就找到茶社东家章云龙的家里去告茶博士金明的状。她们知道玉娘是东家的外甥女，所以丝毫没有说玉娘的事，只是笼统地说金明如何不重视营业，致使生意欠佳等事。章云龙听了她们反映的情况，感到很愕然。
有一天是星期日，章云龙和王巧云休假，他们本想忙着料理些家务和到老父家里看看，因为茶社的事在心，就都放弃了。他们就以改善生活在一起吃顿饭为名，把玉娘留在家里，实则是想了解些茶社里的经营情况。玉娘很坦直，因为她不懂营业，对茶社的盈亏和现状没有说出个四六，却把金明对她的态度，毫无顾忌的说了许多。玉娘说：“我到茶社，看到有两个女伴，相处熟了以后，她们说说天津女孩的事，我说说农村女孩的事，听了以后，都感到很开心。可是领班金明不愿我和她们好，说她们俩是小油条，向她们学不到真知识。他向我说：‘不论在城市居住还是在茶社做事，应多见识些各种场面，要学会应酬。’接着他就常带我步行或坐车到外边去转悠，我实在不愿意跟一个男的出去，可是因为他的热情，又是领班，我也没办法推辞。”王巧云趁机问：“他都带你去了啥地方？”玉娘想了想说：“我也记不清楚都是啥地方了，只记得有城隍庙、有水上公园，使我特别上火的是，有一次他把我带到不知在啥地方和叫啥名的歌舞厅，里边特别昏暗，只有红绿灯闪耀着，他让我同他跳两个人搂着的舞。我说不会跳，他一定要教我。当时我的心咚咚的跳，我的脚总踩他的鞋，没办法，我还是坐在舞厅的边上，看他同别的女人去跳了……”玉娘好像由铁筒往瓷盘上倒豆子一样，哗啦啦的把在茶社和金明活动的事，都抖落出来。章云龙和王巧云听了玉娘的述说，心里就明白了八分。他们感觉到不是两个女服务生和金明不团结的问题，而是另有隐情。这个事如不及时解决，对玉娘不利，也关系到茶社的前途。午饭后，章云龙决定自己到茶社看看经营情况，再做以后的打算。
章云龙走到离茶社不远处，看到许多人围在茶社门口向里边观望。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到茶社门前。这时，他没有急着走进茶社，而是也挤在人群中，看茶社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首先看到是金明的媳妇梅花抱着孩子正对金明吵闹，地上还有几只摔碎了的茶具。梅花指着金明的鼻子喊道：“姓金的，别以为你聪明，你已经聪的过火啦，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知道。”这时，金明也气壮如牛的双手插着腰吼道：“你少在这里无事生非的撒泼，影响茶社的营业，我啥事都没做错。”梅花不服气地说：“你少跟我装白相，你放着茶社的工作不用心做，带着一个姑娘逛公园、下馆子、进舞厅，你这叫啥行为？”金明听到媳妇揭了老底，便故作镇静的冷笑道：“我早就知道女人爱吃醋，你这个醋坛子也太小题大做了。我和茶社的同事在一起走走玩玩，能算啥错误？”梅花说：“你到把我当成小孩子，我早就明白，大男大女在一起玩，时间长了，就很容易玩出感情来。当初你不是也经常带我玩，就把我玩到手了嘛！”梅花这几句话，把围观的人都逗笑了。当时有个小男青年喜欢看热闹，还在外围跳着脚的喊：“嫂子说得很对，我坚决支持嫂子的观点！”这时，金明怕再闹下去不好收场，态度软了下来说：“你也太小性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有啥可怀疑的，相信我根本没事，快抱着孩子回家吧！下了班我也回家。”梅花还是不依不饶地说：“让我相信你？男的遇到这种事情都会说这句话。可是我也清楚，天下有几个男人对老婆说真话的？”金明虽然不想和媳妇吵下去让众人看热闹。但是，他毕竟年轻气盛，听到梅花这句带刺的话，又气由心生地说：“你还不用得理不让人，我在外混际多年，也知道有些女人做了龌龊事，不向自己男人说真话的。”梅花见金明的脖子又挺起来，也不示弱说：“姓金的，我梅花脚正不怕鞋歪，你不要含沙射影地说混话，我若有啥见不得人的事，你可以当众揭发……”
章云龙见金明和梅花两口子无休止的争论，就由人群中走出来进到屋里对梅花说：“哎呀！小妹你还是回家吧！话是越说越多，别把孩子吓着，也别叫大伙在外边看咱们热闹了，你还有气，我替你出，行了吗？”金明见东家来了，感到很尴尬。一直站在旁边看笑话的吴雅和马莉，这个时候才开始站出来劝解。梅花说：“看在章先生和两个小妹的面上，我马上回家。”接着对金明说：“金明我告诉你，今天的事你若不向章先生和我认错，咱们俩就离婚。今后我带着孩子跟哪个大哥睡觉，都是过日子。”章云龙拦住梅花的话说：“行了，小妹，不要把话说得太严重了。”这时，金明未敢再往下说话，梅花抱着孩子就回家了。章云龙让服务生把桌椅摆好，把地扫干净，让金明也冷静些，继续营业。
金明意外的被媳妇梅花当着众人吵闹了一顿，又生气又沮丧。晚上茶社上板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服务生们叽叽喳喳斗阵子嘴再回家，而是很快怀着灰溜的心情回家了。在昏暗的街灯下，他边走边想，到在家中，很可能要自己下厨做饭，甚至还免不了有一场关门的口角战。不料，他进到家里一看，梅花已把饭菜做好摆在饭桌上，正在灯下等着他端饭碗。他紧绷绷的心也就松了几分。吃饭间，真应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老规矩，两口子和没事似的，谁都没有说话。
饭后，梅花细心的铺床，安排孩子睡觉，接着就涮洗碗筷，仍是一言不发。金明憋不住自己受到的委屈，便开口对梅花说：“梅花，今天你真不该到茶社去揭我的底，让我在人前抬不起头来。”梅花慢声细语地说：“今天你才感到难受啦，你要明白，世界上有博士，科学博士，社会学博士，这些人对人类都有很大贡献，很受人尊重。你也应该知道你这个茶博士值多少钱一斤。今天我生气，也是为了挽救你。”金明说：“照你这么说，你还是好心啦？”梅花说：“若不是好心，我才犯不着这么动心呢！”金明不服气地说：“你这份好心，却让我的脸丢尽了。”梅花说：“你甭在我面前装正经，我早就知道你这个人爱和年轻的姑娘们扯皮，天生的情种。可是你也应该知道，那个农村姑娘，是茶社东家的亲戚，一旦出了事，你的脸没了，饭碗也会丢了，这事你想过吗？”金明知道梅花说的有道理，还是逞强的狡辩说：“我一直认为你是个没心少肺的人，真没想到还爱吃醋。都怪我忘了孔夫子说的‘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句话。”梅花的情绪本来已经平静了许多，她听了金明这句话，把眼角往上一挑地说：“你把饭吃饱了，少说刻薄话。我也念过几年书，你要知道，婚姻历来都是自私的。你甭拿孔子的话来贬低我，孔子说的是‘女子’，他并没有说‘女人’，说不定他指的是‘小孩子’呢！”这时，金明感到自己每句话都抵不过梅花的嘴，于是无奈的说：“你的嘴也太厉害了，我算服了你啦！明天还要早起，咱们睡觉吧！”自此熄灯无话。
再说章云龙由茶社回到家中，背着玉娘把梅花在茶社大闹金明的事，向王巧云叙说了一遍。她当时的心一沉，若有所悟的说：“这样的事，早暴露比晚暴露好。现在有些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常常把荒唐认为是聪明。幸亏玉娘不在场，若是让她赶上这件事，对她也是个打击。”章云龙沉吟了一阵后说：“我看这件事也算不了大事，不宜深究，也怪我因为教学工作忙，没能更多的关心茶社的经营。”
又一个星期日，章云龙、王巧云夫妻和玉娘一同到茶社，从头至尾，细心的盘点了茶社的收支账目。很明显，自开社起，前五个月小有盈利，中五个月持平，后五个月亏损，显然营业是每况愈下。这时，站在旁边的金明涨红着脸说：“章先生，出现这种情况，都怪我辜负了您的委托。”章云龙由椅子上站起来说：“小伙子，不能说全怪你，主要还是我这个教书匠不善经商，不懂人们是南茶北酒的生活习惯。”聪明的金明听了章云龙这句话，知道他是自谦，心里多少也感到是点安慰。此时，王巧云和玉娘同服务生吴雅和马莉说了些家常话，接着就都回家了。当王巧云在家门口打开书报箱取报纸时，发现有老家胡家庄寄来的一封信。她把信拿到屋里拆开一看，是姐夫冯二托人写的，内容是：
二妹及妹夫钧鉴：
玉娘在津，承蒙二位辛劳垂顾，年余之骚扰，实有不忍，感激之情，难以言表。现下村中，已平静如初，拟近日接她返里。详情面述，专此奉达，余言不赘。顺祝
雅安。
姐夫冯二年月日
王巧云和章云龙看完信，当时谁都没有说话。这是因为亲友的聚散，人的内心中都容易产生一种相见时难别也难的感觉。晚睡前，他们还是把这封信的内容，说给了玉娘。她得知近期要回家的消息，骤然思绪万千，兴奋、恐惧、伤感，一齐涌上心头。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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