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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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赵之谦重返胡家庄
赵大下水为儿求婚
古人说越鸟南栖,今人说热土难离
三言两语心腹事,两厢情愿定亲戚。
家山牵魂,赵之谦由胡家庄回到灾区三河县的老家,见到洪水虽然已经退去,可是低洼处的积洪,仍然大面积的浸泡着农田里的庄稼,所有矮杆作物,都看不到了踪影。抬眼望去,只见年轻男女坐着小木船,抢收露在水面上的高梁穗。
三河县下洼子一带的村庄,地势一般较高。赵之谦找到自家房舍的旧址,只留下像坟头般的泥土堆和压在其中的几根未被洪水冲走的木料。他看到有几户先期回村的村民,因一时无力盖房,就用由泥土中扒出来的木料和苇席,搭个窝棚暂时居住。他也由自家的废墟中扒出几根木椽子,找一张不成形的乱苇席,搭了个只能存身的窝棚。栖身之处有了,可是没有粮食,更没有烧柴,随身带来的干粮已所剩无几了。
夜晚,他屈身蜗居在棚子里,天上地下一片漆黑,只有蛙声陪伴着他。这种境地,他自知不能生活。他坐在棚子里呆呆地想,若重返滦州胡家庄找女儿樱花,可是刚离开那里再去打扰赵家,实在有损自己的脸面。他想来想去,忽然想起了有个本家的哥哥赵秉谦,他在唐山福顺理发馆已有多年。生存希望的驱使,他决定先到唐山依靠赵秉谦的关系,看看能否谋个理发的工作,若能心想事成,将来去滦州看望女儿也较近便。
天无绝人之路,赵之谦到了唐山,东觅西问,终于找到了福顺理发馆和赵秉谦。赵秉谦知道本家兄弟理发手艺是个内行,就同经理商量,能否充实店内阵容留下之谦?可是经理并不了解他的功夫如何,为照顾老员工的情面,只同意先留下他烧锅炉和打扫卫生。赵之谦是个通达的人,知道自己眼下不是卖技术的时候,只要暂时有住处有饭吃就成。他在理发馆起早贪晚在所不辞,不但水烧得好,店容整洁,还主动担起了给住宿师傅做饭的任务。
再说留在胡家庄干妈家的樱花姑娘。她天性宜人,就同杨柳一样,插在地上就能发芽生根。她到在赵大下水这个陌生家庭的日子不多,就熟悉了这里的生活环境,同干妈和干哥相处的十分融洽。此间,她把在三河老家学会的编苇席、捏草帽辫和编苇巴的手艺,都传给了栓柱。她和栓柱每天一起吃饭,一起劳动,生活得很有兴头,真应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俗话。赵大下水常年守着个独生子寡居,现在眼下有了一儿一女,心里也快活了许多。她暗暗梦想,如果赵之谦愿意,将来让樱花做自己的儿媳,这就是最如意的事了。
栓柱虽然是个很朴实敦厚的小伙子,姑娘大了难免有人想。有一天,他带着樱花在地里收花生时就问樱花说:“小妹,将来你找婆家,是想在你们老家三河县找,还是想在我们滦州找?”樱花被栓柱突然的一问,就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我还未到想这个事的时候呢!”栓柱故意紧逼一步问:“假如你到了想这事的时候,你想怎样选择?”樱花微笑着说:“你是诚心逗我。你是不知,我们老家那一带地方,男小伙子不少,大姑娘也不少,可是很多男的都娶不到媳妇,姑娘选婆家也很难。”栓柱不解地问:“你们那里既然青年男女都不少,为啥找媳妇和找婆家还难呢?”樱花说:“因为当地的姑娘多数不愿意嫁给当地男的,都想往外飞,有的飞出去了,也有的飞不去出,结果就成了老姑娘了。外地的姑娘不愿嫁到下洼子里,结果有的男小伙子就变成了老光棍了,根本原因就是因为穷。”栓柱乘机逗趣地说:“原来你们老家的姑娘还都是嫌贫爱富啊?”樱花听了不高兴地说:“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我们那里的姑娘并不是都想攀高枝,只是不愁温饱就知足了,这同嫌贫爱富不一样。”栓柱听了樱花的说道,就明白了八分,知道樱花未来的婚姻,也不希望在老家找婆家。
樱花和栓柱同出同入的日子长了,她也鼓起了勇气问栓柱说:“栓柱哥,将来你想找个啥样的人做媳妇?”栓柱壮着胆子脱口而出说:“我想找像你一样的人做媳妇。”樱花说:“你心目中有了和我一样的人了吗?”栓柱一本正经地说:“已经有了。”樱花追问说:“这个人是哪里的人?”栓柱佯装情不自愿地说:“前些日子你向我说你们老家的姑娘找婆家都想往外地飞,我心上的人就是由三河飞出来的。”樱花问:“现在她在哪里呢?”栓柱说:“远看近瞅。”这时樱花才明白了栓柱的意思,举起拳头就朝栓柱的肩上擂了一下生气地说:“你真坏,你是拿我开心玩儿。”栓柱紧接着说:“我不是和你说笑话,是真的。”樱花听了栓柱这句话,一时语塞。他想了想之后问栓柱说:“你这个想法,干妈能同意吗?”此时栓柱动了心眼儿不慌不忙地说:“我妈可是个爱挑眼的人,他同意不同意我可没底,这就得看你的运气了。”
暑去寒来,天气渐凉,北雁南飞,树叶凋零。隐藏在草丛中的蟋蟀,被寒露袭击得不时发出嘟噜嘟噜的哀鸣。农村里的人们,也都拿着纸绽和用五色纸裁剪成的衣裳,上坟给死去的亲人“送寒衣”。此时,在唐山福顺理发馆做工的赵之谦,请假到滦州胡家庄来看望女儿。可是在赵之谦到达之前,赵大下水对他也犯起了捉摸。她心想,这个姓赵的,把闺女留在我这里还真放心,几个月过去了都不回来看一眼。她正在想这件事时,赵之谦就进了院子里。赵大下水见到他第一句话就说:“大兄弟你可来了,几个月看不到你的人影,听不到你的音信,你倒放心,不怕我把你的亲生骨肉给卖掉!”赵之谦既高兴又歉疚地说:“老嫂子真会说笑话,一节我心中有底,你不是那种人;二节我考虑樱花就够给你增加负担了,我再常来打扰,实在于心不忍。”赵大下水说:“我承认你说的是实话,可是你想得也太见外了。”这时,栓柱和樱花由地里劳动回来,见到赵之谦都很高兴,没容说多少话,就忙着做午饭。

在吃午饭的时候,赵大下水说:“这些年我在庄里大事小情地给人帮了不少忙,养成了会喝酒的习惯。今天我准备了点儿酒,为大兄弟洗尘。”接着就问赵之谦说:“这几个月你在家里是怎么生活的?”赵之谦叹了口气说:“不怕老嫂子见笑,这几个月我和做梦一样地过来了。”他就把到三河老家的情况和在唐山帮工的事说了一遍。赵大下水半真半开玩笑地说:“大兄弟莫怪我说你,现在只有你们父女俩,樱花在我这里生活得很开心。你既然很惦记她,你就不应该和游僧一样到处走。你有理发的手艺,莫如就在胡家庄落脚,在我这里开个理发店。胡家庄有百余户人家,若每户有两个男的,就是二百多人头,活计是够你做的,也免得庄里人为理发在集市或城里跑。”栓柱也说:“我妈说的办法很好,我们的房子虽然不多,若把工具房腾出来,稍微改造一下,就是很好的理发屋。”赵之谦听了赵大下水母子的建议,觉得这个办法确实不错。他思索了一阵之后还是迟疑了。他说:“你们母子的好意我领了,可是胡家庄人多,我们大爷俩吃着你们的饭,占着你们的房,名不正,言不顺,难免惹人说闲话。”在这件事上,赵大下水也不糊涂。她想,话说到这份上,就不得不把埋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她给赵之谦和自己各倒了一盅酒说:“大兄弟你说的不错,农村人看到有违常规的事,真是爱说三道四的。但是事在人为,我是个直筒子人,如果你愿意,我想将来让樱花做我的儿媳,这么办了,咱们就是亲家,也就不会再有人说闲话了。”这时,她让赵之谦和她同时喝下手中的酒。
赵大下水向赵之谦为儿子直接求婚,使在场的樱花涨红着脸,低着头,一言不发。栓柱却是抿着嘴心里乐。赵之谦对赵大下水和栓柱的行为,心中已有好感,想到女儿早晚也要出嫁,就毅然高兴地对赵大下水说:“既然老嫂子直言表示对樱花的厚爱,咱就一言为定了。但是樱花这孩子自她妈去世后,一直跟在我身边,见世面少,还须老嫂子多指教多操心才是。”赵大下水咧着嘴笑着说:“亲家你放心,作父母的没有不为儿女操心而白了头的。还有一层,做父母的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希望儿女早结婚早省心。栓柱到年底二十岁,樱花也十七岁了,男大三,抱金砖,正是个吉利的年龄,我想过了大年就给他们完婚,不知亲家意下如何?”赵之谦想了想说:“他们何时完婚我没意见,只是还得有些准备才对。你也知道,我们爷俩是由灾区逃出来的,我眼下实在没有力量给孩子买些东西送给她。”赵大下水对赵之谦的话很敏感,当即问他说:“亲家是否想要些彩礼?”赵之谦摇头笑着说:“老嫂子误会了,我赵之谦虽然也是俗人,而我再穷也不想以要彩礼做借口卖闺女,我就是觉得按风俗不买些陪嫁对不起孩子。”赵大下水笑着说:“大兄弟你想得太古板了,我虽然没念过书,我也知道民俗有美俗也有恶俗。做父母的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们拉扯长大,谈何容易,他们只有感恩才是,何以说对不起?”赵之谦说:“即便不给他们买东西,办婚礼也需要一笔开销,我也不能不替你打算呀!”赵大下水胸有成竹地说:“这件事我有办法,我们赵姓在胡家庄是独户,只有一个叔叔,也没亲戚,栓柱和樱花结婚那天,我把马保长请来,他算公家人,由他作证婚人,咱们俩做主婚人,由我家叔叔主持拜完天地之后,在一起吃顿喜饭,也就算把事情办了。”赵之谦想了想说:“你说的也可以,我只是想老嫂子在庄上住着,怕影响你的体面。”赵大下水说:“亲家有所不知,办喜事请客,也是件最不容易的事。有些人,你请了他,他表面高兴,内里又心疼花钱;你若不请他,省了礼钱他心里乐,见面还埋怨眼里没他。人世间的事情,就这么复杂。”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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