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欢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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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绪说的在聚仙楼宴请我和玉筝的小聚,到最后变成了公主、令狐绹、李商隐也参加的众人行。不过大家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也很开心。饭后,众人余兴未尽,又移师华阳观继续饭后节目。公主弹琴,令狐绪吹箫,李商隐执笛,令狐绹击鼓,玉筝翩翩起舞,演了一遍《霓裳羽衣曲》。如此高规格的表演,观众如果不算躲在帘外偷听偷看的女冠道童,就只有我一人。
只因我从未听过这个据说是唐玄宗亲自谱写的名曲,便十分不客气地充当了观众的角色。一曲演完,拼命地鼓掌呐喊,就差没吹口哨了。
几人见我卖力叫好,纷纷玩笑要我打赏,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以前不知在哪看到过的传说:当日唐玄宗写成《紫云回》和《凌波曲》时,在清元小殿试演,宁王吹玉笛,杨贵妃弹琵琶,玄宗击羯鼓,李龟年箴角篥,从早晨到中午,欢洽非常。当时只有贵妃的姐姐秦国夫人一人当听众。曲罢,玄宗戏说:“阿瞒乐部,今日幸得供养夫人,请一缠头。”秦国夫人答说:“岂有大唐天子阿姨,无钱用耶?”于是玉手一挥,三百万钱买一曲。
看当时觞筹纵横、君臣同乐的欢乐场面,哪里能想到不久即生兵变,玄宗仓皇出逃,贵妃命丧马嵬坡的凄惨结局啊。一想到这里,再看眼前这几个风华正茂、风流俊赏的才子佳人,不知他们他日又将面对什么样的人生结局,于是非常不合时宜的在这场歌舞升平中,感到了一丝丝的悲凉。
众人见我发愣,以为我被讨赏难住了,令狐绪轻笑着说:“放心,大家不会抢你的东西,要不你给我们唱支曲吧,也算两全了,如何?”
公主他们纷纷附议。我心中暗定,何必杞人忧天?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吧。也许把一切看淡反而能活得潇洒。于是一笑而起,对诸人团团一揖,朗声说:“锦瑟原本就没什么稀罕物给大家,还是唱曲最好。今日我们把酒当歌,人生几何,就唱一曲《笑红尘》可好?”
众人纷纷答好,我于是唱起: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逍遥
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
将快乐寻找……”(笑红尘陈淑桦)
这首歌其实如能边弹吉它边唱,味道最好,只是可惜这里没有吉它。不过一遍唱完,公主突然抚琴相和,随后箫笛也加入进来,效果竟然出奇的好,看来我只不过占了晚生一千多年的光,要真正论起才艺来,比这些古人要差太多啊。
《笑红尘》一下子就获得了所有人的喜爱,公主更是评它“潇洒不羁,却又深情暗藏”,没想到随便一首歌竟然暗合了唐代的流行时尚,看大家兴高采烈地讨论推演,我只有暗自苦笑。转头发现李商隐一直看着我,见我看他,凑上来轻声问:“痴情最无聊?嗯?”
“呵呵……”见他眼中意味不明,我忙摆出招牌傻笑。
他叹口气,不再追问。
从午后至日暮,就这样在歌乐声中消磨过去了。公主意犹未尽,相约几日后再聚。
其实一开始我还蛮奇怪的,以前只知道唐朝风气开放,没想到能到这种程度,男女之防并不很严,女权主义也相对发达,不仅出了一个则天女皇,更有不少公主做官,对于女人的束缚可能是宋明以后才开始严格甚至有些变态的吧。
但公主到底是修道之人,这样邀人游乐会不会被人非议?我的这个疑问被李商隐嘲笑了半天:“咦,在我看来,你并不是一个在乎什么清规戒律的女子啊。”
不过,他还是好心地给我作了解答。原来因皇室尊崇道教,于是民间无不争相修道,竟成了一种风气,就连大诗人李白都曾入过道,女子也被道家思潮鼓动,不少人离家修道,这其中虽也有刻苦清修之人,但也有不少是为了脱离桎梏,借出家之名获得自由之身的。所以不少女冠交游广泛,更与士子官宦之流互相酬和,宴游赏乐。有的女冠还有不少情人呢,经常出入公卿豪门,更有一些其实是半娼妓式的。
“公主贵为皇亲,虽然出家修道,但风气如此,与人交游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原来如此,这我就可以放心了。我倒不是想捍卫什么清规戒律,只是如果公主某天凡心萌动与人私奔之类的,太皇太后和皇上如果怪罪我带坏风气,那我可承担不了罪名。

就这样,令狐绪兄弟和李商隐只要有空闲就会来华阳观一聚,大家或作诗或作乐,有时相邀出游,倒也其乐融融,不知不觉间冬天过去,春天悄悄来临。
李商隐和令狐绹都参加今年的科举,两人都很有自信的样子,并没有刻意地挑灯夜战,依旧时常来访。二月底考试结束,要等到三月初才能放榜。
这日恰是三月三,在古代称为上巳节,同中和节(二月二)、重阳节(九月九)一道为三大时令节日。周、秦、汉的时候,每逢这一天人们都要走出家门到水滨去洗濯,洗掉积淀的污垢,祈求幸福,除去不祥,这就是“祓楔”。唐朝时,洗濯这种行为在三月三日的活动中已经隐退,人们更注重的是踏青赏春。长安城中,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会到曲江春游。
一大早,令狐绪三人就结伴而来,说是今日举国放假,我们岂有不游曲江,辜负春光的道理?公主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昨晚还跟我们说起过以前在长安时三月三日游曲江的盛况,下令我们今日可以全都去游玩。我想起去年冬天与李商隐两人去曲江的情景,有心邀他一起去,谁料他们三人倒一起来了,这样只好又成了众人行。
此时正值阳光灿灿,百花盛开,和风微拂,烟水明媚,大好春光一路上引得众人不住赞叹。对我来说,最吸引人的不是风景,而是这些看风景的男男女女。男子自不必说了,个个精神抖擞,锦衣玉带,有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有坐在轿子中的,还有的徒步慢行,一边互相酬和,一边流连花丛。
最吸引眼球的要数长安的女子们。她们穿着低胸的长裙,套上开襟的短褂,披着薄透的披帛,梳就乌亮的高髻,发髻上插着眩眼的头饰。或三五成群,或一二成伴,无拘无束地在曲江游玩,所过之处,桃腮媚眼,香气盈盈。
我照旧一身男装,还附庸风雅地手摇一柄折扇,双眼追逐着如花似玉的美女,时不时地还对着回眸一笑的美女抛抛媚眼,忙得不亦乐乎。李商隐见我这副色的样子,直呼受不了,最后忍无可忍,不知从哪儿弄来一顶带面纱的仕女帽扣在我头上。
“喂喂,你挡着我视线了。这样我还怎么看美人?”我抗议。
“还是先顾着自己吧,到处招蜂惹蝶,小心登徒浪子。”他冷着脸说。
“咦,这话就奇怪了,现在我可是男装在身,哪会有什么登徒浪子?”
他瞥了我一眼,嘟哝一句:“是个男人都清楚……”
这人,实在好笑,哪有人清楚……我四顾,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围过来不少男子,有的有意无意地偷瞟,有的干脆目光灼灼……我的妈呀,难道这里还有狼窝?
我心里一紧张,一把抓住李商隐的手,他护着我挤出人群。正巧令狐绹招呼我们,公主已在前面曲云阁设宴,于是大家赶紧过去。
曲云阁压水而建,属于皇家建筑范围,一般平民百姓难得进入,比起外面的热闹喧嚷闲静得多。公主此时已在二楼坐下,招呼人摆上酒食瓜果,一行人边赏景边饮酒,倒也其乐融融。
我倚在窗边,笑看下面曲江里彩舟巡游,争奇斗艳;到处都有百转流莺的歌声传来;搭起的舞台上,长袖飘逸的舞娘,窄袖胡服的胡姬,高鼻深目的外国舞者,倒像是互相竞技似的,纷纷拿出自己的绝技来吸引游人。
公主他们赏够了景,玩够了猜谜、藏钩等游戏,又各自搬出自己的拿手乐器,飙起音乐来。
公主今日去了平日常穿的繁琐的衣裳,只简单的穿件月白春衫配大红的石榴裙,浅黄的披帛松松地绕在臂间,高高梳起的发髻只插一件双凤金步摇,反倒衬的花容月貌,气质迷人。她的目光一直追着令狐绪转,令狐绪也有所觉,不时回以温柔的浅笑。
看着面前这一对璧人,我自己心中也不禁柔情荡漾。其实有时爱很简单,只一个字而已。
我心一动,起身走向公主和令狐绪:“公主,令狐大哥,锦瑟这里有支曲,很适合琴箫合奏呢,不如说给公主和大哥听听?”
“真的?太好了,快点说吧。”公主眼睛一亮。
我把《爱就一个字》的曲子轻轻哼了两遍,两人都抚掌称好,各自取来琴箫,试着演了几遍,配合十分默契,并且加上了序曲和尾曲。
于是,满座都停下来,想请公主和令狐绪正式给大家演奏几遍。正当大家兴致勃勃的时候,一个小道童进来在公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公主忙令大家暂停,说是有贵客前来,要带着大家出阁迎接。还未行动,就见皇上李昂与颍王李瀍只带了几个太监侍卫大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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