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李明按照李小阳的建议，躺下睡觉前默默地提醒自己：“我不是八路军，我不是八路军，我不是八路军——”
“喂，你嘟哝什么呢？怎么跟念经似的？”班长罗一民好奇地问。
“啊？哦，明天不是要会操吗？我在背队列条例。”
“滚你的吧，队列条例里有‘我不是八路军’这六个字吗？”
李明心里一惊：哇塞，班长怎么知道我在念什么？
“你小子是在想你爷爷的事情吧？”罗一民神秘地眨了眨眼。
“哎，班长，你怎么知道的？”
“我会读唇语。”
“什么？”
这时熄灯号响了，罗一民拉灭电灯，躺下不再说话。李明探着脑袋看了看他，刚想问什么，忽然发现李小阳窃笑。他明白了，准是这小子把自己做梦的事情告诉了班长。
“哼，你等着吧，我今天非梦见你不可！”李明凑到李小阳床边，狠狠地说了一句。
“嘁，我才不信你有这本事，想梦见谁就梦见谁！”
李小阳错了，李明就有这本事。因为他是说书人的后代，他的血管里流动着一种编织传奇的天性。不过，在他的想象中，爷爷在成为说书人之前，应该先干点别的什么——应该干什么呢？
他恍惚回到了家乡，回到了金钩河边，又看到爷爷坐在小酒馆门前，喝着一壶老酒——酒？对，他酷爱喝酒，说不定还会自己造酒。
于是，在李明的这个梦里，他成了一个酒坊的大伙计。李小阳是小伙计。
“哎哎哎，别吃了，赶紧干活，这五坛酒马上就得送走！”李明把饭碗一放，催促李小阳。
“还有半碗呢，我怎么也得吃完哪！”
“干完再吃！”
“哎呀，老大，你行行好，让我吃饱了再干行不？”
“不行！”
“你——”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枪响。两个人同时跳起来，朝门外望去。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提着手枪跑进酒坊的院子，看了看四周，慌忙关上大门。远处传来狗叫声和奔跑声。
“这人准是八路军，日本人在追他！”李明迅速做出第一个判断。
“你放屁！”李小阳嘟哝了一句。
“你才放屁呢！”
“我是说他！这个人是汉奸，是鬼子的翻译官，外号叫倪放屁。”
“啥？”
“他是我们村的，姓倪，是倪老财家的大儿子，因为学过几年洋文，日本人一来他就成了精，跑到城里给一个宪兵队长当了翻译官。整天耀武扬威的，动不动就骂人，一口一个‘放屁’，人们就给他起了外号——倪放屁。”
李明眨了眨眼：“我咋不知道？”
“你是外乡人，当然不知道了。”
这时外面传来砸门声。那男子急忙躲到一个大酒缸里。
李明疑惑地望了望，迅速做出第二个判断：“如果他是汉奸，那追他的应该是八路军。”
“那当然。这狗汉奸死到临头了！你等着看吧，这下有好戏了。”李小阳说完跑出去打开院门：“八路军同志，快，那小子藏在——”他突然目瞪口呆：
进来的不是八路军而是一个端着枪的日本兵。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