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跟在易晓兰后面，一路走一路劝：“易晓兰同志，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和倪翻译官是相好。”
“他现在已经不是翻译官了！”
“对，对，他要投靠我们八路军，可是事情没这么简单。我们总得试探试探他吧？”
“什么？”
“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们——我们总得了解一下他吧？”
“那么多鬼子在追捕他，难道你没看见？那么多特务在盯着他，难道你不知道？他都快把命丢了，你还不相信他？”
“我当然相信他，要不然也不会把他打晕，装在驴车上——”
“啊？”
“哦，当然，我那样做是为了把他安全地转移出来。”
“转移到哪儿了？”
“在玉米地——不不，他已经到了县城，就在聚仙阁酒楼。”
“聚仙阁？”
此刻，聚仙阁的密室内，烟雾缭绕。翻译官，或许是李明的爷爷，手里举着烟锅，一口接一口地吸着旱烟。李明对这根烟锅记忆深刻，小时候爷爷曾用它打过自己的。
“孩子，我知道你想当英雄，这很正常，因为每一个男人都这么想过。”
“我没想过！”李明咕哝了一句。
“那你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我是被你逼的！”
“我咋逼了你？噢，对了，你想知道我过去是不是当过八路军的交通员，对吧？这事不是有人对你讲过吗？”
“他们讲的是故事，我想知道你真实的经历！”
“真实的经历，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吗？”
“不对，这不是你的经历！你是一个说书人，不是鬼子的翻译官！”
“我当然不是翻译官。”
“可你现在——你现在就是那个翻译官啊！”
“不，我是化妆的。”翻译官说完一抹脸，立刻变成了——
“爷爷？”
“小兔崽子，现在明白了吧？”
李明仰天长叹：老天啊，你总算开眼了！
“什么？他是你们老大的爷爷？”易晓兰听到这消息立刻傻眼了，说话也结巴了。“你、你、你是在说、说、说梦、梦、梦话吧？”
“不错，这的确是个梦，而且随时都可能消失。所以我们得赶紧行动，查清日本人在东山的秘密！快跟我走吧！”
“等等！如果翻译官是你们老大的爷爷，那我成什么了？”
“那就你是他奶奶呀！”
“可我才二十多岁——”
“哎呀，你不是还没嫁给他嘛！”
“废话，他都当爷爷了，我还能嫁给他吗？”
“嘘——”李小阳突然听到树林里有动静，急忙示意易晓兰蹲下。他看了看四周，拉着易晓兰猫腰走了几步，慢慢起身，忽然一惊——
一个日本兵端着枪，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俩。
“咋办？”易晓兰紧张地望着李小阳。
“别慌。”
一个日本兵盯着易晓兰，满脸**：“啊，花姑娘！”
“不不，太君，你看错了。她的，花姑娘的不是。”李小阳赶紧摆手。
“不是？”日本兵仔细打量着易晓兰。她穿的是聂乐明的中山装，确实有点男人的意思。“那她是什么的干活？”
“唱戏的干活。”
“唱戏？”
“对，唱—小阳突然捂住易晓兰的耳朵，亮开嗓子唱起了小曲，超八度高音如同炮弹划破空气般刺耳。
日本兵惊叫一声，立刻趴下了。
李小阳拉起易晓兰就跑。正在附近搜索的日本兵发现了他俩，呼啦啦地冲过来七八个，开始围追堵截。
“小鬼子，我跟你们拼了！”李小阳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唱起来。神奇的小曲变成一种致命的次声波，钻进日本兵的大脑。只见他们一个个口鼻流血，像一片落叶纷纷倒下，连树上的一只大鸟也未能幸免。
如果不是因为一粒鸟粪碰巧落进李小阳嘴里，他可能还要唱下去，那这片树林可就要遭殃了。
“呸——”李小阳吐出鸟粪，一把抓住易晓兰的手：“我们走！”
“去哪儿？”
“东山！”
爷爷告诉李明，翻译官确实给了易晓兰一张图，图上画的是日本人在东山修建的一个秘密仓库。
“这么说，他是真心要投靠八路军？”
“还不能完全确定。我化妆成他来和侦察员接头，就是想查清这件事情。可没想到，来接头的竟然是你。”
“对不起，爷爷，我知道自己不该和你同时出现，可是，既然已经梦到这份上了，你就只当我是那个侦察员吧。”
“好吧，爷孙双雄，这机会倒也难得。”
“爷孙双雄——哈，你真不愧是一个说书人，这个比喻太妙了！”
“你先别得意。我问你，刚才接头的时候，那个特务本来要抓我，可是却被日本人阻止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啊，是有点奇怪。可是，刚才李小阳已经试探过聂乐明，他说，翻译官叛变是真的。”
“那李小阳呢？”
此刻，李小阳正拉着易晓兰在山路上奔跑，后面有三个日本兵在追。因为嗓子遭到那粒鸟粪的污染，已经发不出那种致命的音调，只能跑。
“不行，我、实在是、跑不动了。”易晓兰喘息着，靠在石头上不动了。
“那你先藏起来，我把他们引开。”
易晓兰急忙捂住鼻子。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听见没有？”
易晓兰赶紧转过身去。
“你怎么啦？”
“你的嘴——太臭了。”
李小阳往手上哈了口气，自己一闻，差点晕过去：“我靠，这是什么鸟粪呀，比毒气还厉害。”
一个日本兵搜索过来。
李小阳急忙跑开，边跑边喊：“嗨，小鬼子，有本事来抓我呀！”他跑到一棵大树后面，探头一看——
日本兵并没追上来，而是在隐蔽处寻找易晓兰。
李小阳急忙大喊：“哎，狗日的小日本，小丫挺的，老子在这儿呢！你们没长眼睛啊！有种的过来，过来呀！”突然觉得后腰被捅了一下，低头一看：
一把刺刀顶在腰间。
另一个日本兵端着枪，朝李明冷笑。
“小丫挺的，你倒来得快。”他迅速挥手一挡，另一只手握成拳狠狠打在日本兵的脸上。不料这张脸十分强硬，竟然继续保持着冷笑。“好吧，那你就尝尝这个！”李小阳张大嘴巴哈了一口气。日本兵顿时被那鸟粪的臭气熏晕了。
“哇赛，那鸟粪真是厉害。”后来李小阳在荒岛生存训练时，曾回忆起这场难忘的梦中奇遇。“我估计那只大鸟肯定误食了死猪肉，要么就是偷吃了鬼子的马料。”
“去你的吧，不就是一粒鸟粪吗？哪会有这么厉害？依我看，主要原因是那天晚上睡觉前你没刷牙，所以才梦见自己嘴臭。”李明对李小阳在这场梦里的经历一直怀着嫉妒之心。明明我是老大，怎么这等好事偏偏让他遇到了？本来这段故事应该是“爷孙双雄斗倭寇”，却硬让李小阳变成了“乱世鸳鸯战洋兵”。
山林中子弹横飞，李小阳左冲右突，仍然无法摆脱两名日本兵的追赶。危机时刻，易晓兰从隐蔽处挺身而出，大喊一声：“小鬼子，花姑娘在这呢！”
两个日本兵回头看看，立刻张牙舞爪向易晓兰扑过去。
“哎，小鬼子，那不是花姑娘，是你姑奶奶！”
两个日本兵停下，互相看看。
“喂，你们怎么啦？怕花姑娘把你们吃了吗？够胆就来抓我呀！”易晓兰边喊边朝东跑。
李小阳被这姑娘的壮举感动得热泪盈眶，大喊一声：“大太君小丫挺的日本鬼子，有种你们的跟我来！”他一边喊一边朝西跑。
两个日本兵再次用目光交流了一下，当即做了明确分工：“你的——这个，我的——这个！”于是一个去追易晓兰，另一个去追李小阳。
李小阳闪到树后，探头一望——对面三十米左右，易晓兰也躲到树后，再回头看看——一个日本兵追了过来。好，机会来了！
“易晓兰，我爱你！”李小阳张开双臂朝易晓兰飞奔而去。
易晓兰也毫不犹豫地朝李小阳冲过去：“李小阳，我爱你！”
两个日本兵各自跟在目标后面，同时举起三八式步枪瞄准射击。两颗六点五毫米的子弹以736米/秒的速度飞向各自的目标。
李小阳一把抱住易晓兰，用力将她按倒在地。那两颗子弹在他们身体的上空交错而过，然后飞向两个人的追击者，也就是那两个分工明确的日本兵。
“也！”李小阳和易晓兰兴奋地击掌大叫一声。从这一刻开始，两个素不相识的男女青年，成了一对战地鸳鸯。遗憾的是，六十年后两个人再度相逢时，却从鸳鸯变成了一对斗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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