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坦儿和队长搀着李明走进小院的时候，爷爷感到很奇怪：“他这是怎么的啦？”
“没事儿没事儿，今天我们给他过生日，他喝得多了点儿。”队长解释说。
“这孩子，平时也没见他喝酒呀。”爷爷更觉得蹊跷。
“是啊是啊，要说李明这孩子表现真不错，今天他还抓住一个抢劫犯呢！大家高兴，所以才……”队长示意老坦儿赶快把李明弄到里屋去。
“啊，这小兔崽子，就是好逞能！”爷爷似乎相信了，但是看到跟着进来的蓝鸽马上又产生了疑问：“这姑娘是……？”
“噢，这是我表妹。”队长拉了拉蓝鸽衣襟：“问爷爷好。”
“爷爷好！”
“好好……哎，你坐。在哪儿上班啊？”
“在酒楼当领班。”
爷爷打量着蓝鸽，心里揣摩着她会不会和李明有什么关系。蓝鸽在老人的注视下有些不自然，赶紧找话说。
“家里就您一个人啊？”
“啊——平时就我一个人，李明不是刚复员回来嘛，暂时住在我这儿。唉，这孩子，一天到晚胡思乱想，难免干出点什么没谱的事来，你可得多担待啊！”看来老人要把蓝鸽当成未来的孙媳妇了。
蓝鸽急忙说：“不不，我和他……”
“放心吧，爷爷，我表妹心眼儿特好，最善于待人了。”队长见老爷子对蓝鸽印象不错，赶紧顺水推舟。
“这我看得出来。”爷爷更加当真了，认真地说，“其实李明这孩子没什么坏毛病，就是有点一根筋，想要干什么就非干不可，哪怕是阎王老子劝他，他也不会说个不字。”
“不！”——仿佛是为了否定爷爷的赞美之词，从里屋传出了李明的叫喊声，而且这声音听着不像是勇敢倒像是恐惧，爷爷不由吃了一惊。
虽然身子骨还算硬朗，但毕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李爷爷希望能尽快看到孙子成家立业，而且也很想把心里埋藏了六十多年的那段故事讲给他听，那他就没什么可牵挂的了。今天家里突然来了个漂亮姑娘，这本是一件高兴的事，但李明的这一声罕见的叫喊实在有点吓人，爷爷突然预感到：这孩子十有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他这是咋得啦？”爷爷吃惊地看着队长。
队长赶紧说：“我去看看。”他丢给蓝鸽一个眼色，让她先稳住老爷子。
“啊，他没事儿，没事儿，人喝醉了都这样。您别担心。”蓝鸽对爷爷说。她现在已经明白了表哥非让她到这儿来的用心，更加心烦意乱。
队长走进里面的一间屋子，问老坦儿怎么回事。
“我说让蓝鸽进来陪他说会儿话，他愣是不敢见人家。”
“为什么？”队长瞪起豹眼看着李明。“现在不正好是个机会吗？啊？你是受害者，要理直气壮地和她谈谈，懂不懂？”
“谈、谈什么？”李明靠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
“谈什么都行，诗歌、电影、音乐，或者谈谈你的梦，你不是说你曾经在梦里头打过日本鬼子吗？那肯定是个英雄梦，我表妹最崇拜的就是战斗英雄。”
李明不由苦笑：“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像英雄吗？唉，酿酒的竟然让酒给害了，就像玩鹰的被鹰啄了眼一样——可悲啊！”李明发出一声长叹。
老坦儿不由心中暗喜。看来医院的那位大夫说得一点不错：李明的心理受到了强烈刺激，精神会萎靡不振，思维会混乱不堪。瞧瞧，他竟然说自己酿过酒还玩过鹰，这显然是胡言乱语。那大夫还说，这种症状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那就意味着队长的计划要泡汤了。蓝鸽绝对不会看上这样一个病怏怏的‘英雄’。那也就是说，自己还有机会。说不定这两天他也会在幸运大酒楼碰上有人向蓝鸽挑衅，那他也会立刻挺身而出，演义出一段英雄救美人的浪漫情话。
老坦儿早就知道队长有这样一个漂亮的表妹，他一直想跟队长说自己喜欢她，可是——
“起来，起来！”队长一把揪起李明，“不就是一杯酒吗？医生说了，你不会中毒的！”
“可我——我难受啊！你表妹本来是好意，才送给咱们一瓶酒，可谁想到竟然是——”
“我让她给你道歉。蓝鸽——”
“别，别，这又不是她酿的酒。”
“废话，要是她的酿的酒那就不是犯错而是犯罪了。这样吧，你先和她好聊聊，问问她这酒到底是哪儿来的，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查出一个造假团伙，那你可又有事干了。”
“算了吧，队长，我现在——真的不想和她说话——”
“你——你这个笨蛋！”队长真想把自己希望他和蓝鸽交朋友的意思直接说出来，可是看看老坦儿还是忍住了。“哼，你小子要是把这机会错过了，那叫活该！”他说完对老坦儿摆了一下手，让他跟自己出去。
李明愣了愣神，突然打了自己一巴掌。真妈的，我这是怎么啦？不就是一瓶酒里有只死——刚想到这儿，他立刻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又要呕吐，他一咬牙，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立刻感觉好多了。当初在荒岛生存训练时，他曾经吃过活老鼠。一咬牙一闭眼，咽进去就没事了。
“真的没事？”李爷爷望了望里屋，不放心地问。
“没事，您让他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蓝鸽安慰老人的同时也在鼓励自己：再坚持十分钟，只要出了这个院，一切就结束了。
队长走过来，对蓝鸽说：“你进去看看，和他聊几句。”
“我？”
“他现在最想见的就是你。”
“可是他……”蓝鸽犹豫着。
爷爷突然想起什么，站起来找了一个茶杯，说：“这小子是不是吐了我得进去看看。”
“别拿这个！”蓝鸽急忙拦住爷爷，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含糊地说：“我的意思是，这个……还是我去吧。”蓝鸽接过茶杯向里屋走去。她实在不忍心让老人知道李明“醉倒”的真正原因。
“你感觉怎么样？”她把茶杯放到李明面前，“真不好意思，第一次到我们那儿吃饭，就让你碰上这种事。”
“没关系没关系，你请坐。”李明说。
蓝鸽刚要坐下，突然发现她拿进来的茶杯是空的，说了声对不起，立刻走出去倒了一杯茶。
“队长啊，你这个表妹岁数可比你小多啦！”爷爷和队长聊起来。
“可不是，我小姨比我妈就小不少，再加上蓝鸽又是老小，我们之间的年龄就差多了。”
“那她今年是……？”
“二十三。”
爷爷沉默不语。队长正要问他对蓝鸽的感觉怎么样，老坦儿倒先开口了：“李明也二十三了，过去就没有谈个女朋友？”
爷爷立刻摇摇头，站起来说：“你们坐着，要喝水就自己从壶里倒，我出去看看鸡窝关好了没有。”
等老人走出去，队长半开玩笑地问老坦儿：“哎，老坦儿，你是不是有点嫉妒李明了。”
“嫉妒他？”老坦不屑地一笑：“就他现在那模样，不把你表妹气死就算好事！”
“我看未必。你瞧！”
老坦儿顺着刘队长示意的方向望去，从里屋的门缝可见李明右手托腮，斜靠着蓝鸽，俩人的脸紧贴在一起。他顿时目瞪口呆。
蓝鸽局促不安地坐着，勉强微笑了一下：“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好一些了？”其实她对面是一面大镜子，李明斜靠着镜子，从门外的角度看过来，他很像是在“依偎”着她。
“好多了，好多了。哎，你喝茶，喝茶。”李明傻笑着说。
蓝鸽端起茶杯刚要说这茶是给你倒的，忽然想起李明现在对一切盛在玻璃器皿中的液体都会有一种心理反应，赶紧放下茶杯，为了掩饰，她急忙把目光移开，于是看到了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
这是一幅摄影作品，拍的是夕阳下的大海，很美。
“这照片拍得真好。”蓝鸽说。
“是吗？”李明高兴地坐起来，眼睛里也有了亮光。
“你从哪儿买的？”蓝鸽问。
“哦，这是……嘿嘿，我拍的。”
“你拍的？”蓝鸽的眼睛里也有了亮光。
“你不相信？”
“不不，我是说，你不是刚从部队复员吗？怎么会……”
“对呀，这就是我在部队拍的。因为我们中队长喜欢摄影，我没事儿就跟他学着拍。”李明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影集，“你看，我拍了不少呢！”
蓝鸽翻开影集，看到一张张照片，拍的都是军营里的生活，不由说出一句心里话：“真没想到……”
“你喜欢拍照吗？”李明眼睛更亮了。
“我？”
“明天我们一起到山里去，我给你拍一组照片，保证……”
“不行不行，我明天还得上班。”
“你不用上班了，”队长走进来打断蓝鸽的话。“我已经跟你们经理说了，你要陪我们这位同志一起玩儿几天。”
“什么？”蓝鸽噌地站起来。
“这是工作。”队长不慌不忙地说。“因为你们的失误，我们这位同志刚才喝了——喝了那种酒，这给他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根据医生建议，他需要精神上的安慰，而这正是你们应该做的。”
“可凭什么让我……”蓝鸽想说酒楼里有的是姑娘。
“因为只有你才能使我拍出来的照片具有艺术价值。”李明急忙插了一句。不等蓝鸽表示异议，他已经把相机拿出来了：“我的相机也许是差了点，不过我的摄影技术，就像你们酒楼的厨子，绝对是一流的。”
蓝鸽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真的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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