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盅河水缓缓流淌。夕阳西下，正是一天风景最美的时刻。紧靠河岸的公路上，一对情侣骑着摩托飞驰而过。
李明的爷爷坐在小酒馆门前，就着两碟小菜，喝着一壶老酒。
“李爷爷，酒凉了吧？我让他们给您再热一热。”雪妹发觉爷爷今天喝酒的速度比以往慢了许多，仿佛在等什么人。
爷爷摆了摆手，说：“不用了。”
那辆载着一对情侣的摩托车在小酒馆门前停住了。“我有点饿了，咱们在这儿吃点东西吧？”女的说。“这算什么地方！走吧，到市里找个像样的饭店。”男的说。“就在这儿吧，还能看看风景。”女的说着找了张桌子坐下了。男的看了看小酒馆，又说：“这小饭馆太恶心了，咱们还是走吧。”
雪妹瞥了男的一眼，心想这王八犊子说话也忒嚣张了，她真想过去告诉他：小子，知道不，这小酒馆的年头比你爹岁数都大！
男的硬拉起女的，一边劝她一边从爷爷身边走过，不留神被爷爷的拐杖绊了一下，险些摔倒。雪妹知道爷爷是成心的，憋不住想笑。
“有你这么放拐棍的吗？成心害人哪！”男的瞪着眼对爷爷说。
“小伙子，出言不逊，当心再摔跟头。”爷爷笑着说。
“哎，你这老家伙，我他妈的……”男的挥起拳头，被女的拉住了。“算了，算了，快走吧。”男的骂骂咧咧跟着女的走了。
雪妹没出声骂了一句：“小王八犊子，还想动手，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她心想要是李明在这儿，那就有好戏看了。
李明这时候确实在河边，只是还没走到小酒馆。他走走停停，不时望着河水自言自语：是不是我太冲动了？就因为报社不刊登罗一民的照片，我居然提出辞职？他不过是班长，而人家可是主编啊！
主编又怎么样？拍照片的是我！——可没有报社，拍了又有什么用？
“如果你不能说实话，还不如回来当保安！”队长当初曾提醒过他。
我说的是实话呀，要是没有罗一民的“引蛇出洞”方案，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确实是关键人物啊！
“他策划这样的行动本身就不易过分宣传，打击不法分子应该是执法机关的职责……”高主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可我对得起班长吗？
李明一路胡思乱想，到小酒馆的时候爷爷已经走了。
“一看你这脸色就知道，准是让那几个卖假药的跑了。”雪妹一面给他斟酒一面说。李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不，是我跑了。”
“你跑了？”
“我从报社跑了。不给他们干了！”
“不干了？为什么？”
李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半天说：“反正我不干了。”
“你可真是的！当记者多好啊！”雪妹心里直犯嘀咕：别是这小子犯了什么错让人家给开除了吧？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关心一下李明了。同情并且帮助受过伤的人是这个小酒馆的传统，五十多年来，历代如此。
“老板！”有客人要结帐，雪妹赶紧走过去。李明又喝干了一杯，拿起酒壶刚要再倒，一张报纸摔在桌子上——
李小阳和罗一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李明身后。李明看了看报纸：整整一版都是他拍的照片，李小阳与歹徒搏斗的几张放在最明显的位置。
李明一看李小阳的脸色就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故作轻松地问：“怎么啦？对你的形象不满意？”
“满意！我太满意了！可是班长呢？”
“算啦，这儿早没班长了。”罗一民说着坐下来，“咱不是说好是来这喝酒的吗？来，小阳，坐下。”
“不喝！”
“不喝白不喝，这可是好酒，百年佳酿。”李明说。
“酿你个头！你知道班长为什么来这儿吗？”
“我再说最后一遍，没有班长了，叫我罗一民！”罗一民大声说，用力拉了一下李小阳：“坐下！”
“好吧，”李小阳坐下了，眼睛斜视着李明，“班长——哦，罗一民同志，他是这次行动的策划者，是捣毁这个造假窝点的关键人物，可是报社却连张照片都不给登！记者先生，你解释一下吧。”
李明慢慢喝了一口酒，说：“无可奉告。”
“什么？”李小阳跳起来。
雪妹走过来，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说：“你们来啦！小翠，赶紧拿两个杯子。”问罗一民和李小阳：“你们吃点什么？”
“我饱了。”李小阳转身就走。
“哎，小阳！”罗一民急忙起身去追他。
雪妹吃惊地看看他俩，问李明：“怎么回事？”
李明用筷子敲了敲报纸：“本来是他们两个人的功劳，可是只登了一个人的照片。”
雪妹拿起报纸看看，说：“哦，你把另一个给漏了，报社批评了你，所以你就不干了？”
李明哭笑不得，干脆附和着说：“对，差不多是这样。”他倒了一杯酒，又一口喝光了。
雪妹叹口气，说：“我看你快和你爷爷一样了。”
“怎么，他的事你知道？”李明不屑地看了一眼雪妹。
“怎么不知道？当年他是八路军，也是因为挨了批评不干了。”
“胡说！”
“我妈告诉我的，她在这儿当老板的时候，你爷爷就天天来喝酒。又一次他喝多了，就对我妈讲了他过去的经历。”
“你拉到吧。他过去的经历，连我都不知道，他能告诉你妈？”
“那怎么不能，我妈比你大呀！”
李明伸向酒壶的手停住了——没错，听二叔说，当年爷爷把这个小酒馆转手给雪妹她爹的时候，曾立下几条规矩，其中之一就是：掌柜的必须是女人。
女人？为什么一定要让女人来当酒馆的掌柜？难道爷爷在这个小酒馆和一个女人有过某种瓜葛？
也许应该去问问雪妹的母亲，说不定她真的知道爷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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