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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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令人畏怯。
多玛不知道是否中原人的眼神都像他那般凌厉,但从那看似无底深渊的黑瞳内所散发的寒光,在他离开房间后,还是能教多玛背脊发凉。
仿佛被看透内心深处,自己最浅薄、软弱的内在,那个被自己小心翼翼地隐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不想让众人看到的另一个自己。
矛盾的性子……
初次见面,他竟点破她的性格缺陷。
懦弱、大胆。这极端的两种个性,其实都不是她。她只是贪婪而已。
爹亲身为朝廷重臣,每日忙进忙出,能够投注在爱女身上的时间与注意力有限。从多玛有记忆以来,爹爹不曾抱过她,每日、每日由褓娘带着自己去向爹爹请安,仅换得爹爹一句:“今天也要乖乖听褓娘和教席的话。”而这也成为他们父女间惟一交谈的话语。
娘亲很早就去世了,之后爹爹纳了好几房妾,只是她们都无法再为爹爹生下一儿半女,而爹爹对于国家大事的兴趣远高于姬妾,也造成那些独守空闺的小妾,天天在家中争权夺利,演出一出出勾心斗角的戏码,而多玛当然也被卷入这一场场风暴中。
要是她跟哪位小妾稍微亲近点,就会得罪他人,引来侮辱的一骂或是冷言冷语的讽刺,且私底下偷偷对小多玛施加虐待的小妾也不是没有。然而她们的互斗行径,在多玛的爹爹面前却立刻改头换面,呈现出一幅以姐妹相称、十分相亲相爱的画面。

她们的高明演技,将多玛的爹爹彻底蒙在鼓里,他甚至对外宣称,他最自豪的就是能让善妒的女人安然无恙地共处于一个屋檐下,三十年都不起纷争。
因此,年幼无辜的多玛在家中的角色,既是奥屯家独宠的掌上明珠,亦是姬妾们憎恨与排挤的对象,一言一行有着动辄得咎的可能,她再不情愿也开始明白该怎么看大人的脸色,迎合大人的期望与要求。
爹爹的话一定遵守,爹爹说东她就不敢往西,听爹爹的话准没错!
多玛度过了十八个乖乖听话的年头,并不意味着她心中对这样的生活毫无疑虑,她到底不是个娃娃,有自我的想法,也有颗年少、狂放的心,那压抑在最底层的,在看见了“天下第一红”这个戏班子的表演,看见了段珠樱之后,不由得热血沸腾。
同样是女儿身,为何她能活得如此耀眼、光芒万丈?
她望着台上的珠樱,顿觉自己生活在黯淡无光的角落,就像不起眼的小老鼠一样,希望有谁能注意到她(假使我更乖巧一点,爹爹是否会更喜欢我一点,多陪在我身边?);希望有人能喜欢她(假使我是戏台上的角儿,台底下的欢呼与掌声是否便可成为我的?);希望得到爱(不因为我是奥屯家的人,不是为了拍爹爹马屁,也不是为了图我奥屯家的好处,纯粹因为我就是我而爱上我的人,可有出现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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