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东秦淮河的风流娘们第22章湛家提亲(长篇连载詹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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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必须要说的话
一、本小说纯属虚构,小说里的人、事、情节都为故事而生,也会因为故事的结束而消失,请不要对号入座
二、这些小说题材流传在鄂东一带而我加以整理再创作是因为我对鄂东有美好的想往和回忆,除此之外绝无他意。
三、很希望与大家交流,我的电邮是四、如果您非要把这些文字贴到别处去,请一定将以上几条一并转贴,并请以法律为行为界限。谢谢。
鄂东秦淮河的风流娘们第22章湛家提亲(长篇连载詹玮著)
晓珙从鄂东秦淮河的东庄姥娘家回来,把丧讯告诉娘后,晓玮娘大哭一场。晓玮娘哭够了,久久无语,忽地起身就要走。晓玮见状忙拉住,问:“娘,你要到哪儿去?”
晓玮娘擦着泪水:“去你姥娘家,发送发送俺爹俺娘,俺老魏家绝了户了……”她话未说完,悲从心来,哽咽一声,支撑不住,又倒了下去。
晓珙说:“娘,你病成这样了,怎么去呀!再说了,你拿什么发送姥爷姥娘?”晓玮娘擦干了眼泪:“晓珙、晓玮,你们俩到老张大爷家借来快码子,把院里的老杨树杀了吧。晓琪,你去请黄木匠,做两口薄木棺材,不能让你姥爷姥娘就这么走了。”晓珙哭道:“娘,使不得啊,那是你和俺爹留着给自己做寿材的,谁也不能动啊!”晓玮娘闭着眼睛:“顾不得了,杀!”
打发父母入了土,晓玮娘大病一场,可再难日子还得往下过。看着三个孩子像霜打了的茄子,连最小的晓琪也没了往日的吵闹,她又不禁想起了远在大别山的丈夫:大别山,大别山,大别山到底有什么,把人都迷得魔怔,迷得不知音讯,迷得不问家里老小死活。她懂得自己的丈夫,她知道他是能担当的汉子,可是,四年了,念想变成空望,期望变成失望,她已经在夜里流干了泪水。
一大早,晓玮娘强打起精神,把晓珙叫到跟前:“晓珙,俺嘱咐你的那件事办了?海红她爹又来催着迎亲了。”晓珙苦着脸:“娘,俺跑遍了全村也凑不齐一斗米,家家都揭不开锅,谁家还有粮呀!”晓玮娘叹口气:“晓珙,实在没法子了,你去和老谭叔商议商议,少两升米行不行?咱家刮净缸底也就能凑齐八升,委实没有办法了。”
“娘啊,都说好了的事,叫咱办得不利索,俺张不开口呀!”
晓玮娘骂道:“晓珙呀,你什么时候才能顶起锅盖?晓琪,陪你哥哥去谭家求求情。”晓琪挺脆快:“哎,俺去。”
晓玮娘又气道:“你说你们的死爹,自己闯了大祸,一蹄子尥到大别山外,四年了,这个没良心的,直到现在也不来个信儿!都说大别山是个宝地,保不准他现在置了房子置了地,牛马满圈,三房四妾,早把咱们娘们儿忘了!你们不信?现在他正喝着小酒打着饱嗝,放着响屁抽鄂东烟儿,蹲在房顶上风凉呢!”
晓琪使个眼色,连推带搡把还要磨蹭的哥哥拽出了屋。晓珙说:“三儿,这都是说好了的事又变卦了,你说到了海红家俺怎么开这个口?咱家就你念了几年私塾,《诗经》都开讲了,你教教哥。”
晓琪撇撇嘴:“嘴长在自己的鼻子底下,怎么就开不了口?你看俺是怎么说的。”他连说带比画,“见了海红她爹,你先作个揖,唱个喏:泰山老大人在上,小婿湛晓珙这厢有礼了。”
晓珙说:“不妥,不妥,怎么像戏文似的?你别唬俺,俺知道,泰山老大人是称呼老丈人,海红还没过门呢,不能这么说。”
“那你就先作个揖,这么说:老谭大叔,俺奉了高堂老母之命和您老过个话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没得说的,娶亲纳彩礼这也是老理儿。(读啦网)这不是赶上荒年了吗,有些事儿得商量着来,俺家满划拉就凑了八升小米,您老就笑纳了吧,赶上好年头俺们一定给您补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晓琪小小的岁数竟满口的学问。
晓珙摇着头:“有些话听不懂,你能不能都给变成庄户话?”
晓玮也跟着摇头:“朽木不可雕也!算了,你就这样说:老谭叔,俺娘说了,俺家的粮食也见囤底儿了,你就抬抬手让海红嫁过去吧!俺给你磕头还不行吗?”晓珙一愣:“还要磕头?不行,俺羞得慌。”晓玮不屑道:“给老丈人磕头害什么羞?把嫂子舞弄来家是真的。你就照俺说的办,没错儿。”
谭光英正和一个老汉在家里抽着烟拉呱。谭光英说:“说从前干什么?从前俺家这大门口断过车马吗?别的不说,过年谁家敢在院里搭台子唱大戏?俺家就有那势力,海红还上台扮过角儿,她唱的《王定保借当》没听过还是《小姑贤》没听过?要不是俺拦着不让她唱戏,现在早就成角儿了。”
老汉附和道:“你说你们家当年也是大门大户,怎么就把海红说给湛明久的儿子呢?门不当户不对呀!”
谭光英道:“不就是看他家的门风好吗?湛明久在咱们孔垅镇谁不知道?那也是条汉子,一套八卦拳远近没敌手,锄强扶弱那是有了名的。”
老汉点头叹道:“那倒是。可惜呀,跟着义和团起事儿摊上官司,家也败了。这门亲事不后悔?”
“后悔有什么用?定下来的亲事就是铁板上钉的钉子,要是悔亲还叫俺怎么做人?再说了,海红早就说了,死活是湛家的人了。”
老汉又点点头:“要说海红和晓珙倒也般配。她一小就跟湛明久学拳脚,武艺不在晓珙之下,两个孩子好得很。那就把婚事早些办了,闺女留在家里,一年也得不少的粮食。”谭光英说:“催了好几回了,没跟他们要什么彩礼,就是要一斗小米,过分吗?”老汉说:“要说起来也不算过分。”
“可就这点要求也难住他们了。”
“唉,现在最高贵的是什么?也就是粮食,一斗小米可以换回一副好寿材呢。”
谭光英摇摇头:“俺倒没那么想,是为了海光。海光定亲了,就是勺子头孙大手的闺女,人家没要彩礼,就是要一斗小米。”
“是啊,这年头眼睛都盯着粮食。”老汉正说着,忽然往远处一指,“哎,说曹操曹操到,你看村头谁过来了?”
谭光英眯着眼往外一探身,村头上晓珙兄弟俩正往这边走,他一拍腿:“不好,是湛明久的老大和小三儿,空着手,八成是粮食没凑够,俺不想见他们。”说着踅着身子出去关了院门。
晓珙和晓琪走到谭家门前,见门扉紧闭,便使劲敲门,敲了半天也无人应声,只闻狗吠。也巧,谭光英的儿子海光恰好回家,见到晓珙兄弟,问:“你砸俺家的门干什么?”晓珙忙答腔:“找你爹说话。”海光又问:“哎,你什么时候娶俺妹?你快娶吧,你娶不了,俺也娶不了。俺爹说了,你家要是把粮食送来,他立马就给俺娶媳妇。”
晓珙说:“你爹不想见俺。”海光一笑:“俺帮你砸。”说着咚咚擂起门来,“爹,开门,俺妹夫来了!”
蓦地,两块土疙瘩落在晓珙的脚下。他抬起头,只见海红攀在院里的石榴树上冲他笑呢。海光也看见了,忙喊:“海红,开门。”海红说:“你一边玩儿去,俺和他说话。”晓珙道:“是你呀?吓了俺一跳!属猴子的啊?谁家的大闺女爬树?下来,别摔着!”海红笑着:“晓珙哥,下不来了!你抱俺下来。”
“你家的门关得紧紧的,俺怎么进去?”
“你不会跳墙进来?”
晓珙撇嘴道:“俺要是敢跳墙,你爹知道了还不砸断俺的腿?哎,跟你爹说少两升行不行?俺娘就凑了八升。”海红说:“那可不行,俺家就指望这点粮食给哥娶亲呢。”

晓琪凑来插嘴逗趣:“嫂子,俺的好嫂子,就别难为人了,你要是过了门咱就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了,要是为难俺哥,等你过了门儿看俺怎么捉弄你!在你碗里掺沙子,给你的花被窝尿得呱呱湿!”
海红乐了:“你敢!到时候俺就把你扒光了,让你睡尿被窝,什么时候把俺的被窝烘干了才放你走!”
晓琪坏笑:“睡你的被窝俺哥可不能答应。”
海红说:“好吧,俺和爹说说看,你俩等着。”说着下了石榴树,轻盈地走进堂屋。谭光英听在耳中,看闺女进来,却一板脸:“海红,你爬在石榴树上和谁说话?越来越不像闺女样了。”海红笑着:“爹,别装糊涂了。他家就有八升小米,你就应承了吧。”谭光英一拍桌子:“好啊,还没嫁过去就替婆家说话,俺白养了你一场!你去对他说,一斗小米,少一粒也不行!”
海红一吐舌头,又出门爬上石榴树,对门外的哥俩说:“俺爹说了,小米少一粒也不行。”晓珙着急了:“这可怎么办?这亲娶不成了。”海红道:“晓珙哥,别急呀,再想想别的法子,你会有办法的。”
“俺有什么办法?就是现拉也来不及呀!”
海红咯咯笑着:“那你就拉金豆子,拿金豆子顶账也行。”说着下了石榴树。晓珙扒着门缝往院里看,看到海红的一只大眼睛,问道:“海红,想不想俺?”鲜儿反问:“你呢?你想不想?”晓珙道:“想,做梦都想。俺梦见你坐着大花轿往俺家走,俺骑着大红马跟在后边,你没羞没臊,偷偷地挑开红盖头看着俺哩。”
海红的眼睛没有了,院里传来她银铃似的戏文声:“忽听门外声连天,想必是哥哥到门前,忙将花针盘绒线,想给哥哥开门栓,又怕爹娘来埋怨……”
晓珙乐颠颠地在外头喊:“海红,你等着,俺叫你唱,过了门看俺怎么收拾你!”说着晕头转脑地走了。晓琪拉住他:“哥,就这么走了?”晓珙把眼一瞪:“不走怎么办?人家不开门呀!”
兄弟俩蔫头耷脑地回了家,他们娘问:“晓珙,回来了?你叔怎么说的?”晓珙沮丧地说:“俺叔发话了,小米少一粒也不行。”晓玮娘问:“这话是他亲口说的?”晓珙说:“叔不肯见俺,门也没让进,让海红过的话。”
晓玮娘长叹一声:“这可怎么好呢?”晓琪学舌:“娘,俺哥净和嫂子说那些没羞没臊的话,哪说正经的了?回来的道上还摇头晃脑地唱戏文,早把你嘱咐的话忘了!”晓玮娘恨恨地瞪了大儿子一眼:“俺早就知道你哥是块荒料!指望谁也不行。谭光英这个死倔老头子,俺亲自登门吧。”晓琪说:“娘,俺陪你去趟?”
又回谭家,这回院门没锁,传杰娘俩在院门口正犹豫着,鲜儿娘却迎出门来:“哎呀,是老朱嫂子,快屋里进。”传武娘讥诮道:“你家的门槛儿高,俺能迈过去?”鲜儿娘笑:“把你腚巧的,赶上喜蛛了,会拉丝儿。”
传武娘问:“他叔呢?”鲜儿娘说:“在后院起粪呢,有话跟俺说。”说着把传武娘迎屋内。
晓琪没进屋,见海红坐在院里掐苞米辫子,便凑到她跟前,小声道:“嫂子手真巧,看你掐的辫子,又细又匀,真眼气人儿。”海红笑道:“是吗?你真会奉承个人。等过了门俺给你掐辫子,编个好看的草帽。”晓琪乖巧地说:“那俺就先谢谢嫂子了。”海红说:“别一口一个嫂子的,还没过门呢。”晓琪道:“早晚的事儿,这么叫显着亲热。”
晓玮娘在堂屋里四处看着,说:“看你家,收拾得利利索索,一看就是过日子人家。”海红娘说:“没屁放找嗝打,有事儿说事儿,灌米汤溜不圆肚子。”晓玮娘嘎嘎笑着:“你这张嘴,锋快,给刀子不换,海红要是像了你,过了门儿,光一张嘴就把俺娘们零刀割了!”海红娘撇撇嘴:“称上二斤棉花纺一纺,谁不知道你湛明久的老婆子?闹红灯照的时候把你能的,插上鸡毛能飞上天,十个海红也不是你的对手。”
晓玮娘说:“说笑归说笑,有事要和你们商量。唉,俺答应了,海红过门给你们一斗小米,刮净囤子底儿就凑了八升,没办法打发晓珙到他姥娘家借,想是你也有个耳闻……”说着不免又流泪,“唉,轮到咱烧香佛爷掉腚儿。你们家就不能松松口?但凡是有一点办法也不至于厚着脸皮求你们。”
海红娘的眼泪也簌簌往下掉:“唉,要是撂在过去,一斗小米俺家眼皮子夹不住,可赶上这荒年粮食比金子贵。你也不是不知道,海红他爷自从抽大烟败了家,俺家的房子地都折腾干净了,海红他哥,就是海光,也要娶媳妇了,女方家非要这一斗小米,俺不找你要找谁去?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晓玮娘低声道:“就差二升,你们娶媳妇也不能一点血不出,你和他叔再商量商量。”女人家到底心软,海红娘点点头:“好吧,俺去说说看。你坐这儿等着。”说着出了屋子。好一会子,海红娘回来了:“她婶子,磨破嘴皮说好了,老头子开面了,八升就八升吧,剩下的二升俺自己想办法。”晓玮娘握紧了亲家的手,只点头也说不出话,泪又涌了出来。
院子里晓琪还和海红热乎乎地说话。晓琪说:“嫂子,俺哥是真想你。嫂子,真的!俺哥天天晚上睡觉都搂着枕头,嘴里念叨:海红,哥真想你呀,你什么时候才能过门呀,哥等不及了,哥搂着你好好亲亲。你的嘴唇真红啊,辫子真粗呀,模样真俊呀……”
海红羞红了脸:“净胡说,没羞没臊!”晓琪越说越来劲儿:“嫂子,咱不羞臊。你听俺说,俺的书念到《诗经》了,先生开讲了,头一篇你猜是什么?《关雎》。俺背给你听听:‘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海红说:“别背了,俺听不懂。”晓琪说:“不要紧,俺给你讲讲。雎鸠就是斑鸠,说的是河里的沙洲上,一公一母两只斑鸠相好呢,呱呱地叫着,互相引诱。先生说了,此乃兴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的是漂亮的大闺女,小伙子紧追不舍……”海红捂着脸:“别说了,别说了,臊死了!俺不信,先生还说这些?都是你瞎编排。”
正笑闹着,海红娘送传武娘出了门。晓琪忙正了脸色,站起来。谭光英也从院后头转出来,客气道:“她婶儿,这就走呀?”晓玮娘道:“你也不留饭,不走做什么?”
海红娘冲晓琪努努嘴:“看他俩,说得挺热乎。”谭光英摩挲着晓琪的脑袋瓜儿:“这孩子,就是聪明伶俐,性子也绵软,招人喜欢,俺要是再有一个闺女,高低嫁给他做媳妇。”晓玮娘慈爱地望着晓琪:“俺家里没有丫头,就把三儿当丫头养着,书数他念得多,知大知小的。”
晓琪顺竿爬,向谭家长辈反复鞠躬谢礼:“谢谢叔叔婶子,俺娘这回可以睡个囫囵觉了,咱们以后就是亲戚了,要常走动,俺哪儿有礼数不周多指教,用不着客气,都是一家人了。”
谭光英高兴道:“海红,你看晓琪,多会说话!以后跟你这个弟弟学着点儿。”海红咯咯笑着:“你们呀,让他蒙着了,别看他人小,鬼点子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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