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捱到了清晨，魑魅夫人霍地掀开房门，走到了床边。
阿狗穿着里衣，搂着卧在怀里的萧聆雨，俩人原来醒着。魑魅夫人不由得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升起，沉声道：“玉茗，你还赖在这里不走吗？”
萧聆雨低着头，怯声道：“夫人，奴婢没有衣服……”
魑魅夫人一阵冷笑道：“你这个小贱人，居然也知道羞耻？我以为你既然敢光着身子躺在这里，自然也就敢光着身子出去了。”
阿狗看着魑魅夫人，道：“你不该这样对她。”魑魅夫人怨恨地和他对视，道：“你心疼了？”阿狗强忍住愤怒，道：“我知道，你怨恨的是我，她是无辜的。”
魑魅夫人轻轻抹过长袖，缓缓坐在了椅上，幽幽地道：“你知道吗，我开始对你失望了。”
阿狗废然一笑，道：“那你现在想杀了我？”魑魅夫人闭上了双眼，痛苦地道：“我怎会杀你，我要是真想杀你，又何必这般对待玉茗。”她唤过一个丫鬟，丫鬟抱着一套月白色的名贵绸衣，衣服上还有一双新鞋，走了进来。魑魅夫人向她一示意，小丫鬟将衣服轻轻放在了萧聆雨身下，缓缓退了出去。
萧聆雨穿上了衣服，低着头走了下来。魑魅夫人将她横身阻住，忽然伸手托起了她的下巴，冷笑道：“我一直没看出来，你原来这般美貌，只不过平素都被粗布裙钗给掩没了。不要得意的太早，男人最是花心，最是喜新厌旧！”萧聆雨别过头去，轻声道：“夫人，奴婢这就出去。”说罢便匆匆而去。
阿狗起了身，这时屋子里只剩下了他和魑魅夫人两人。魑魅夫人霍地扑到了阿狗身上，双手狠狠地掐着阿狗，怨道：“玉茗跟妾身一样，都不是完璧之身，你为什么要她，却动也不动我。”阿狗心中一阵厌恶，但他还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道：“你我二人，根本不可能。我答应你冒充顾承志，但仅仅是冒充。以后你若废除了《鬼经》武功，我自然会像对待亲生姐姐那样保护你。你伤害了玉茗，这个责任由我来负。”
魑魅夫人似乎有些失控，颤抖着上身，一字字地道：“这才是心里的实话，是不是？”
阿狗点了点头。魑魅夫人戚戚一笑，道：“你是喜欢上了玉茗，是不是？”
阿狗并没有回答，魑魅夫人道：“昨天之前，你还肯用甜言蜜语来骗我，今天你却连骗我也不肯了。我明白了，我自以为聪明，却干了一件天大的蠢事。就是因为玉茗那贱女人受了委屈，你动了恻隐之心，你就误认为你喜欢她了是不是？所以今天你连叫我一声‘魅儿’都不肯了是不是？”
阿狗道：“不，我只是因为她而有了勇气，我们再这样相互欺骗下去，你也痛苦，我也不堪。”
魑魅夫人玉容失色，几乎流出泪来：“因为她而有了勇气……好一个因为她而有了勇气……我本以为，你骗我只是一时的，日子久了，就算是骗，也是有了真情了。你现在这样对我，我才更痛苦。”
阿狗心中一阵不屑，魑魅夫人修炼邪功，是要盗取自己的真元这一点已经是阿狗肯定的了，但是阿狗也体会到了她对自己有了情意。阿狗心中不禁一阵哂笑，想不到魑魅夫人环环设套，却把自己套进了感情中。
哪怕她对自己说的都是真心话，自己又怎能接受她？她是要野心勃勃，统一神农教，还欲图称霸武林，甚至可能还想窥探江山社稷。就算是真情，自己也只能沦为她的一颗棋子，况且魑魅夫人这样的人，会对人动真感情？
阿狗又道：“就算你我真心相爱，可是我们身份不同，我们的人生亦是不同，我们终究没有可能。”
魑魅夫人冷笑道：“好是冠冕堂皇，我如今只问你一句，顾承志死后，你可以不用假扮他，哪怕神农教分裂我也不会后悔。顾承志一死，你娶不娶我？”
阿狗道：“我亦实言相告，我可以认你为义姊，日后倘若你要散去《鬼经》邪功，我自会尽到我做弟弟的责任，来保护你。”
魑魅夫人一字字地道：“那你是不肯了？”
阿狗咬牙点了点头，道：“你对我的恩情，我永远牢记。”
魑魅夫人凄然道：“恩情？我从来不相信世上还有这个东西。连情意、盟誓都是假的，谈什么恩情！”
魑魅夫人冷然拂袖，忿忿而去。
阿狗心中一乱，一时冲动，这般惹怒了魑魅夫人，会有什么后果？她会不会改变主意，杀了自己？
啊……他忽然想到了萧聆雨，魑魅夫人会不会对她不利？想到这里他惶然而出，门口的侍女忙道：“少主，没有夫人准许，请少主不要出去。”
“玉茗在哪儿？”阿狗急问一声，并四下打探一番。
“我……我在这里。”萧聆雨从耳房中几乎是跑了出来，虽然仍是低着头，但却掩盖不了内心的欢喜，不由自主地已经走到了阿狗面前。
阿狗一把将她拉了进来，重重地推着关了两扇房门。
“阿……”萧聆雨几乎忍不住唤出了他的名字，阿狗慌忙捂住了她的嘴，两人虽然已经缠绵一夜，可是萧聆雨究竟是面皮薄，顿时晕生双颊，双眸微闭，长长的睫毛更是颤动不止。
“都是我不好，我……我怕魑魅她会为难你。”阿狗亦是忍不住心中的关切，急道。
萧聆雨掬着他的右臂，轻轻走到了屋子深处，一起坐在了八仙桌旁的凳子上。
腹内千言万语，却又怕被门前女侍听见，阿狗不由觉得自己好生窝囊，长叹了一声。
“傻哥哥，你为了我，跟魑魅夫人翻了脸，是吗？”萧聆雨捧起阿狗的手，将自己绯红的脸庞贴了上去，可是不知道是自己的脸发烫，还是阿狗的手太过冰凉，相触之间，萧聆雨忍不住嘤咛一声。
阿狗将她揽入怀中，萧聆雨秀美的面容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她昂着头看着阿狗，双眸中柔情无限：“傻哥哥，我……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我，魑魅夫人她不会和你翻脸的……”
阿狗喃喃道：“都怪太过无能，是我连累了你……”萧聆雨眼眶微润，轻轻摇头道：“来这个鬼地方，我早就做过最坏的打算。情之所钟，身不由己，我们都不要互相自责了。”阿狗心中一阵温暖，忍不住轻轻吻了她的柔发，道：“就算我继续与魑魅虚与委蛇，终究还是难逃魔掌，还不如给她把话说清楚。只是害苦了你，从此你我，便成了一对亡命鸳鸯。”
萧聆雨喜极而泣，凝噎半晌，方才咽声道：“阿狗哥哥，我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
阿狗看到她似乎有些异样，忙道：“什么事，你教我干什么，我都答应你。”
萧聆雨轻咬着下唇，黯然道：“我武功低微，要跟着你一起逃走，只会连累你。我求你从此后不要再对我好，继续哄骗魑魅，一直到你能逃离。然后我再求你能去东华岛，把我的死讯告诉圣主，教她放了我娘。如果你愿意，请你代我，照顾我娘……”
阿狗胸中宛若被重物撞击一般，难道萧聆雨她要去死？阿狗发疯似地搂住她，仿佛她就要消失了一般，阿狗急道：“雨儿，你千万不要这么傻。如果要死，我跟你一起死。”
萧聆雨哭了出来，她在神农教收集情报，受尽屈辱，就是为了她的娘亲。她一直认为，她亏欠了娘亲很多。如果当初要不是娘执意要生下她，娘就不会受到处罚，娘的似锦前程，娘的青春韶华都被自己的出生而毁灭……
萧聆雨抓紧了阿狗胸前的衣服，泣声道：“阿狗哥哥，你是我除了娘亲以外，我在世上唯一亲近的人。如果我死了，阿狗哥哥你也死了，我娘该怎么办……”
阿狗茫然了，人活于世，并不是都像他这样独来独往，了无牵挂的。雨儿为了他娘，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可都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让她功亏一篑。难道是自己错了，难道就忍心看着心上人儿香消玉殒，自己苟活于世，这才是对的吗？
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老天啊，你给我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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