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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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想想我有多久没见到站在门边的人了,一年?两年?还是十年?真是很奇怪,我从没刻意去想过他,即便是偶尔想起也总是记不起他的样子,可当他带着一群人站在门外的时候我却能一眼就认出他是谁。离我太近了,近到根本就无可躲避。我依旧是被上天厌弃的岳青。
鲜衣华服的父亲在破败小门外站着显的那么不协调,而和这屋中气氛更不协调的是几乎挡住父亲半边身子阴晴不定的风少爷。看着父亲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对做奴才那么得心应手,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孩子会打洞吗?
“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就地跪倒,要死就大家一起死吧。如果只是父亲自己找来还可以假装不认识或者晓以大意让他干脆就当没生过我。可现在他是带着风少爷一起来的。奴颜卑膝的神情很直白的告诉我一切的可能都变成了不可能。很干脆的认下父亲,我是失贞抗命的绣女,抄家灭门谁也别想跑。
父亲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风少爷抬手拦住,他甚至都没正眼看一下不停点头哈腰的父亲竟直走到我跟前。屋里原本要为我庆祝生日的人们都被父亲和少爷带来的人控制住了,黑子也被强摁在地上没办法抬头。这大半年的幸福生活对我的影响太大了,大到我开始真的害怕这少爷,颤栗着将头低的更下,我希望这一切都是梦。哪怕连带着刚才的生日一起都是梦也没关系,只要能尽快醒来。
“很感人。”风少爷随手抄了张凳子坐到我面前,听不住任何情绪的语调对我而言就如同阎罗催命般恐怖难熬;“青儿,我怎么听说今天不是你生日呢?还是说你爹没说实话?”
“不,不,风公子,老夫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假。”
我没看见父亲大人说这话时的表情,想来也好不到那里去吧,他们俩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风少爷没理父亲的茬,相比父亲说话的真伪他更喜欢折磨我吧。用他最擅长的动作捏起我下巴,风少爷的眼中透出的危险气息足以至命;“你现在没在睡觉,可你在哭,是谁?谁让你落泪?”
我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说不清楚的,象他这种当少爷的人怎么可能明白我们的苦乐?想起我是怎么离开的了。对了,我走的光明正大,是夫人赶我走的,不是逃跑,我没必要害怕。略微挣扎下脑袋企图脱离掌握,可风少爷的力气太大了,挣扎是徒然的。既然这样那就闭紧嘴好了。
“你在挣扎?”他忽然笑了,接着的声音更厉手上的力道也更重;“不错,原来你是会挣扎的。我没看错呢,你不是真的木头。这才是真正的你吗?会挣扎,会落泪,我刚在外面还看见了你的笑容。这些我以前可都无福领略呢。说,是谁?你为谁而挣扎,你为谁在哭?是他吗?”说着,他忽然一把抓过黑子揪到我面前,面目狰狞的吓坏了所有人;“你是为了这个混蛋吗?”
黑子被吓的手足无措整个人几乎都瘫软了。没有血色的嘴唇上下急速开合,象是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圆蹬着眼睛涣散且无神,他在看我,他在求助。
“风少爷。。。”我必须把黑子从这疯子手里抢回来,这疯子太可怕了,他不是人,他是夜叉,是青面僚牙的鬼差。奋力想要掰开他抓住黑子的手,我真后悔没有随身带着指刀。
“逸扬。”疯子没变,还是那么喜欢玩文字游戏;“青儿,你不乖哦,忘记该叫我什么了吗”
“是,逸扬。”叫什么都好,先放开黑子最重要;“放开黑子,你不能这样对他。”
“我不能?你说我不能?”疯子看起来更火大了,相信如果目光能杀人,我已经死一万次了;“他拐带了我的侍妾,你觉得我不该惩罚他吗?为了这种无用的东西你要反抗我吗?”

“没有,他没有。”实在很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侍妾啊,他到底在想什么?现在太乱来不急不想了,救下黑子再说;“是我自愿的,他将会是我的丈夫。你不能这样对他。”我确信自己是口不择言了,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可我现在实在是太乱了。
“丈夫?你说他是你的丈夫?”完了,火山终于喷发了,被揪起来的换成了我。被迫读一上疯子通红的眼珠,我看见里面有血丝;“你忘记你的身份忘记契约了吗?我呢?也忘记了吗?”
“我没有逃跑,是夫人赶我出来的。”
“赶你出来?以为我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吗?以为你的那点心眼能瞒的过我吗?为什么不听柳妈的话?你想躲开我是吗?你想躲开我好和这个男人双宿**吗?”
“是,那又怎样?我已经被赶出来了,是夫人赶我出来的,我再不是你的奴婢。只要我愿意,想和谁在一起都可以。我和黑子就要成亲了,我们今晚就成亲。”
“好,只要你愿意是吗?我到要看看这个混蛋愿不愿意。”
疯子气急了,一手一个拎起我和黑子就往楼上走。我看见豆子和几个房客都在努力挣扎想要救我,可父亲大人,那个一进门只说了一句话的父亲大人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女儿被人拎上二楼。我发誓我甚至有一瞬仿佛看见他脸上露出过喜悦,恐惧,期盼或者说是得意的神情。
我和黑子被揪到楼上的房间,疯子反脚将门踹上。大半年来的温暖小窝转眼间变成了地狱。满是补丁的衣服被撕烂了。野兽一样的疯子恶狠狠的扑上来。我撕咬着,锤打着,踢踹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反抗。黑子终于缓过神来了,哀求着趴在地上为我求情。
“这位公子,求求您放开我们掌柜的吧,小的求求您了。”一个个的响头如同磕在我心上,一声声的越来越沉。黑子,没用的,对付这种禽兽求情是没用的,随便拿个什么打晕他啊。
响亮的耳光抽的黑子飞撞上墙壁,禽兽叫嚣的声音比魔鬼更猖獗。打飞了黑子,他又想到了新的玩法。手摁着我,另一只手掏出了一大沓子的银票在黑子面前晃悠道;“这是一万两,只要你听话,这些就都是你的了。否则。。。”掌风挥动,桌子轰然碎裂。和桌子一起倒下的还有黑子。
“过来,给我抓住你们掌柜的手。”
漫天飞舞的银票中是黑子怯懦颤抖的身影步步挪近,我看见了他眼中的泪光。大半年的同甘共苦在我眼前飞快掠过,近乎绝望中努力抓住一丝希望,我看见了黑子腰带上被磨利了的钥匙,一线生机如破晓曙光。再近些就够到了。
黑子在靠近,疯子在撕扯,而我在等待。闭上眼睛一切归于宁静,我甚至能听见三人的心跳。我在赌,一场巨大的赌注,赌我和黑子这大半年的日子是真还是假。赌我今后的人生该如何度过。父亲的脸,二娘的脸,弟弟的脸,土匪,少爷,黄三少,黑子,豆子,还有许多许多的房客的脸。静待判决到来的时刻,心跳如鼓声震耳。
冰凉冰凉的双手轻触到我的手掌,希望如冰山碎裂,幸福象过眼云烟,大半年的光阴似真似幻,一切都不再有任何意义,我发觉自己是那么的可笑,那么的愚蠢。原来我的一切忍耐屈辱都不过是小丑在跳梁。逃跑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黑子乞求宽恕的目光再也不能打动我。
放弃所有挣扎,我需要更加冷静的想想要如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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