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玉堡寻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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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转身自去。
甘棠目眦欲裂,双手疾扬,“嗤!嗤!”数缕指风,挟刺耳锐啸,朝西门嵩与中年美妇射去,但,迟了半步,西门嵩身形业已消失于屏后,指风只在大理石的屏风上留了几个孔,中年美妇也及时弹了开去。
铁栅粗逾儿臂,要想破栅而去,绝非易事。
中年美妇一击掌,一股夹着异香的浓烟,从顶上冒出,刹那之间,便弥漫了全厅。
“毒烟!”
甘棠不由脱目惊呼了一声。
厅门随之关紧,顿时漆黑一片。
当下急忙掏出一粒“避毒丹”含在口中,闭上呼吸,走到铁栅边,左右手分握一根铁栅,用力外扳,铁栅竟然不动分毫,再一触没,才知这铁栅每隔一尺,便有一根横条连锁,交织成网,而且全系精钢所铸,纵使功力通玄,也休想扳得开,只好退到中央,废然默坐,虽恨到极处,却无可奈何。
约莫盏茶时光,厅门重启,毒烟逐渐消散。
甘棠偷眼一觑,铁栅笼罩如故,当下故作昏迷之状,仰靠在椅上,以待时机。
“哼!真是找死!”
是中年美妇的声音。
接着是堡主西门嵩的声音:“现在该如何处理?”
“杀!”
“如果‘天绝门’兴师问罪呢?”
“何惧之有?根据探报,这小子离开旅邸是赴什么约会,并未向手下说明来本堡,‘天绝门’又凭什么向本堡要人?”
“准备如何杀法!”
“毁尸灭迹!”
甘棠一听“毁尸灭迹”四个字,不由心明俱寒。
西门嵩又道:“好不好把他监禁,等候他老……”
“不必了,夜长梦多。”
甘棠大是惑然,可惜西门嵩话只说了半句,不知是要等候什么他老,这下半句可能是他老人家,是谁呢?堂堂天下第一大堡之主,不但对一个女子唯命是从,暗中似乎还受命于人,的确使人费解。
仍是那中年美妇的声音道:“内务管事!”
厅门之外一个苍宏的声音道:“卑职在!”
接着是脚步绕过铁栅的声音,想是那内务管事应命而入。
“把人给抓出来!”
“遵令谕!”
“小心,听说‘天绝’一门邪门得紧。”
“卑职知道!”
“格!格!”声中,铁栅靠里的一面,上升两尺。
甘棠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一个高大伟岸的青衣老人,贴地一滚,从空隙中入栅,“锵”的一声,铁栅又落回地面,不由暗骂一声:“好奸诈!”
青衣老人双掌作势,慢慢地移近甘棠身前,见状无异,方才雷疾抓落,一舒腕脉,一扣喉结。
“天绝”武功,不同武学常轨,甘棠根本不在乎要**被制,他仍闭住呼吸,一任对方摆布,只要出了铁栅,便无所惧了。
“隆!隆”声中,铁栅上升。
中年美妇的声音道:“带到刑房!”
甘棠被扣擎着而行,暗中觉得转了几道弯,一阵血腥之味扑鼻,心想,大概是进了刑房!
果然,脚步之声停息,一阵桌椅移动之声过后,中年美妇的声音道:“邱堂主留此亲自掌刑,其余刑堂弟子退出!”
数名红号衣的壮汉,退出房外,房门砰然掩上。
甘棠甚是不解,不知何以全由这中年美妇施令,西门嵩似乎成了傀儡。
中年美妇声音突地冷寒,道:“师兄,好险!”
西门嵩道:“什么好险?”
“险些被这小子瞒过!”
“瞒过什么?”
“开始我就怀疑天下哪有如此相似的人,而无巧不巧的他又为他的至友前来讨债,当日伍天才没有完成任务!”
“你说那小子没有死?”
“就是眼前的人!”
“可是他明明是‘天绝门’少主,而且武功……”
“这便是现在要弄清楚的一点。”
甘棠心头大震,想不到会被对方认出来历,但他仍隐忍不发,静待事态发展。
西门嵩干咳了一声,道:“隋管事!”
扣住甘棠的内务管事应了一声:“卑职候令!”
“先卸脱他的双臂,然后再让他苏醒!”
“遵令!”
“哇!”惨嗥栗耳,血花四溅,内务管事头碎额裂,“砰”然栽了下去。
甘棠目射煞芒,脸罩杀机,兀立当场。
西门嵩、中年美妇、姓邱的刑堂堂主,脸色剧转,一时之间,被惊愣了,谁也信不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甘棠目光一扫房中各种刑具,斑剥的血渍,怵目惊心,目光移到胜邱的刑堂堂主,不回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想不到这掌血腥之职的,竟然是中年妇人。
江湖中的女子出掌刑堂,确属罕见。
那张面孔,简直比厉鬼还要丑怪,右半边细皮白肉,左半边似被什么剧毒腐蚀,眉眼不分,皮肉翻转纠结,坑坑凹凹,像风化了的岩石,而且全呈黑紫之色,实际上,她只剩下一只右眼。
甘棠目光转了一周之后,回到西门嵩面上,切齿道:“老匹夫,你死定了!”
西门嵩“嘿”的一声冷笑道:“未必!”
甘棠只觉脚下一软,暗道一声:“不好!”硬生生离地拔起……
同一时间,三道排山劲气,罩身压来。
甘棠猛一咬牙,凌空侧身,如涛劲浪把他震得撞向房门,“锵”的一声,反弹回地面,显然那房门是铁铸的。
目光扫处,只见在前三尺之处,便是一道陷坑,深约三丈,坑底倒插着密密麻麻的森森利刃,如果落在其中,后果可想而知。
两次惊险,甘棠心知堡内机关密布,防不胜防,非捕捉时机下手不可。
心念之中,身形电闪弹起,飞扑西门嵩,快,快得令人无法转念。
但,他快别人也不慢。
刑房后壁,突地洞开一门,西门嵩倒射而出。
甘棠去势如电,竟然也疾射出门。
身后掌劲如雷,反而助长去势,直荡出五丈之外,才刹住身形,一看,眼前是一片亭园,西门嵩却已不知去向。
他略一踌躇之后,向亭园中扫去。
一起一落,眼前景物大变,分明是一片亭园花木,却转成了丘壑林野,无穷无尽,左冲右突,竟然连方向都不辨了。
“玉碟堡”按上古奇阵之势所建,现在已得到证明。
甘棠对这奇门之学,一窍不通,但知道一个原则,盲目冲撞,只是白费气力,马上静下来看对方如何对待自己。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阵中无昼夜,人目一片灰暗,他已无法计算被困了多久。最初,靠着精纯的内力支持,渐渐,他感到心浮气躁,神思恍惚,一再振作,仍无法克制。
一个特级高手,支持三五天不算回事,但他已觉出精神在开始崩溃,这种异常现象,当然是奇阵的玄奥作用。
渐渐,脑海中已没有爱恨之分,呈一片空白,进入无意识状态。
终于,他倒下了。
待到意识恢复,业已置身在刑房中一架刑具之上,两臂骨被从肩背处扭脱臼,双腕牢牢平摊缚住,两腿则被两排状类犬齿的刃板含住,只要一合拢,两条腿势非肉糜骨烂不可。
那丑怪的刑堂堂主,像石像般站在刑具之旁。
西门嵩没有露面,高踞案后的是那中年美妇,此刻,她的美已被一种残狠毒辣的神情淹没,望之令人不寒而栗。
甘棠五内俱裂,钢牙几乎咬碎。
中年美妇阴阴地道:“甘棠,你怎会成了‘天绝门’少主?说!”
甘棠大叫一声:“作梦!”
一口鲜血,狂喷出口。
中年美妇冷哼一声道:“说出实话也许可以活命!”
“办不到!”
“狼牙床上,没有完整之躯!”
“女魔,本少主如果不死,誓将血洗‘玉碟堡’,鸡犬不留!”
“可惜你永远办不到了!”
“哼!”
又是一阵急怒攻心,鲜血再告喷出。
“你不说?”
“办不到!”
“用刑!”
丑怪女人右边独自闪射异光,慢慢下压。
一寸!
两寸!
三寸!
刀尖刺入皮肉内,鲜红的血水冒了出来。
甘棠咬紧牙根不哼出声,目眦尽裂。
“停!”
刃板上移五寸,刃尖上仍滴着鲜血。
“甘棠,你说是不说?”
“办……不……到!”
“用刑!”
刃板再度下压,刃尖刺入原先的创孔,这种痛苦,迥非人所能忍受,甘棠厉哼一声,晕了过去。
中年美妇冷冷地道:“弄醒他!”
丑怪女人伸指疾点甘棠“天殷”、“腹结”二**。
甘棠呻吟一声,苏醒过来,那穿心裂骨的疼痛,使他全身颤动不止。
“甘棠,你真的不说?”
甘棠闭目不答。
中年美妇粉腮一连数变,似乎有件事委决不下,最后一咬牙道:“甘棠,我不能纵虎归山,你认命了吧!”
说着离座走到甘棠身边,纤掌上扬……
付棠眼角的裂痕中,又惨出血水,双目瞪得滚圆,眼珠几乎脱眶而出,那股怨毒与恨意,令人不敢逼视。
中年美妇犹豫再三,残狠地道:“甘棠,你不会不记得我吧?”
甘棠栗声道:“难道你真的是陆……”
“不错,是我!”
天呀!她竟然真的是继母陆秀贞,那不谙武功,端庄娴淑的后母,她为什么要对自己下这狠手呢?为什么?为什么?
甘棠歇斯底里叫了一声:“你……究意为了什么要这样对付我?”
“死后你会明白!”
“你……”
甘棠身躯一扭,双腿又触上刃锋,透撤肝脾的痛楚,加上内心撕裂的剧痛,使他几乎又昏死过去。
继母陆秀贞伙同西门嵩迫害自己,这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难道她是因为家遭惨变而精神失常,但又不像,她一切都很正常。
她如何逃过那次死劫?
她为什么栖身“玉碟堡”与堡主师兄妹相称?
陆秀贞的手掌,终于落在甘棠的心窝。
甘棠五官齐溢鲜血,闷嗥半声,登时气绝。
陆秀贞竟然神色一黯,喃喃地道:“给你全尸,算是够情份了!”
五怪女人道:“副门主,遗尸如何处理?”
陆秀贞皱了皱眉,道:“邱堂主,劳你由秘道出堡,亲手把他埋葬了吧!”
“卑座遵命!”
“我走了!”
“送副门主!”
“免!”陆秀贞姗姗出门而去。
丑怪女人把甘棠的尸身从刑床上解了下来,往肋下一挟,按动机钮,地上登时裂开一个洞口,有意无意地向后张了一眼,迅快地隐入洞中。洞口翕然而合。
寒风刺骨。
星目在天。
甘棠悠悠醒转,目光横扫之下,发现自己躺卧在荒冢垒垒的坟场之中。
他茫然地坐了起来,想!深深地想!
他想起“玉碟堡”中的一切遭遇,他问自己:“我是死了还是活着?”撩开衣脚,裤管与腿股已绞连一起,紫黑的血径直染到脚跟,只是奇怪,没有一丝疼痛之感。
口里芳香湿润,像是服过什么丹丸。
“得救了!”
他思索了许久之后,得到了这个结论,但救自己的是谁呢?
他站起身来,身前一坯新土,像是坟墓,却没有墓碑。
回转身来,一个丑恶的面孔映入眼帘,她,正是“玉雕堡”属下刑堂堂主。
甘棠钢牙一咬,举掌便劈,掌至中途,忽感不对,又收了回来,骇异地道:“难道是尊驾救了在下?”
丑怪女人冷冷地道:“我奉命埋葬你的遗体!”
“埋葬在下?”
“不错!”
“可是在下现在……”
“这坯新土便是您的坟墓,甘棠业已被埋葬了。请记住,江湖中已没有甘棠其人,不过,施天棠仍可存在,过去,算是甘棠冒您的名!”
一席话听得甘棠目瞪口张,好半晌才道:“救命之恩,容后图报!”
“不必!”
“请问那中年毒妇在堡中是什么地位?”
“玉碟堡副门主!”
“她的来历!”
“西门嵩的姘妇!”
“什么,姘妇?”
“不错,秘密夫人!”
“这……怎么会?访问,她与西门嵩的暧昧行为始于何时?”
“当在十年以上!”
“哦!”
甘棠全身起了一阵痉挛,踉跄退了两步。这会是事实吗?继母是西门嵩的姘妇,而西门嵩是父亲生前好友,难道这就是要杀自己的原因?
“奸夫!淫妇!该杀!”
甘棠恨恨地一跺脚,又道:“请示尊名?”
“江湖通称‘半面人’!”
“半面人?”
“不错,这副面孔就是极好的标志!”
“尊驾为什么要救在下?”
“目前未便奉告,请切记,你已死了一次,复生之后甘棠其人已不存在。这里有点微物致送,你会用得着,再见!”

说完,抛下一个小包,电闪而逝。
甘棠惊奇地望着“半面人”的身形消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他拾起那小包,打了开来,就星月微光一看,心头禁不住狂跳起来,里面包的,赫然是五张制作极精巧的人皮面具,还附有假须假发。
“半面人”的作为,令人莫测高深。
甘棠反复地思索着对方的话:“甘棠已被埋葬,江湖中已没有甘棠其人……”
如此说来,自己是死而复生了,否则她怎会说奉命埋葬自己的话!
他不期然地想到了“天绝奇书”中“武功篇”第八段“功力再生”,照篇末附注,要完成第八段,必须历三次死劫,那么这可算是第一次。
这岂非因祸得福。
他急忙取出太夫人临别所赐的“回生丹”,放一粒在口中,然后离开原地,选了一个隐僻的墓隙,跌坐行功。
“回生丹”药力奇猛,甫一运劲,热流便滚滚而生,当下即按本门心法,以真元配合药力,运行十周天之后,全力撞向那奇经八脉之外的三偏**之一。
一遍,又一遍!
每撞击一次,便引起一阵真气反窜,痛苦不堪言。
但,犹如箭在弩上,不得不发。
汗水,湿透了重衫,身上散发的热力,在周围结成了一幢雾罩。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体内一声雷鸣,三“偏**”之一豁然贯通。
他想乘势再攻向另一**,但,药效已竭,真力消疲,欲振乏力了,忙把真元导入正轨,调匀归经。
待到功圆果满,业已红日三竿了。
严霜铺地,只有他身边丈许方圆之内,露珠都没有一颗。
他乘机检视被刑的创口,竟已复原如初了。
仅只一夜功夫,他想不到“半面人”的药物竟然可与“天绝门”媲美。
他站起身来,“玉碟堡”憬然在目,无边的恨毒,又在脑中翻涌,但他自知此际要谈报仇还办不到。
最令他痛恨而伤心的是得悉自己的继母陆秀贞,竟然是个败德的贱人,西门嵩也是个伪善的人物,奸夫荡妇,不择手段地要取自己性命。
“血洗玉碟堡!”
他重申了一下誓言。
转目堡后的山峦,山峦之后便是“叠石峰”、“神机子”、白袍怪人、怪萧主人,一连串的有形无形影像,浮升脑海。
那石林奇阵之中的怪萧主人,会是血海仇人“魔王之王”吗?
看来要报此仇,势非练成“天绝奇书”“武功篇”的全部武功不可。
想到武功,记起须历三次死劫之语,不由机伶伶连打两个冷颤,现在,他算是历了一劫,再历两劫,才能通过八段这一关,当然,这是不能强求的事,如果历劫而一瞑不视,那就一切都归于幻灭。
思虑久久之后,他决定先回旅邸,以免白薇与紫鹃二婢心焦。
他随便拣出“半面人”所赠的五副人皮面具之一,戴在脸上,流目顾盼之下,发现不远处有一道溪流,急忙奔了过去,临流一照,已变成了一个病容满面的少年,自己看了也觉好笑。
就溪水洗净了身上血渍,然后才扑奔上道。
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了两日前投宿的小镇,径直走向那间旅邸,走到门前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店门半掩,冷火清烟,竟是歇业的景象。
踌躇了片刻之后,上前推开半掩的旅馆大门。柜台上一个愁眉苦脸的伙计,无精打采地一挥手道:“生意暂停,客官请走别处!”
“什么,关门了?”
“嗯!”
“为什么?”
“出了人命啦!”
“人命?”
“客官请便吧!”
“在下不是投宿,是来找人的!”
“找谁?”
“两天前,有主仆三人投宿贵店……”
店伙计面色大变,陡地站了起来,栗声道:“客官与那主仆三人是何关系?”
甘棠一看情形有异,含糊其词地道:“谈不上关系,只是受托打听他们的行踪!”
“客官是道上的朋友?”
“就算是吧!”
“唉!小店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弄得关门歇业……”
“到底怎么回事?”
“前天晚上,那贵公子一去不归,天亮时分,发生了凶杀案……”
甘棠内心“噗”的一跳,急声道:“什么凶杀案?”
“住店旅客被害了十九人之多……”
“那两个书童呢?”
“也在被杀之列!”
甘棠宛若被焦雷轰顶,眼前金星乱迸,身形摇摇欲倒,想不到会发生这等惨事,以白薇和紫鹃的功力,可说甚少敌手,竟然惨遭杀害,这下手的是何许人物呢?
他内心感到一种被撕裂的痛楚。
一时之间,他呆若木鸡,泪水不由自主地滚了下来。
白薇、紫鹃,年已半百,只因修习本门驻颜之术,才保持青春不老,这一次伴自己出江湖,为时甚暂,竟然遭这不测之祸。
那伙计战战兢兢地道:“客官,你……”
甘棠定了定神,强抑悲怀,激颤地道:“尸体呢?”
“被人抬走了!”
“什么时候?”
“凶案发生不到一个时辰!”
“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似乎听说是家属!”
甘棠内心一松,暗自祝祷,希望抬走死尸的人是本门高手,以本门盖世无双的“歧黄”之术,二婢也许可以起死回生。
“凶手是什么样的人?”
“这,听说是什么‘死神’!”
甘棠心头剧震,栗声道:“死神?”
店伙面色苍白,颤抖着声音道:“里面房门上还留有印记!”
“印记?”
甘棠沉哼一声,疾扑入后院,到了原先所住的房门之前,忍不住脱口惊呼一声:“血帖!”
房门上,一个柬贴形的印子,入木三分,居中四个凹入的篆字:“死亡敕令”,十分清晰。
不错,是“死神”的标记,想来“死神”先把“血帖”按在房门之上,然后动手杀人,事后收回“血帖”,所以房门上才会留下印记。
印记留在自己所住的房门上,显然下手的对象是自己和二婢,其余的旅客,则是遭了池鱼之殃,自己若不外出赴约,必定与“死神”照面,吉凶却难料了。
“死神”为什么要向二婢下手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其余店伙,纷纷闻言而至。
甘棠已知真象,不愿作无谓的纠缠,匆匆出店而去。
出了店门,径直朝镇外官道行去,心里思潮起伏。
“死神”为什么要向白、紫二婢下手?
动机是什么?
“天绝门”已数十年不现江湖,二婢是乔装的侍童,身份低微,难道值得“死神”传“死亡敕令”下手?
他清楚地记得赴“玉碟堡”途中,少林五僧惨遭杀害的一幕,“血帖”被留置在尸身之上,而后被本门首座长老“无名长老”取去故意在会议进行当中显示,以阻止各门派推选盟主,那“血帖”
已落入堡主西门嵩之手。
照理,“血帖”是“死神”逞凶的标志,事后不收回,岂非使之落入别人手中?除非那“血帖”是假的,有人为达到某种目的而故布疑阵。
据此而论,杀二婢的人未必是真正的“死神”。
但,是谁呢?
武林中能有几人轻而易举地制二婢于死命?
以二婢的功力,竟然无法脱身,双双被害,这下手者的功力当已达不可思议之境。
他愈想愈迷惘,也愈觉惊心。
难道这是对“天绝门”下手的警号?
左思右想,始终理不出头绪。
蓦地——
破风之声传处,一条人影电闪泻落身前。
“参见少主!”
甘棠不由暗地一震,眼前是一个衣裳褴褛的妇人。自己业已改了容,她怎会认出自己的身份呢?听称呼,她当是本门弟子,当下故意问:“什么?”
“无威院属下香主潘九娘参见少主!”
“哦,潘香主怎的会认得出本座?”
潘九娘微微一笑,道:“本门自有鉴别之术,少主化身千万,一样可以认出!”
甘棠心中虽感惊异,但以他的身份,不便再追根究底,颔了颔首道:“有事么?”
“白、紫两位太上侍卫,业已被救返本门,无生命之忧!”
甘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下手的真是‘死神’?”
“目前尚无法证明!”
“还有事么?”
“程院主有口讯要卑座面陈!”
“请讲!”
“玉碟堡后山每距二三月不等,常有怪异萧声传出,均在午夜时分,请少主不要轻率蹈险……”
“我已经去过了!”
“什么?少主……”
“我在峰头曾耽了一夜,但查不出端倪。哦!对了,有件事请转告程院主设法办理,不过如有困难,可以不办!”
“请示下!”
“玉碟堡后峰萧声所传的地方叫‘叠石峰’,峰头有石林怪阵,不可进入,石阵之外西边岩壁有一孔洞,洞中住的是武林共钦的‘神机子’,他的双腿因运功抗萧声而瘫痪,请程院主设法治疗,‘神机子’性格耿直,须说明是本少主的意思!”
“遵命!”
“潘香主似乎还有话说?”
“是的,还有一点便是少主如果碰上一个通体皆白的蒙头怪人,如有可能,揭开他的真面目!”
“哦!”
甘棠想起了“叠石峰”头,受命于怪萧之主的那怪人,潘九娘说的,当是那怪人无疑,这本是自己早已决定的行动。
“少主有什么指示没有?”
“嗯……没有!”
“卑座告退!”
“请便!”
潘九娘施了一礼,疾掠而逝。
甘棠心念数转之后,决定先代“神机子”把布结送到少林寺,面交掌门方丈“广慧大师”,以完诺言,然后再开始缉仇索凶的行动。
于是——
取道直赴嵩山。
这一天,距嵩山还有一日行程,眼前是一列起伏的山峦,官道从山脚蜿蜒而过,甘棠一个劲地赶路,错过了宿头,眼看暮霭四合,夜色渐沉……
蓦地——
眼前一花,一条人影,如一缕淡烟般飘过,没入峰间林木之中。
甘棠心中一动,暗忖,莫非是那神秘的白袍怪人?从这种近乎会没幽灵的身法而言,一般武林高手恐怕连发觉都不可能……
心念未已,白影在半峰之间,乍现又隐。
“追!”
甘棠在心里暗叫一声,展开绝世身法,向峰上射去。
上了峰头,只见空林寂寂,哪有半丝白衣人的影子。
峰后,一个马鞍形的山凹,连接着另一座峰头,那峰头全被竹林包裹,没有半棵杂树,星月光下,修篁万竿,别有情趣。
甘棠可没心情欣赏这荒山夜月,目光不停的四下扫掠。
蓦地——
数声凄厉的惨号,划破空山寂寥,遥遥传至,令人刺耳惊心。
甘棠“怦怦”然心震,察那惨号之声,似发自对过峰头的竹林之中,当下毫不犹疑地向对方电疾泻去。
竹林之中,是一间庵堂模样的建筑,近前一看,“苦竹庵”三字横匾,憬然入目。
自那数声惨号之后,再无声息。
甘棠略一思索之后,上前拍门,谁知庵门竟是虚掩,应手而开,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一看,不由心头猛震,门里走道上,两具尸身,横卧在血泊中,头骨已碎,从装束看出是两名女尼。
甘棠怔了一征之后,继续往里扑去,穿过月形穹门,是一个花圃环列的院门,白石铺砌的院地上,赫然又是三具没头尼尸。
从女尼的死状来看,这下手的人,极是残狠。
迎面就是佛堂,只见香烟绦绕,灯光茕然。
一个缁衣老尼,俯首跌坐蒲团之上,手中还拿着念珠。
甘棠一闪身到了佛堂门外,开声道:“老师太!”
没有应声。
“老师太!”
甘棠再叫了一声,仍无反应,心中寒意顿生,一脚跨过佛堂。
“砰!”
缁衣老尼倒了下去,赫然早死多时了。
甘棠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是谁残杀了这与世无争的出家人?
是方才在峰下所见的白色人影?
自己来迟了一步……
一丝飒然微风,甘棠疾转身形,呼吸为之一窒。
佛堂门外的走廊上,站着一个美赛天仙的妙龄女尼,那种美,超凡脱俗,令人目眩神迷,恍疑是天仙下世,只是,那粉妆玉琢的美靥上,罩起了一层寒霜,妙目之中,尽是栗人的杀芒。
更使甘棠震惊的是这位女尼面孔极熟,并不陌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不由呆了。
女尼的玉靥开始**,扭曲,杀机愈来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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