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游戏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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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想到四月十五日的夜晚会有乌云遮住圆月,天降大雨。
雨水渐渐没过街道两侧的高台,翻滚着顺着井网流入下水道,下水道内的光线来自头顶上方的街道路灯,但昏黄中混合着黏着的暧昧,食物腐臭的味道在潮湿的空气中上泛,令人不由干呕。
雨水奔涌着在进入一条宽大的下水道水泥河床后渐渐平缓下来,水泥河床的两岸有宽约一米的平台,延伸着一直到达黑暗的最深处。几只老鼠哆嗦着,它们灰色的皮毛淋了雨水三五一群地聚在平台的角落里,雨水敲打铁锈斑斑的下水管发出的声响回荡在流动潺潺雨水的空旷下水道内吓得它们迅速逃窜,有几只在慌乱间失了方向跳进了水泥河床内,嘶叫着似在等待同类的救助,而平台两侧的老鼠只是停下来静静的看了会儿便纷纷逃离了现场。
顺着河床流动的方向进入更深的下水道内,原本昏黄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直到最后一丝光线隐遁,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黑暗中响起一声轻笑,接着是火石相击的声音,一撮火苗跳动着红色的光印在一张苍白的脸上,他从干净的西服口兜内掏出一根半尺长的蜡烛,点燃后借着烛光看了看下水道的四周。
他的着装显然和他现下所处的环境并不相称,他淡黄色的头发和双眼在烛光下映着橙黄色的光,他的嘴唇红艳诱人,带着微笑看上去绅士有度,度德•冯•阿拉卡其用他苍白的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举着蜡烛继续向前方的黑暗走去。
“能在这种地方生活着还真是不简单!”度德•冯•阿拉卡其低头看着从自己脚边快速溜走的老鼠,表情带着些莫名的兴奋。
“好久不见!”度德•冯•阿拉卡其走了近半个小时后,在一处下水道的分流十字路上停了下来,扭头冲着他右手边的下水道走廊微笑。鲜艳的红唇间露出整洁的牙齿,烛光跳动着,他的影子投在他左手边的墙上,诡异地跳动着。
“我们还是不见的好,”很久的寂静之后,轻微的脚步声渐渐响起,并且以极慢的速度在向度德•冯•阿拉卡其靠近着。
“真是伤人的话,”度德•冯•阿拉卡其的双眼盯着他右手边的下水道走廊,淡黄色的眼睛泛起了迷人的亮光,,“我可是带了个消息给你。”
“我对那里发生的事不感兴趣,”说话的声音近了,才听出这其中深藏的沧桑与不知名的无奈,声音的主人似乎是由于许久都不曾见过光亮的原因,他站在度德•冯•阿拉卡其的身旁用单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好久才慢慢放下。
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淡棕色的卷发在身后纠结着,身上的衣服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许多地方都已经裂开,露出里边强壮的身躯,他的脸色像度德•冯•阿拉卡其的脸一样苍白,嘴唇泛着淡淡的红,淡棕色的双眼低垂着,左侧的脸上有条很深的刀疤。
“森•埃里克你的样子还真是如我所料的狼狈,”度德•冯•阿拉卡其冲眼前的人晃了晃手中的蜡烛,表情渐渐变得严肃,“一部分贵族叛变,王下落不明,那个人在哪里?”
“不知道,”森•埃里克转过身避开蜡烛的光亮,看着地上自己在烛光下跳动的影子,眼中出现了一瞬的哀伤,随即有恢复过来,“叛变总会被平息,而王会重新统治众人,那个人……他并不想要那样的生活,他……不想成为我们的同类……”
“你以为我来这里是来找你聊天的么?”度德•冯•阿拉卡其把蜡烛夹在墙壁与下水管的中间,活动着腕子看向森•埃里克时的双眼以有了杀气,“不想成为同类?难道他真的不是我们的同类,你在这里跟我开什么玩笑?只要他活着就永远脱离不了我们。”
“已经放纵他任性50年了,也该是时候让他清醒了,不是么?”度德•冯•阿拉卡其说到这儿突然笑了,挥拳打向背对他站着的森•埃里克。
风捎带着细微的尘埃在空气中流动,森•埃里克以极快的速度转身接住度德•冯•阿拉卡其打向自己的拳头,空气中响起了类似于电源相接时才会发出的咝咝声,跳动的烛光把两人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朦胧,呼吸声似乎都已经停止,所以的行动都消于无形,只有雨水激流的声音在下水道的每个角落里回荡,震荡着人们的耳膜。
“你变弱了,”度德•冯•阿拉卡其慢慢缩回了拳头,转过身一边舒展着方才缩回的拳头,一边向来路走去。
“是你变强了,度德,”森•埃里克放下举起的手,看着度德•冯•阿拉卡其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走到燃着的蜡烛旁吹灭了它。
“没有你我们也同样可以找到他,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度德•冯•阿拉卡其的声音在黑暗中飘散着,似轻轻的低吟久久萦绕不沉落。
漆黑的下水道走廊里响起了老鼠轻微又尖锐的吱吱声,在渐渐急促中戛然而止,一双血红的老鼠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森冷的光,它静静的缩在角落里等度德•冯•阿拉卡其和森•埃里克的气息散去后才转身快速向另一处不知名的黑暗地奔去……
窗外一声雷鸣紧接着大雨倾盆,艾纱莉尔掀开米黄色的蕾丝窗帘看向窗外的街道,大雨呈柱,溅落在地上扬起如破碎的玻璃般闪亮的尘埃,视野所及处一片薄雾,清冷的街道也霎时有了几分神秘与喧闹。
“雨还像要下很久的样子,”在她的身后响起了一道男声,音色圆润,声调低缓,艾纱莉尔回过头,看着坐在台灯旁的男人。
那是个白净整洁的男人,得体的淡黄色西装穿在他修长的身上更加地突出了他完美的身材,淡红色的短发整齐地梳在脑后,看上去像个一丝不苟的人,他的脸色苍白但双唇却带着诡异的血色,淡绿色的眼睛微咪着,双腿交叠头靠在手背上,整个人向后倚在柔软舒服的沙发上,带着说不出的慵懒与宁静。
“阿斯莫先生是麦里娃女士的朋友?”艾纱莉尔看着眼前的人,走到沙发的另一头坐下。这个男人名叫查尔斯•阿斯莫,就在艾纱里尔进入漆黑的客厅时他就已经在沙发上坐好久了,当艾纱莉尔开口呼唤她的同伴的时候他才打开他手边的台灯,虽然这让艾纱莉尔吓了一跳,但很快的她就平静了下来,而且还知道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名字。
“算不上朋友,只是听人提起过,所以今天就来看看她。”查尔斯•阿斯莫在说话的时候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浅笑。
“麦里娃小姐出事已有些日子了,您难道不清楚么?”艾纱莉尔向客厅的四周看了看,心里想着双胞胎,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查尔斯•阿斯莫在听到这话时眼睛亮了亮。
“出事,难道……”查尔斯•阿斯莫的目光停在艾纱莉尔的脖子上,随即又移开了视线。
“麦里娃女士死了!”艾纱莉尔低下头,双手交握着,“虽然和麦里娃女士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也不是很熟,但是我觉得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是么,”查尔斯•阿斯莫抬手把玩着台灯罩上的小饰品,表情在听到麦里娃的死讯后像是松了口气,“我前不久才从法国回来,所以不太了解,原来她已经死了,还真是有些遗憾。”
“最近这样的事情越来越频繁了,大家都很害怕,真希望一切都能够好起来!”艾纱莉尔抬起头向查尔斯•阿斯莫看去,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她,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尴尬地笑了笑,紧接着就听到从房子二楼传来双胞胎的叫声。

“对不起,”艾纱莉尔蹭地站起身,冲身侧一脸平静的查尔斯•阿斯莫抱歉的一笑后便向二楼奔去。
“少爷这样好么?”从客厅的一扇门内走出一个老人,眼神锐利,模样干练,他站到查尔斯•阿斯莫的身后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圆形眼睛,声音冰冷。
“既然是游戏,就应该遵守游戏规则,不是么?”查尔斯•阿斯莫起身绕过沙发,来到方才那老人走出的门口停下,语气轻松地说道,“何况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做,时间不多了。”
查尔斯•阿斯莫看向那扇门内,眉头皱了皱,“我不记得度德•冯•阿拉卡其有吃饭不擦嘴的习惯?”
“似乎除了我们外,还有其他的……”老人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之后的意思他们都已经明白。
“动作还真快,”查尔斯•阿斯莫最后向那扇门内看了眼,转身便像屋外走,“托尼•斯蒂尔那个老家伙看来这次是要玩儿真的了!萨姆,我们走吧!”
“是!”叫萨姆的老人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两把雨伞,跟在查尔斯•阿斯莫的身后离开了麦里娃的房子。
雨伞下的两人在越来越狂肆的骤雨中渐渐消失了身影。
艾纱莉尔一路跌跌撞撞的上了二楼,在她右手边微启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淡黄色灯光,她吞了下口水,深吸口气,一脚踹开了房门。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艾纱莉尔简直是尖叫着开口说了话。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乔西抬起头冲站在门口的艾纱莉尔挥了挥自己手。
“你们这种行为属于偷盗!”艾纱莉尔突然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也许当初并不应该让双胞胎跟自己来这里。
“错!这叫做收集证据!”约翰从身侧的口袋里掏出个大袋子,准备把他们所谓的证据装走。
艾纱莉尔和双胞胎所在的房间是一间面积很大的书房,放在书架上的书被凌乱地弃在房间各处,书桌抽屉里的文件纷飞满地,桌面上的电脑已经被拆得支离破碎,双胞胎坐在书桌上正围着那堆破烂的电脑零件寻找着什么。
“收集证据?收集证据有必要把书房弄得像入室抢劫?”艾纱莉尔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这些都没有关系的,琳达的男友是警察如果出事的话,他多少还是能管些用的。
“这不是我们弄的,我们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双胞胎撅着嘴,乔西委屈的小声说道,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
“对嘛对嘛,我们也是很有职业道德的,”约翰说着,乔西皱眉伸手打了约翰的后脑,约翰才觉得自己语失,“不是不是,我是说我们怎么能干明知是不对的事情呢?”
“你们现在干的事情就很不对,既然不是你们弄的你们就应该远离这里保护犯罪现场,”艾纱莉尔抬腕看了看时间,“等雨有些小了,我们就离开吧!”
“哎呀哎呀,艾纱莉尔不要学琳达总是一副说教的样子,这样子的话可是很容易变老的!”乔西跳下桌子,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我看这里也不会留下什么东西了电脑里重要的东西都不见了,说不定那个叫劳拉的女仆也该死得差不多了。”
“也是,”约翰跟在乔西的身后,表情郁郁,“害我白带了这么大个袋子来。”
艾纱莉尔也懒得跟他们讲道理了,这两个人的脑袋根本就是异次元的产物,说得再多他们也不会听的。
“咦,人呐?”艾纱莉尔下到一楼见台灯还亮着,可是坐在它旁边的查尔斯•阿斯莫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谁啊?”乔西跟在艾纱莉尔的身后下了楼,摸着后脑勺在客厅里转了转,最后停在一扇开着的门旁,看着门内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死的这么有暴力美,大概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劳拉了。”
“在哪在哪,让我看看,”约翰推开挡在身前的艾纱莉尔,跑到了乔西的身边,支着自己的下巴看着门内也是一副在画廊里欣赏名画的表情,“嗯,这个灯光配合的不错,画面也很有冲击力,我敢说这个杀人犯一定是个艺术家!”
艾纱莉尔看着双胞胎站在一扇门外对门内的事物品头论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脑袋自动地把不见了的查尔斯•阿斯莫抛在了一边,走上前推开门前的双胞胎,只向门内望了一眼,便觉腹内一阵痉挛,捂着嘴蹲下身干呕起来。
客厅内橙黄的光亮投进门内一切看上去既真切又带了些迷蒙,门口近处的地板上落了个血手印,然后这个血手印向屋内的床所在的方向拉出了好长的一道血痕,在已辨不出原色的深褐色床单上躺着个浑身似沐浴在血中的女人,她的脖子已变的血肉模糊,在已变成深褐色床单的各边有深褐色的液体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这些液体渐渐在地板上汇成许多条蜿蜒的红流,在房间内四处流动。床上女人的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有吃惊与不可置信,而恐惧与慌乱并没有出现在她的眼中,也许在她还没来得及出现这些表情之前就已经停止了思考,停止了呼吸。艾纱莉尔认识那张脸,正是女仆劳拉。
“艾纱莉尔你不要这么扫兴嘛!”乔西蹲在艾纱莉尔的身旁,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说道,“你要知道像这样的场景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看到的!”
“是啊是啊,对了,我有带手机,正好可以拍下来,”约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疯狂拍照。
这两个嫌命长的笨蛋!艾纱莉尔慢慢从门口退离,平静了下心情,此时窗外的雨势仍旧很大,她皱着眉,心里还是有些乱。
麦里娃死了,现在连劳拉也死了,虽然她们的死状并不同,但是她们之间……会有些什么联系么?之前神秘出现的查尔斯•阿斯莫又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是他杀害了劳拉?艾纱莉尔想起刚才还和查尔斯•阿斯莫坐在一起说话,突然身体不住地抖了起来。
“看起来还真是像入室抢劫被发现之后会干出来的事呀!”艾纱莉尔听到身后的约翰这么说,又想起在书房看到的满地凌乱,脑中似乎是有什么闪过了只是她没有抓住。
“可是你看她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弄得,像被动物咬了似的!”乔西点点头,接着约翰的话说道,边说边要向门内走。
“离开,快点!我们快点离开这里!”艾纱莉尔又冲到双胞胎所在的门口,移开眼不去看门内的事物抓着双胞胎就开始往房子外面跑,力气之大吓得双胞胎一时没了反应,任凭艾纱莉尔拉着向外跑。
“好大的雨呀,哎呀,艾纱莉尔不要再跑了,我们先找个近处避雨吧!”三个人冲进大雨中,约翰先回过神,双手遮着头,样子狼狈,他的衣领被艾纱莉尔拽在手中,怎么也挣脱不了。
“是啊是啊,雨真的好大,艾纱莉尔我们错了还不行么?这么大的雨会淋病的!”乔西的衣领也被艾纱莉尔拽在手中,说话间嘴里已经跑进了不少雨水。
艾纱莉尔懒得理会身边这两个聒噪的家伙,就在方才那一瞬间她感觉到有什么人正透过墙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种认知让她很害怕,她想快点离开这里,只有离开了这里也许一切就会好了!
街道一侧的幽巷内走出个支伞的消瘦身影,他穿着半长的深棕色麻制风衣,黑色的长裤,头上的贝雷帽压得低低的,他朝着艾纱莉尔和双胞胎远去的方向站了好久,直到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夜穹,他的身影也不知了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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