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我便回到住处，大家都刚刚起床，见我回来，齐刷刷的望着我。有同情的，可大多数居然都是羡慕。
我……
各位……你们有没有脑子啊？就算脑子不好使，难道连自尊也没有？我捡到啥好事了值得你们这么无比羡慕对我行注目礼？！
亏得那是我男人……不然我被她们这么一刺激，还不得利马一头撞死。
“姐姐！”小沐扒开众人泪眼汪汪的扑了上来，抽抽嗒嗒：“你没事吧？”
大汗。
这孩子一心以为我被OOXX了，替我伤心得紧。
说真的，我现在要琢磨的事太多了，我疲于应付她们。但我总不能让她们觉得“丫好象还挺享受”，为了配合大家的猜想，我只好发挥演技朝小沐露出个惨淡而疲惫的笑容，凄凄凉凉的来上一句：“我没事。”
“能有什么事。”一个红衣女子冷笑：“多好的命，把那么骄傲的人迷得晕头转向。你很快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切，我还用得着飞？我往哪飞？
很理智的没理会她，我继续演绎着我的纤弱凄清，然后走到床边，铺床睡觉。
小沐瞪了说话的女人一眼，轻轻走过来，就像生怕我再受任何惊吓一般，乖巧的说：“你好好休息，我会跟嬷嬷说的。”
看她一眼，清亮的棕眸里担忧疼惜清楚得毫不吝惜。尽管我在演戏，尽管她也是被我欺骗的人之一，此刻心里却也真切的涌起一阵暖意。
她不是我将伤害的对象，但为着她这份真诚，我感到愧疚。
我对她笑笑，本想笑得灿烂，但笑容一出，我便知道这笑深有倦意。
原来欺骗竟然也是件很累人的事啊。
是啊，我起早了，有点累，要睡一觉。
中午，我起床换了身衣服，然后准备去吃饭。其实我很少和她们在一处吃饭，几乎每一顿都是和零鸢一起吃的。她是个家教严谨的孩子，在人前永远端庄稳重，这意味着她不会高傲冷淡，但也决不那么容易亲近。可能看起来和气温柔，却无形中和人保持距离，你会觉得她高高在上，尽管她和蔼，但没有人能触及。然而她对我从不表现这一面，在我面前她亦不过是普通少女，花容月貌，清醇矜持。她也会说笑会动情，俨然一位邻家妹妹。
坐在她对面，看她笑颜如幻，我总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
我正出神的走，到半路，迎面过来昨天信誓旦旦要收拾我的那个嬷嬷。老远老远就看见她笑得春光灿烂，我心里忍不住好笑了：你们小姐看得起我你都不买帐，这会笑成朵菊花，那我大概也猜到你来做什么了。
果然，我一走近，她便笑盈盈的上来说：“飞雪小姐，城主大人有请。”
ＫＡＯ，这也差太多了吧。一转眼我就被提升到“小姐”级别了？
看来我昨天担心城主那复杂的一眼表示怀疑我们是多虑了，他没想过有人会自己干抓出暗哨这种事。当然，他也低估了神封这个人的任性程度。
我跟着嬷嬷来穿廊过巷来到一个古朴幽静的小院。她在前半步，走到一扇门前，侧身示意，我于是推门而入。
莫北寒听见动静，缓缓从窗边收回视线，转身向我。
“大人。”我微微低头致礼。
他点点头，面色疲惫，若有似无的轻叹一口气：“昨儿夜里……那孩子待你可还好？”
呃？这是什么意思？试探？我悄悄观察他的神色，字斟句酌：“他醉得厉害，不过倒也没太难为我……”
莫北寒看似微微松了口气，叹道：“你同零鸢交好，她视你如亲姐妹，我原本不该为难你……”
我望着他片刻，垂下眼皮淡淡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莫北寒闻言总算正眼看了我一下，也不再和我弯弯绕，沉声说：“你可有信心留在他身边？”
我迟疑，片刻，答：“为什么留？”
“做我的眼线。”他倒毫也不含糊：“圣明的人和我有些仇怨，如果没有人看着，难免他们日后知道事情真相……不会找我报复。”
“大人做了什么亏心事么？”我轻声冷笑。
“放肆！”他被人说到痛处，瞪我一眼，喝断。
“失礼了，大人。”我笑：“我只是个舞姬，心眼单纯，恐怕不能胜任大人委以的重任。”
“你……”莫北寒厉色向我，正对上我的视线。他一直显得异常疲倦，叹了口气后话软了许多：“只怕非你不可，那孩子出了名的难缠，多少美女在前都难有动容。他也只看中你……”
“我如果拒绝，可有活路？”
莫北寒看我片刻，冷清清的说：“你自己思量。”
我一笑，摇摇头：“罢了，我们这等人，命运本来就由不得自己做主。大人没有选择，我也没有。”
“你很聪明。”他笑。
“大人，敢问您……现在这么疲惫防范，可有后悔？”
他一愣，深深叹了一口气，目光投向窗外，随手打发我退下。
我默默退出书房。
他居然想来利用我。
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把自己的命运赌到一个舞姬手里。神封的冷静持重他很了解，忽而看上我，这就足够被怀疑。莫北寒信我，是因为确信我普通人的身份，因而推断我和神封他们有关系的可能性不大，并不是把我当作心腹死士。
他的选择实在太少。
人只要犯下一个错，那之后的漫长人生就不得不为掩盖这个错而倾尽手段，何其疲惫。
经过这一谈，我也没有吃饭的胃口了，转头朝住处走去。天气阴沉，雨将落未落，远远望见曲回的廊下站着零鸢轻灵的身影，一袭淡蓝衣裙在风中摇曳，那姿态显得忧愁浓浓。
我暗自叹了口气，无声的走到她身边，她侧过面庞，一眼忧伤进入我的视线。
我默默看着她，在心里准备好一个又一个谎言。
“你没事吧？”她沉默许久，问出一句。声音轻得像梦呓，仿佛生怕吓到我。
我平静的朝一笑：“怎么今天每个人都问我这个问题。”
她看我如常微笑，愣了半晌，眼里忽然弥漫起水气：“飞雪……”她叫我飞雪“我原想……虽然我修为一般，也没有通天的权势，但是至少可以保护得了你……我原以为我能保护你的清傲……我原以为我至少能让你自主自身，不再漂泊……”
“你不必这样，我没事。”她的话让我心中沉闷，但却笑得更灿烂了一些，说道：“我又不是什么矜贵之身，一点小事，不值得这么挂心。”
零鸢手里揪着一方丝绢锦帕，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苍白。她咬着嘴唇努力不让泪水滑落，却最终徒劳。
“零鸢……”
她突然抓住我的衣袖泪如雨下：“我知道你和她们不一样，身份卑贱却心比天高。我丝毫不了解的人，却向你说他如何英武善良、谦谦君子。原来也不过是诱惑不够而已，一见到美貌如你……”
“零鸢……”
“你定然以为选他不过是陪酒侍茶，谁知……谁知他自持高强竟然……早知如此，坐在别人身边，虽然难免他们动手动脚，却没人敢迫你……”零鸢几乎泣不成声，清澈的泪一滴一滴，落在我手上，竟像是蜡油般灼热的痛。
“零鸢！”我轻喝一声打断她：“你昨天不在宴上，不要把所有事揽在自己身上。即使你不跟我说那些又能如何？依旧由不得我自己选啊！”
她拽着我的衣袖，只是落泪。
“不用为我难过，再清高也不过是个舞姬，不是他也会是别人……”我看着她的眼泪，心情急剧变差，戏却还是要演足的：“何况，他也不一定像你想的那样。”
“难道他对你还能格外细致温柔？！”零鸢责问。
我淡淡笑道：“他喝醉了。”
“他要是仍不放过你……你就当真跟他回去？”
“若能结束漂泊，也未尝不是好事。”我叹口气。
她一脸忧愁的摇头：“他家中有珍宝一般的妻子，怎么会好好待你这样一个一时所好的舞姬？日子久了，还不有的是委屈让你受？”
我朝她凄然微笑，说：“这也是由不得我的啊。”
那之后，出乎城主的意料，神封再没向他提起过我。这状况惹得那群幸灾乐祸的女人有空就来对我冷嘲热讽，我不能确定神封他们这样是表示什么，暂时不给任何人任何反应。
可是效果立杆见影——城主急了。
如果神封对我没了兴趣，他的算盘就要全部落空。而往神封身边安插眼线的机会不多。一个和对方同床共枕的女人……这是多么好的监控器啊，这样的机会不会常有，叫他怎么能舍得轻易放弃？
圣明城对我的态度更让莫北寒确信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想尽方法把我往他们那边塞。荒假装对我心存芥蒂，在城主面前百般推辞。神封也完全看不出对我有热情，仿佛自知有失一般，对我的去留不发表任何意见。
直到城主说：“飞雪身份虽然卑微，却是聪慧敏巧。和我女儿又情同姐妹，我也将之视如己出，断不能沦做他人玩物。是男儿自该有所担当，以醉酒为由万万说不过去！”
那意思是“这可不是一般的舞姬，你小子玩过了就想走人？做梦！”
荒这才“勉为其难”的留下我。
莫北寒对这结果十分满意，笑着离开。见他走远，神封立刻一改千年冰封脸，璨然一笑一把搂我过去。荒长长松了一口气，叹道：“神封，你可千万别再自做主张的搞事了……自从天元志一事后，舞姬这身份本来就招人警惕，你这么随心所欲万一被他怀疑可就……”
他话没说完，神封就不高兴的白他一眼，低声道：“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你的女人穿成那样去跳舞试试！还没跟你算帐呢，要知道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坐在桌旁的明煌夏子乐不可支，荒苦笑一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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