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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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在神封身后,一家接一家的娼馆已经让我看得麻木。即使是在我原来生活的国家那好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干这一行能干得乐在其中的女人,也实在屈指可数。
大概这里实在鲜少有良家女子路过,所以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娼女们看我的眼神很复杂,带一点嘲讽,带一点不屑,眉目间透出淡淡忧伤。但转而迎上进门的客人,娇媚的笑就又瞬间绽放开去。
她们的容貌并不比我精致完美,但那妩媚多姿的风情却是我永远都学不到的。职业化的完美的笑,举手投足间的媚惑,也无疑是一种美。而且不像单只有副好皮相的人美得那般僵硬,她们的美像种液体或者气体,悄悄的浸进你的骨肉,不露痕迹的扩散在空气里。
因为这样美,所以更让人觉得悲伤。
正不着边际的想着,神封的步子已经在一幢楼前停了下来。我抬头看,二楼华丽的台阁上懒懒的靠着几个女子,斜斜的垂着视线看着我,轻衫随风,风情万种。檐下的扁额上写着“慕红阁”三个妖娆的红字。
门口衣妆艳丽的女子似笑非笑的望着我们,我看神封神情犹豫,便明白他是怕被纠缠上了不能打不能杀不知该怎么应对。
哈,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我笑笑,揭下斗篷的帽子,拉起他的手说:“走吧。”
女人最忌惮的是什么?强大的力量?至高的权势?自古以来多少英雄豪杰君主帝王都甘愿拜倒在美人裙下,所以这些当然不是正解。女人最最忌惮的,不过是比自己更美的女人罢了,哪怕这女人比自己弱小一百倍,还是会下意识的让着她三分。
果然,一见到我,那些似笑非笑的眼神就消失了,女子们无趣的转身寻找别的目标。
神封见状明白过来,轻轻一笑,拉着我踏上台阶。
烟花之地,里头的光景自然高雅不到哪去。熙熙攘攘高声喧闹的人群,空气里弥漫着酒香和若有似无的甜味,步似凌波的女子和醉成烂泥的男人让显得气氛糜腐不堪。
在我的常识里……妓院白天的生意不应该这么好才对……不过到这里的人就是为了玩乐而已,如果第二天还得上班,谁也不会特地跑到这来。
神封皱着眉头看着玩得高兴的人,表情像是看到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丝毫不掩饰厌恶之情。不过,也没有人会去注意他的厌恶之情,客人们大都已经醉成了稀泥,不是滩在桌上,就是滩在女人肩上怀里。当然也有很多手舞足蹈发酒疯的人,不然怎么会这么热闹。
我们张望半天,居然没有看到任何貌似老鸨或者管事的人出现,俩人带着一个袋子立在大厅中央,格外的显眼。
注意到无数道热切的眼光朝我投来,我第一个反应是要拉上帽子。可是显然现在才想到是已经晚了,一个举着酒杯的酒鬼突然朝我扑了过来,摇晃着步子朝我伸出手,嘴里还嚷着:“哟~好货色~买下来一定是棵……摇钱树。”
这什么眼神……我哪里像被卖的了?!
我当然可以轻易闪开,只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动,神封已经闪电般接住了那只手,一句话也不说,猛的反手一拧,只听“咔啦”一声脆响,醉汉顿时杀猪般的惨叫起来。
我惊了一跳,你、你……也不用这么大反应啊……汗。(-_-|||)正要出口劝他放手,旁边的一桌人纷纷提着武器站起来,神封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甩开醉汉的手。
他们并不妄动,一个蓝袍男子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醉汉,又仔细打量我和神封,见神封不像是好惹的人,于是不冷不热的问道:“小兄弟,你做得有些过了吧?”
神封看也不看他,只朝地上哀号的人笑:“过?这家伙犯了死罪,我饶他一命,说起来,他还得谢我呢。”
“他不过是喝醉了,一时花了眼才会冒犯了这位姑娘,你废他提剑的手,叫他以后以何为生?!”蓝袍男子皱起眉,语气里的怒意渐渐压抑不住。
“提剑的手?”神封抬起头看向蓝袍人,笑道:“我还以为这手是专门用来摸女人的。如此肮脏,也配提剑?”
“你把女子带进来本就不和规矩!”蓝袍低吼。
神封依旧笑盈盈的:“我不守规矩,你将我怎样?”
“你……”蓝袍男子气结,他的同伴也忍不住上前助阵,叫嚣道:“小子!你可知道我们是谁?!不要找死!”
“哦?”神封眉锋一挑,眼角竟露出一丝妖娆之色:“那我倒真好奇你们是谁。”
“我们是飞龙城的人。”蓝袍旁边一个青衫少年一脸“怎么样?怕了吧。”的表情。
蓝袍男子听到同伴这么说,嘴角得意的微微扯出一点笑意,然后假意怒瞪那少年一眼,一副“我不想仗势欺人,你多嘴什么。”的意思。他长得也算英挺,但配合这样假仁假义的嘴脸就很喜剧了,我抽着嘴角强忍笑意。
飞龙城……这回可好,你们不偏不倚的撞到枪口上了。
果然,神封原本玩味的脸色温度瞬间掉到了结冰线以下,冷哼一声,不紧不慢的说:“我以为什么大行会,原来不过是勾结叛党狼狈为奸以卑鄙下流之术著称的飞龙城啊。久仰大名。”
寒潭深水一般的声音,和他眯起眼睛时一样,是极端危险的信号。这声音就像是寒冷的潭水一样,表面平静无波,深处却是暗流汹涌。
我同情的看着眼前的一群人,想说的只有四个字:你们完了。
这些人还不知死活的瞪着神封,咬牙切齿。
神封的蓝眸里已经泛起了无形的杀意,脸上浮出一抹嘲讽的笑:“这也难怪,你们都在这烟花之地流连,净是些身染花柳的杂碎,行会又去哪里找人行光明正大之举?”

此话一出,他们的脸皮再厚也挂不住面子了,青衫少年跳着脚喝道:“有胆报上名号行会来!”
“怎么?想去暗算别行会里的弱小?”神封嗤笑:“有本事和我决一生死吧,若不敢和我打,就少废话。”
“好!我今天就杀了你!”蓝袍已经气糊涂了,他根本忘记了面前的人不好惹的事实。
“你?”神封摇摇头,转身走向门口,一边说:“你们一起来吧,否则根本没得打。”
-_-|||我就知道打架是不可避免的,从古到今有多少战争究其原因都不过是为了女人,所以才有红颜祸水这一说。不过就像某本书上说的:每个女人心里其实都想做一把祸水,因为那证明你够红颜。
我看着跟在神封身后走出去的一桌人,心中为其默哀。你们的死可怪不得我这祸水……因为只要你们不说自己上飞龙城的人,原本是不必死的。
神封好战,这是他灵魂的一部分,不会轻易改变。加之他又总是赢家,所以你连叫他别打的理由都找不到。我对生命的敬畏只是我自己的执着,事实上这种执着对我们这种活在别人鲜血里的人来说实在很可笑,他没有我这样的执着,所以就不会有我这样的辛苦。
我不能改变自己去适应鲜血,也无法改变他灵魂的部分。如果我硬要坚持,将会产生矛盾,矛盾会变成裂痕,裂痕不能修复就会导致分裂。
那是得不偿失的,我对别人的命还没坚持到那个地步。
我和围观的众人一起站在门口。神封今天带的一柄长剑,以一敌六当然还是攻击范围宽的长刀最好,不过看起来没有计较武器的必要。那六个人不愧是从妓院出来的,又喝了不少酒,脚下虚浮,步法凌乱,加上人一多,更是乱得不像话。就不要论他们的修为如何了,光是这状态就已经定了败局了。而神封是截然相反,不但身形灵巧,步法也毫无破绽。虽然因为对手太多一时占不到太大优势,也是绝对不可能吃亏的。
几十招下来,对手已经全数挂彩。
正在我看得出神的时候,身后突然袭来一阵一样的风动。杀气近在咫尺,已经不容我取弓只得先移身离开原位,待站定时,短刀已经被我握在手里。
残血刃爆发出惊人的戾气。
“原来还有一个。”我冷笑:“你们不用打商量就能安排下人偷袭我,还真是默契,不愧是同伴。”
他没得手,反而惹来众多不齿的嘘声。
这人手握宝剑,大约经过刚刚一瞬,知道我速度快得吓人,现在他是骑虎难下,只死死盯着我,生怕一个不注意会丢了小命。以他的速度当然不难拉开距离,但我要强调的是……我鄙视他,他根本不配让我取弓。
何况他的长剑对付我的灵巧是完全没有优势的,这人沉不住气,见我不动,他突然发起一记突刺,我跳起,在他剑身上落脚借力再度腾空,照脸给他一脚重踢,翻身落在他身后。我的脚力造不成太大伤害,他立刻转身向后挥来一剑,我放低重心弓身躲过他的剑锋,他的腹部便毫无防备的出现在我的攻击范围里。
我手里的短刀干净利落的扎进了他腹中,然后我顺势起身踢他一脚,借力抽刀快步后退。
神封教我的简单的格斗技巧,配合我的速度,已经足以变成让不少人丧命的刺杀术。
血汩汩的从伤口往外冒,他摇摇晃晃的捂着伤,没走到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转而看向神封,只见他被六人围在中间。六把刀一齐朝他劈过去,他啊一跃而起,刀刃“锵”的劈在了一起。此时神封一脚踩落在纠结一处的利刃上,武器更加抽不回去。对手一时都誊手,他压低身行挥动长剑,一瞬间的工夫,对手的动作便僵住了。几乎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神封跳回地上,若无其事的朝我走过来,他身后围成一圈的六人颈上渐渐显出一道血痕,随后人头掉落一地。
神封看了一眼被我捅了一刀暂时还没死的人,接下残血刃,利落的甩干上面的血,重新归纳鞘中,然后拿自己的袖子细细擦掉我手上的血迹。-_-|||
刚刚准备转身去找收货人,慕红阁里冲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面色苍白的看着一地的死人,惊叫道:“这是怎么了?!”
“你是老板?”神封看她一眼,从路边提过货袋说:“这是你要的染矿。”
老鸨回过神来,见神封身上有血迹,尖利的嚷道:“这些……这些人是你杀的?!”
“是。”神封平淡的点点头。
“我、我的天……”老鸨惊恐的睁大眼,话都结巴起来:“你给我惹下天大的乱子了!”
“你不是不想付我钱吧?”神封突然换上一副精明样。
老鸨半天说不出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终于忍不住抓狂:“什么?你捅出这么大的事还敢找我要钱?!!”
神封的笑纯洁得日月无光,他说:“有胆你别给我。”
我无语了……
面对这**裸的威胁,老鸨盖了一层白粉的脸更加惨白,衬托着那鲜艳的红唇格外吓人。但她又不敢把神封怎么样,只好尖叫尖叫再尖叫。神封反正是一副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的态度,俩人一时僵持不下。
我无意间朝每口扫去一眼,却被这一眼撼得无法动弹。
红色灯笼下立着一个黄衣女子,一样的酥胸半露,一样的身姿妖娆;眉眼带媚,微启的红唇引人遐想。可那张脸,我却再熟悉不过……
“叶晓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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