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师兄弟想与诸位合作，探讨研究更好的造纸技艺，制造出实用又便宜的纸张，再由甄家商队销往各地，造福天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翟一鸣说话的神情和口气丝毫没有做作的成分，这让刚才还脸色很难看的左伯和毛弘不由得暗感羞愧，以为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萧遥不禁佩服这位师兄好本事，从头到尾语气都没变过，但是却把所有该点的都点到了，牢牢掌握了谈话的主导权，虽然最后要说的话相同，效果却是大大的不同，这些说话的技巧看来要多向师兄学学啊。
接着萧遥就针对作坊的造纸工艺提了一些意见。毛弘左手捧竹简，右手持毛笔，一边听萧遥讲解，一边用心地作记录。左伯、羊续、岑晊等人也都侧耳倾听，这时候，他们眼中原本厚实寡语的萧遥，变得高大和神秘起来。
“造纸原料的选择上可以更为丰富，譬如可选择楮皮、桑皮、藤皮、稻草……等，任何常见又坚韧的材料都可以用来造纸。……”
由于使用文言文还不熟练，很多术语和名词很难使用汉代文言来表达，萧遥就直接使用现代白话来讲解了。
“沤制，蒸煮，舂捣，漂洗，打浆，抄纸等工序都有改进的余地。……”
……
“除了以上各个造纸工序的改进方法，更为主要的是后期的处理……”
对于那些听得懂的工艺，羊续和岑晊连连赞叹，如果有听不懂的地方，他俩只要看左伯和毛弘的反应也能知道萧遥所说的造纸工艺要更为高超。左伯现在已经心服口服，毛弘则早已彻底拜服，他运笔如飞，激动地记录着萧遥说过的每一句话，本来以为萧遥已经说完了所有的造纸工序，但听了萧遥最后的话，他才知道居然还有更重要的后期处理工艺。
“为了让纸张更为光洁、防水和防蛀，还必须有施胶和砑光两道工序。”
听到纸张还能防水，左伯不禁兴奋地问道：“何为施胶？”
“简单的纸面施胶就是在纸张表面涂抹黏性的糊剂，比如涂上淀粉糊剂，可以让纸张更为白皙，涂上黄柏【注1】所制作的糊剂，可让纸张防虫、防蛀、防腐。”
左伯神色变得激动起来，又接着问道：“又如何砑光？”
“砑光便是用弧形的石块碾压或摩擦，砑光可使纸张密实光亮。经砑光后，书写时便不易走墨、晕染。”
萧遥认为纸张之所以在汉代未能快速替代竹简，主要是由于造纸的工艺还不够先进，造纸原料的选择范围也较窄，造出来的纸张并不适合于毛笔书写。现在教给左伯和毛弘的造纸工艺虽然不是最先进的，但只要进行合理的推广，大家就会慢慢抛弃笨重的竹简和昂贵的缣帛，而改用更加便宜实用的纸张。
第二天一大早，萧遥一起床就被羊续派人请到了羊家府第，昨天新制的纸张，到今天就大体上晾干了，很快就可进入砑光工序。本来不管是沤制，蒸煮，舂捣，漂洗还是打浆，每一道工艺都是要耗费好些时日的，但为了节省时间，萧遥只现场指导了工艺要点，每道工序都尽量压缩时间。就在萧遥指导左伯和毛弘进行最后一道砑光工序的时候，下人报告甄家商队的代表又来了，而且还带来了甄家三公子，16岁的甄尧。
既然是甄家三公子也来了，羊续就不能怠慢了，甄家可是代代都有出两千石高官的大士族，羊家虽然也出了七代的两千石高官，但因为党锢事件，羊续已经被禁锢了整整14年，羊家现在的地位比起甄家来已经矮了一截。
当甄尧进来看到上座坐着的，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短发青年的时候，脸上难掩诧异的神色，不知道这个奇怪的年轻人是何方神圣。甄尧看到的自然就是萧遥了，今天早上，羊续就对萧遥折节下交，以平辈相称，萧遥忙不迭地推辞，但羊续硬是不肯，不但要平辈相称，还要待萧遥以上宾之礼，所以甄尧才会见到萧遥坐在上座。
这个甄家三公子甄尧，年少贪玩，假借着出来见见世面的名义，跟着商队外出游玩，昨天羊家对于他们联手经营纸张生意的要求，并未给予明确的答复，甄尧便决定亲自拜见羊家，希望能促成这桩生意，这样他回到家中就不会被父亲指责为贪玩了，以后和其他兄弟姐妹们一起聊天的时候也就有了谈资。
甄尧来的路上还有些忐忑，怕被羊家拒绝，只是他没想到事情比想象中的要顺利百倍，自己才刚开口谈纸张的事情，羊家就答应了。至于合作的细节问题，甄尧就没兴趣了，他将繁琐的细节谈判交给管家，然后就找那个让他好奇的短发青年聊天去了。
萧遥和岑晊虽然一路跟随甄家商队，但都一直躲在马车内，因而甄尧不认识萧遥和岑晊，一聊之后甄尧才知道都曾是“同道中人”，很快就有了共同话题。当甄尧从旁人口中得知，萧遥拥有高超的造纸技艺时，就从一开始的诧异和好奇，变为了敬佩，当他听岑晊说了萧遥的“老神仙”师傅时，就从敬佩变成了仰慕，再当他从岑晊口中听到萧遥朗诵过的那首小诗时，就开始从仰慕往崇拜转变。
最后，甄尧诚邀萧遥与甄家商队同行去奉高，并且希望能和萧遥同乘一辆马车，得到萧遥的应允后，甄尧才依依不舍地和管家一同离开。
不过，萧遥有一个疑问，平时不愿意和陌生人多说话的岑晊老先生，为什么刚才会与甄尧聊了这么多话，而且岑老好像是有意要撮合甄尧和自己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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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贴士：
【注1】黄柏即黄檗，古时也叫黄蘗。茎可制黄色染料，树皮可入药。《齐民要术》记载了一项关于纸张加工的技术——“潢治”之法，这种方法可使纸张防蛀、防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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