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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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微凉伴着铃声,一辆电车在街头巷尾辗转腾挪之后终于停下。正对着一块灯箱做的招牌,寿衣店。
透过门窗我看见一双套着皮靴的大脚结结实实的踏在门前的台阶上,我迎上去开门。
胖子回来了,后面跟着个戴帽子的人。
我是一个裁缝,一个做衣服的裁缝,一个给死人做衣服的裁缝,一个给死人做衣服的寿衣店裁缝。其实我并不啰嗦,我只是多用了几个形容词。
有鉴于寿衣店的功用,所以来这儿的人几乎都是置办丧葬物品,他们脸上从来不会有多余的表情,不会和我谈笑,就像躺在棺材里的人。尽管很多时候我觉得,他们中有人心里在笑。
我习惯性心理阴暗,但是我从来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对了,另外还有些扫墓的人也来这里。这还得感谢政府把清明节立为法定假日,以法律的方式要求人民不能忘本,必须心怀敬畏。我个人十分拥护,每到清明的时候店里的生意总比平时好上几成。平时店里的生意并不算好,我也很纳闷,按理说现在寿衣店很少了,我们这行怎么也该算作是垄断行业,没理由生意不好。
后来我想通了,不是因为人死得太少,可能是我这里口碑不好,因为我太喜欢笑了。
除了收水电费煤气费电话费的,胖子是寿衣店来客中仅有的几个不是为死人而来的人。倒不是他特别,因为他和我一样住在这里。
甚至可以说,我和他相依为命。他洗澡我搓背,他吃饭我做饭,他穿衣服我洗衣服…当然还远远不止这些,他看上的姑娘让我去追,他挣的钱让我拿着花,他惹的祸让我去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愿意为他做这些事,在我看来根本无关痛痒。
他是我生命中除死人之外见过最多的事物,因此对我来说有很特殊的意义。
胖子曾经是一个和尚,曾经到多久之前我已经不知道。我认为,和尚是绝无可能像胖子这样胖的,因为和尚都恪守清规戒律,不杀生不开荤。然而在我的印象中,胖子一直都是胖的,所以我要说胖子曾经是一个和尚。另外还有依据是,这死胖子居然还杀生,而且贪财。他主业是寿衣店的阴阳先生,副业是杀猪。卖肉的时候常有一句话挂在胖子嘴边:“我生来贫穷,死去时安乐,我工作是卖肉,可问心无愧,钱财二字,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每次都是边说边往口袋里揣钱。
胖子手里拎着纸袋,薄薄的,从里往外透着股香味,烤鸡的味道,我知道这是我们的晚餐,无论春夏秋冬,每个晚上我们都是一只烤鸡加啤酒,从不觉得腻。烤鸡基本上都是胖子吃掉的,这从他的体型上就能判断,我吃得很少,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少有饥饿感,省了不少饭钱。闻着这股熟悉的味道,我好像已经饱了一样。
胖子脱下外衣挂在衣架上,随口说:“坐吧。”
我走过去接过烤鸡,整只不好下口,每次我都要片一下,把鸡肉和骨头剃开,绝不骨肉相连,胖子也吃得嘴刁了,不片不吃。
那人也摘了帽子,露出满是银发的头,大方坐下,点上一支烟,说:“害命,有生意,做不做?”
忘了介绍我的名字,我叫害命,胖子叫谋财,别人连着我俩叫谋财害命。我对此一点不反感,很喜欢。
我看向胖子询问,胖子颇无奈地说:“今天我卖完肉买烤鸡的时候正好遇上他,就带回来了。”
我放下烤鸡袋子,给他倒了一杯水,坐在他对面,翘着腿说:“丁,这大过年的你们也不消停点,你们不过我们还过呢。”
戴帽子这人就是丁,我不知道他的真名,他给我的感觉就是神秘,平时很少出现,只有向我们介绍生意的时候才出来一趟。从来都是他联系我们,我们想联系他也联系不上,然而也没什么可联系的,我们不算熟。
我其实是个杀手,胖子也是,或许更严格的说他是一个小偷,尽管胖子一直要求我称呼他为大盗。这也是我和胖子得名谋财害命的由来,我取命,他取财,我们各取所需。
丁抖了下烟灰,说:“做不做吧。”
我问胖子,胖子简短而有力的说:“做”。那神情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我知道胖子贪财,只要有钱他就会做。我劝过他不要太计较钱财,反正他的钱都是给我,犯不上。可是没有用。
我没有办法,只好对丁说:“级别够得上么?”
入我们这行没有过多苛刻的条件,不像娱乐圈要长得好看唱得好听,不像畜牧业要牙口好,也不要很高的文凭,只要有杀人的胆子就行。但我们讲究实力划分层次,杀手共分为五个级别,袭,刺,煞,劫,生。

首先说袭,这个级别,就是简单的杀个人,不管是用刀枪棍棒炸弹还是别的什么玩意,能杀人就行,这个级别的技术含量不是很高,主要就靠杀手胆大,连心细的要求都没有。因此这个级别的杀手很多杀完人以后都被警察抓住,好在我们这行对职业道德的要求够高,被捕的人甚少有泄露杀手工会秘密的,泄露秘密的都被杀了,我就杀过其中一个。
再说刺,这个级别显然比袭高,也是杀人但是要悄悄杀,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弄得像人口失踪,死了好几十年才被人发现。这个级别的杀手心思必须够细,不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是为了不留下马脚,弄成失踪的样子。时间是很宝贵的,因为失踪几十年很容易让别人得到一切,所以刺很受那些大公司和大家族的欢迎。
煞,这个级别很难去定位,很难判断他们和袭以及刺的武力值,他们杀人的方式比较可爱,吓人,吓死人。装神弄鬼把人吓成心肌梗塞或者心脏病发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杀人于无形之中,比无色无味的毒药还要厉害。煞这个级别的人在整个杀手组织里都不太招人待见,他们中很多人为了达到更好的吓人效果不惜毁容。不是说杀手取别人性命就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据我所知,每个杀手都是非常爱惜自己的。所以,煞是杀手工会里的异类。有人说,真正的煞不需靠造型吓死人,也许是简单的一句话,甚至是放屁的响声就能吓死人,这才是真正的煞。我比较孤陋寡闻,至今还没见过。
劫,怎么说呢,到了这个级别的杀手有一股子霸气,舍我其谁,是那种即使在几十公里以外都能让人感觉到的摄人心魄的气势。这主要是由实力所决定的,遇上劫就真的遇上劫了,他不会让人死得干脆,死得无声无息,死得肝胆俱裂,他会像一个气场将人罩在里面,如同天罗地网叫人无处遁形,让人脱力,绝望。这个级别的杀手就更少见了,据我了解全世界不会超过二十个。
生,要说明这个级别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生死皆不由你,不由命。这其实是比简单的一刀一枪杀掉人更痛苦的事,自己的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中,这种感觉就像是心底下吊着个千斤的石头,不拿不舒服,拿掉就没命。据说杀手工会的会长甲就是这个级别的。
当然这些仅是我个人所见。
丁吐了口烟,说:“当然,否则就不会找你们了。”
胖子对我说:“这次任务比较棘手,是个硬茬子,工会里的人都没接过类似的任务。”
杀手任务到了一定难度就必须要高级别的杀手出马,不是多派几个类似于刺那样的杀手就能解决的。我们属于暗夜杀手工会,工会里的煞也有十几人,一般来说不是太困难的任务就不会找上我们。我和胖子属于高档消费,只要出马,酬劳都很高。这倒不是我们的级别高,我们既不是煞也不是劫,更不会是生,我和胖子也算是工会里的另类。我说过,我取命,胖子取财,胖子算是个小偷,我勉强算得上是个杀手,可我没有任何级别。
胖子告诉我,我天赋异禀,我可以杀人于无形,真正的无形,不用任何形式上的谋杀,也不借他人手。我杀人的方式比较优雅,像个艺术家,我会坐下来慢慢画上一副肖像,色彩,明暗都必须要结合的紧密,胳膊脑袋眼睛下肢都要画得真实,并且与实际效果一样。然后,我会拿起我的剪刀裁制一件衣裳,大方得体,一针一线缝得一点不透风,最后凭着我脑中对所杀的人的印象在衣服上写上他的名字。由于我杀的基本上都是名人,所以第二天经常在报纸上看见某某离奇死亡,或者暴毙之类的,没有人清楚真正的死因。我很小的时候就凭着这项本领杀人,到现在我也数不清我杀了多少人,胖子一直都帮我记着,我每次要看都让他拦下了。
我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丁盯着我的脸看了足足一分钟,长吐一口烟,说:“这次要你们保护一个人。”
我感到诧异,望向胖子,他冲我点头,他显然早就知道我会是这个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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