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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连一直高声呻吟的潘傅两人也愣愣地望着六郎,此刻六郎身下的灰色毡毯已经吸饱了血水,变成了暗红色,溢出的鲜血慢慢地蔓延渗透在青砖地上,六郎的脸色像纸一样白,嘴唇青灰,双目紧闭,毫无声息。。身上从后背到双脚鲜血淋漓,看不出皮肉和形状,验刑官凑上去摇动六郎,又用手探探鼻息,不由得骇声惊叫道:“杨犯。。他。。给。。打死了。。”
围观的人群哗然而乱,纷纷上前观看,在一片叹息声中,忽然一个波斯商人模样的观众突然大叫道:“啊。。。” 他的声音极大,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个人随即拼命地往人群外面挤, 像疯了一般, 由于人太多,他挤不出去,竟然接连撞倒了好几个老头和女人,顿时一片混乱。 御林军兵见状,上前抓住这个波斯商人,厉声喝道:“你在捣什么乱?” 波斯商人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落了:“这人。。这人。。不是。。打死。。的。。。是。。是。。得了。。黑死病。。。我。。小时见过。。我们村。。三千。。多口。。只。。只。。活下。。。我。。一个。。”他声音近乎嘶喊,大家全都听见了。。不由朝台上的六郎看去。。只见六郎身体痛苦地扭曲着,除了鲜血淋漓的后面,四肢和腹下的皮肤遍布红色丘疹,血水泡,和灰黑色的斑点,斑块,形状甚是恐怖骇人。。
午朝门城楼上的皇上和八王此刻都懵了,“将延昭抬上来,请太医诊治” 半晌,皇上才传下口旨。 “陛下,这个。。不妥,不怕万一。。就怕真是那沾上就死的黑死病。。那不就。。何况大牢里。。什么都有。。跳蚤。。老鼠。。还是防备一下。。” 曹彬小声提醒。。。“这个。。好吧”皇上沉吟了一下说。。
天波府,暮色降临前的一抹血红把高大巍峨的天波楼映得金碧辉煌,显得静谧安详。可是实际上府里已经乱成一团儿。。今天从早上开始游街,上午廷杖。。中午行刑完毕。。杨府始终没有一个人露面,是因为杨业下了严令, 凡出府观看者,就不必再回来了。 饶是如此,七郎还是偷偷溜了出来。。一回家就被杨业关进了柴房, 还没等处理小七,就发生了大事。。。
八王的亲信护卫老胡找到杨业夫妇,把行刑完毕时,突然冒出了个“程咬金”痛打六郎的经过说了,赛花当时就要来看望儿子,不料老胡后面的话把杨业都吓出了一身冷汗:“杨将军,杨夫人,还有,您们得有个心理准备,皇上已经派了太医和仵作仔细检验了,六少将军在受刑前恐怕就身染重病,是一种传染极剧的瘟疫,由老鼠和跳蚤传的,您们也知道,大牢里这两样都不缺。。” 杨业,赛花听到这里, 心就像坠上了石头,往下直掉:“胡护卫,你。。是说。。。黑死病?” 老胡点头,赛花颤声问:“那。。还。。有救。。吗?” “夫人,您听说过吧,这病传上就死,沾上即亡。。何况六将军又遭爆打。。他实际。。早就气绝身亡。。了。。现在连郎中,仵作和围观的百姓都人人自危。。生怕传上了。。”胡卫士话还未说完,就听“通”的一声,赛花跌倒在地,人事不省。。
此刻,杨业已经换了一身素服,自从一个时辰前赛花晕倒,他就一直处于麻木状态。。皇上的传旨官请杨业即刻入宫,商议六郎的殡葬事宜,他都没有想到有什么异样,大郎,二郎,三郎不在家,四郎去调查京中丢粮真相,还没回来,五郎守着昏迷的赛花,小七被关在柴房里。。杨业连一个可以商量说话的人都没有,望着忙碌不停,乱乱哄哄的家人,以及两个吓得大哭的小女儿,他心如刀绞,出了大门, 骑在马上,眼前老是晃动着六郎从容温和的笑容, 剑眉下明亮如火的大眼睛,这孩子什么时候都遇事不惊,今天赛花的状况,要是六郎在家,自己入宫见驾,就不会那么担心了。。杨业心中暗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是去商议六郎的后事,更没意识到。。为什么路人见了他,不停地指指点点。。迅速躲避。。

“杨卿,延昭的事,朕心痛不已。。只是。。这‘黑死病’乃不治厉疫,传染剧烈。。朕已经吩咐太医查了古时传下的医方, 病殁之人须用火焚化,以绝播散。 朕宣你来, 就是为此事,按理说,延昭应该归还爱卿,好生厚葬,入土为安,只是仵作和太医都认为延昭是死于“黑死病”这种恶疫,若不处理尸身,就怕今冬瘟疫遍布京城, 汴梁遭受灭城之灾。。即便没有发疫,民心浮动, 纷纷外出逃荒,此乃国之根基不稳的噩兆,朕心甚虑啊!”
“陛下,臣。。遵旨。。就是。。臣。。只想。。看看。。。杨景的。。尸身”杨业两眼混沌呆滞,面无表情地说。。
“此疫传染甚剧,卿要小心。。”
对皇上的温言抚慰和软语关照充耳不闻,杨业默默接过内侍递过来的罩衣和斗篷,穿戴好了 ,又用湿巾围住口鼻,才在仵作的引领下,出了午朝门,来到一处很偏僻的马厩,这里的马匹已经被迁走,到了一处密不透风的小室,进屋前, 有仆役往杨业身上撒了许多石灰,又在围住口鼻的湿巾上糊上草木灰,两手戴上了大而长的麻布手套。。这才拉开门,甫一开门,那个仆役就一溜烟地远远躲了开去, 生怕被传上了似的。。
杨业在黑暗中适应了片刻,点起手中的蜡烛,就见这是一间喂马人堆放草料的杂物屋, 室内正中的地上,平放着一块草席, 草席上面伏卧着一个**的人体,已经看不出模样了,背后是暗褐色的血痂和糜烂的皮肉,有的地方深至白骨,杨业木然地翻过尸身,就见他裸露的皮肤上布满红色的疱疹和黑色的斑点,用手触摸,尸体已经僵硬冰凉,撸开被血水糊在脸上的黑发,赫然映入眼帘的是英挺剑眉下紧闭的双眼和笔直的鼻子下紧闭的双唇,嘴角竟然挂着一丝微笑,在灰白色石雕般的面孔上像是一种高傲讽刺的表情。。”
望见远处天波府的大门了,杨业似乎觉得脊髓被抽空了,在双脚迈进大门的一霎那,他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一头栽倒。。
汴梁北门外二十里有一处绵山支脉,山高路陡,崎岖难行,那里有一处悬崖,是周围最高的地方,常有乌鸦群集,尤其是寒冬季节。。悬崖下是一处乱葬岗子,长年累月,瘐毙狱中,家属不要的犯人,流浪街头,冻饿而死的穷人,经常被从汴梁拉到这里,丢进乱葬岗子,这里山高林密,又有暴露天台,尸体很快就被野兽和乌鸦当作美味分而食之。。所以这个悬崖有个美称叫做“升天崖”
此刻大理寺的马车正在崎岖的山路上缓慢行进,驾车的两个衙役黄五和董千穿戴打扮得诡异无比,从头到脚都用麻布包裹,还糊上石灰,双手都戴了手套,马车一直等到三更天,汴梁城大街小巷连个人影也不见的时候,才持皇上的金牌特许出城, 直奔乱葬岗子而来。 眼看快到了,黄五问:“董哥,你说,点火烧了,那味道一出来,咱两人怎么也会闻点,传上黑死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也正担心,兄弟你说出来了正好,有啥法子吗?” 董千问。 “不如扔到乱葬岗子就算了,让老鹰,乌鸦和野狼替他天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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