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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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鸟鸣和记忆中的每一天都一样,而我真的不一样了。每一天,我都真切地感受到正常人的生活,与我曾有的是那么的不同,不过,我总是对镜子里的自己绽开笑容,刘千树没有变,只要想让自己高兴,就一定能够找到快乐!每一天,在男人的出游中,我都会看到江淮见怪不怪的笑容,还有,哈!还有孟凡,那么多变的表情!
江淮有一天悄悄告诉我,能让孟凡露出种种神色的人,也就是我了。然后对着我得意的面容,他不无伤感的说:“孟凡是少庄主,他要面对的事情,往往是我们不能想象的。但在这里,你能看透过去未来的地方,就会使人放松下来,刘家,是个多么自由自在的地方!”
“可惜,”我说,“我已经看不见东西了,不然,你可以更加自在。”
“那你就会是笼中鸟,不能自由自在了。”江淮笑笑,在我的愣忡中,走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忘记了江淮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江南大家的主持人,也会为身外事物烦扰,也不会完全按自己的意志行事。可是认识他这么多年,却真的以为不过是俗世中的权势之人,如今失去了神力,才真的感到普通人要承受的种种,必须去追求的种种,会累得你爬不起来。能够站着微笑的就称得上俊杰了。
“千树大包子”肯定是不会出现在早饭的桌子上了,每天我都会看着满桌的精致菜肴叹气,然后任命地大嚼,因为真的不会有比这更好吃的早点了。据我所知,现今京城的各个府第都知道刘府的美味佳肴出自外交的礼节馈赠,逼得家里不得不多开几次官宴,还要一遍遍听那些雷同的溢美之辞。当然,还有羡慕二哥和宝树王私交甚好的多事小人们,频繁询问着南邦风俗,每次都弄得刘千花大人不知如何是好。我倒是很高兴,只有这样才能让傻哥哥尽早开窍吧!早饭过后,就是和江淮、孟凡出去的时候了。
以前每次去云清寺,都是小步慢走,头戴面纱,还要假模假样地求根签,签上无外乎说什么“辗转崎岖路,终见阳光普照”总是苦经甘来的意思。不知道佛祖对求签的是男是女有什么不同的预示,解签的倒是老说“小姐”“小姐”的。现在身边两个男人显然都对求签没有什么兴趣,江淮还善解人意地问问我要不要“玩玩”,听听,“玩玩”,我虽然很想玩玩,但是想到,就算他们不知道,我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就一定要有男人的风范,求签显然是很堕面子。很帅气的一摆手,往后院走去。
寺庙的后院很平常,就算时看到一个和尚在院子里补袜子,我也不会奇怪。因为这里没有了香火缭绕,处处透着平和的生活气息。突然之间,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被触摸到,仿佛这里就是天地间最真实的境界。
“这里好静,和家里庭院没有什么两样。”江淮看着角落里砍剩一半的柴火。
“这样才对呀!”我的声音不禁有些颤抖,“这才是大道理,真天地。香火不断,为的就是这样的生活。求真求圣,也要到这样的生活中寻去。”
走在前面的孟凡回过头来看着我,眼里又是一层深深的,是什么呢?江淮笑了,走过来说:“原想到云清寺看看香火鼎盛,没想到又听到了刘兄的高论,不愧是刘家的人。”
“不光是真天地和大道理,这里还有真自由,这位小施主,你想要吗?”门“支呀”一声开了,“老衲敏明。”一个老和尚走进了阳光里。
我行了礼,说:“真自由,谁不想要?”
和尚作了揖,说:“施主是有缘人,看得透这里。但真自由只能向自己要。他看了看孟凡和江淮,又说:“这两位施主觉得这个庭院如何?”
江淮笑笑,:“如我这位兄弟所说。”孟凡没有说话。
和尚说:“小施主,不介意老僧给您看看像吧!烦劳两位在院中等候片刻。”
我看了看他们两个,说:“不如给我们三个都看看,我先来,可好?”
“小施主的本事就是使人不忍拒绝。请吧!”没等江淮说话,我一步踏进屋子,门关上了,两人坐下。
和尚点燃一炷香,香火里看着我的脸。“施主想听真话吧!”
“出家人不打诳语,真话假话你自己决定。”我不太客气。
他笑了,“真假现在你已经分辨不出来了,我说你听。”
好像话中有话,什么叫“真假现在你已经分辨不出来了”?我拎起衣襟就要站起来。“稍安勿躁。”和尚的声音又让我坐了下去。

“天地间每个人都有使命,有的力量大,有的力量小,但意义都是一样。施主会遇到更加不同的使命,非凡的使命也会给施主优越的机会,做常人所不能做,上天会给你丰厚的补偿。种因得果,这是施主的缘法。”
“我要的东西,也可以给我吗?”
“真自由不易得,但不是得不到。施主聪颖,知道应该怎么做。”和尚叹叹气,“施主3岁时,老衲见过。”
我这是真的惊讶,“你说你见过我?”
和尚点点头,“早就知道你非常人,但又是常人,经历常人的苦乐,但是感受更强烈。记住,孩子,只要是你的本心就没有错。只是你喜欢虚幻的事物,如果遇见真的,切记要牢牢捉住。”
和尚拿出一块翡翠,看起来真的好粗糙,“多年前,一个朋友理应给你的回礼,收下吧!”
我愣愣地拿在手里,戴在颈上,倒是很舒服。看了看门,推开出去。身后是香料弥漫,晦暗神秘,眼前是阳光下江淮和孟凡的身影,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刚刚回来。江淮急步抢上前,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身后是孟凡询问的眼神。我伸手抹了抹脸,应该没有事,只是刚刚一刹那,我好像又能感到一些事情即将发生。我回过头冲着和尚问:“我忘了你的法号。”
“老衲敏明。”
“我喜欢你的法号!”我对他笑笑。
孟凡和江淮谁也没有多作停留,拉着我就走。直到人声嘈杂的大殿,看到善男信女们的来回走动才慢下了脚步。我看着大殿上低眉顺目的大佛,眉眼之间充满着慈悲,顿觉心境一片澄明。
“那个和尚有些古怪,我不喜欢。”孟凡说话了。
“他没对你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吧!”这是江淮。
我转向他们,“以前我不是也一样吗?你们也一定觉得我古怪吧!说着未来的事情,人们将信将疑。就算是相信了,也不会把我当普通人看的。我不也是莫名其妙?”他们一愣,江淮张了张嘴,竟没有说出话来。
孟凡用手捏着我的下巴,让我的眼睛看着他的,说:“你不同。”
“真的?”我并没有躲开,“真的不管我是什么样的皮囊,你看我都一样?”
“都一样。”孟凡认真的说。
当我们走出云清寺时,只有江淮脸上有不妥的神色。孟凡没有调戏我的自觉,我也没有被调戏的自知,而江淮始终认为那个动作有损我和孟凡的身份。现在他会认为孟凡是个不羁的男人,我是个开放的女人吧!如果江淮知道我是个男人,又会怎么样呢?很奇怪的组合。
回家的路上,孟凡有些健谈,江淮始终在意敏明和尚的奇异举动,我则握着颈上的翡翠,有种出乎意料的熟悉和暖意,是谁的呢?在孟凡有一句没一句的话语中,我渐渐平静,回到现实中来。近来,我和孟凡之间好像有着什么在暗暗滋长,让人觉得欣喜甜蜜,又会引起不安。可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知觉了。
“千树小姐一向这样随心所欲吗?”孟凡说。内容依旧尖刻,但语调中多了不易察觉的柔情,在我听来,好像有些打情骂俏的嫌疑。
“孟公子是要夸奖还是要教训我呢?”我冲着他笑。
孟凡略一沉吟:“夸奖呢,在下对小姐的举止不敢苟同;教训呢,又谈不上,在下好像没有教训小姐的立场。”
“那……”
“只好在可以教训的时候再教训了。”孟凡撂下句话,策马奔到了前面。
一会儿,江淮收紧了缰绳,和我并排。
“千树小姐,想不到你这么会骑马。江南大家中会骑马的千金小姐可并不多见。”江淮小心翼翼地说。
“江兄是想说我被家兄宠坏了么?毕竟兄长默许妹妹女扮男装逛妓院,这样的事真的不多见。”我看到了江淮不自然的脸色,“这些天咱们光是游山玩水,时间长了也没有什么兴趣。既然家兄允许,刚才又听闻真自由求之不易,不如我们这就到温柔乡里找找真自由?”
眼角稍到孟凡略微僵直的脊背,我又加了一句,“小弟认得去媚子院的路。”结果,看到了江淮悔不当初的表情,他是后悔说那句话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从骑马说到逛妓院,但看着孟凡的背影,我真的象赌气一样朝着媚子院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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