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燕府一入客心惊 暗眼偷看泪眼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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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人心最乱的地方,一是妓院青楼,二是皇室豪门那些深宅大院里的人精,脑子里琢磨的都是些勾心斗角,损人利己的事。几千平米的地方只有一个可供勾引的男人,这样的心机培养环境,想不出高手都难。我不想惹事,没那个资本也没那个闲心。可别人若是惹了我,我还能缩头苟安么?
想到这,我由衷觉得论心机道行,在那些即将见面的她们面前,我恐怕连个初级手都不是。
这可不是妄自菲薄,更不是杞人忧天。只不过是在跨入北平地界的时候给自己打得一剂预防针。
朱棣挑起车帘说道:我先去。等会让朱秦引你进府。
他率一队亲兵而去后,我仔细思考打量起周围的一切,早就听说燕王府是元朝旧宫,朱元璋曾经下令不准其他皇子建制仿效燕王府邸。因为使用前朝宫殿可以节省开支。却不曾想到元朝的旧宫竟然有这样的气势,到底是北方气魄。
路边都是店铺,酒旌食旗招摇一片,那些百姓人家纷纷出门瞧热闹,曾几何时,我也跟周姨娘她们在金陵这样见过周王的仪仗。
“小姐,我有点害怕。”福儿今年十一岁。我十一岁时在干嘛呢?读初二,每天回家做饭,洗衣服,舅舅喝多了时,还要当他的出气筒。我见得世面都是在上大学之后吧。想到这,觉得福儿可比我要厉害。其实我现在也怕,但即使怕也不能说出来。说出来,气势就弱了。
“别怕。”安慰福儿,也在安慰自己。
手里握着老豹子给的玉佩,心里默默念着:皇帝是天子,天子有威仪,赐给我力量吧,老豹子。
晌午时分,手捧任职诏书,身着五品女官服,浅绯的官服上束着浅紫的带子,头戴双翅乌巾帽。踏进王府宫门。
朱秦在前方做先行引导,他到永寿宫门前停下,由王府女长史引我进去。
汉白玉台阶两旁全是王府女官。
目不斜视,登入宫内正殿。
正殿上端坐的是朱棣与他的王妃徐氏。出于礼节,不能正视燕王与王妃。行过叩拜之礼,徐氏虚扶一下。随即传出她的执事女官,将我的名章印上王府内官人册,这就算是正式入编。
朱棣在整个过程中没有言语举动。仪式一结束,他马上离开永寿宫,看也没看我。王妃徐氏走到我面前,正要向她行礼。她一把扶住我,我抬头仔细看眼前的王妃,她看起来年纪二十出头,算不上多漂亮,圆圆的脸没有血色,皮肤苍白近乎透明,一双似水含烟般的双眼看起来十分激动,我分明从她口中听到一声轻叹:好妹妹,你可来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称呼她为姐姐。老豹子给我的身份是女史,不是徐达的私生女。正为难呢,徐氏又说道:我今日与王长史一见如故,今天下午你们去筹备晚宴,晚上为王长史接风。
王妃让我休息会,酉时三刻举行晚宴。
申时末,有位宫人过来对福儿说:跟你们家主子说,今儿晚宴都穿常服。平日里王妃待我们都不那么拘谨。
福儿立马过来告诉了我。王妃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按照她的吩咐。何况我对宫中礼节也是这十来天恶补的。对于这样的晚宴,教礼节的女官从来没提过。
在宫女的引导下,走向后花园。未到门边,就听见里面阵阵笑声。
我一进去,才知道被人摆了一道。
这里女人穿的哪里是什么常服,全是正经的宫装。与脸白的像卫生纸,身上驼着十来斤金银的宫装女比起来,我普通的就像个丫头。有些尴尬,又有些恼火,全都得不动声色。这个时候可不能拔腿就跑回去换衣服,更不能让别人看出我的不自然来。
朱棣与他的王妃面南坐着。显然,他不说话,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安静,于是气氛更加尴尬。
王妃见燕王不说话,于是她站起来到我这:王长史过来坐。
我唯一的优点就是倒霉的事经历多了,抗打击能力比较强。
想到这,心里也释然。明明看见那些侍妾们一个个掩口而笑,也不觉得有什么,想看见我失态?我已然失礼了,就再也不能失态。
朱棣像是跟我不太熟,王妃确实跟我不是很熟。我敬他与王妃酒,他们都客客气气地。这样也好,省的麻烦。
晚宴结束后,回到我住的清宁园。
一进门就见福儿跪在地上。
“你闯祸了?”我明知故问。

“小姐,福儿太蠢了,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了什么,害得小姐你。。,小姐,你打我骂我。”
我哼了声: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吃一堑长一智,这里不比自己家,以后凡事要小心。
房内有个人轻笑。进屋见朱棣坐在几案前,单手握着卷书,眼睛看着书,嘴角挂着笑。他看着我,表情很严肃地说道:你说的对。凡事要小心。
端杯茶到他面前,他接过喝了个干净,然后起身要走。拉住他的衣角,轻轻拽了两下。他似乎有些奇怪我的举动,然后笑道:你也会撒娇了。孩子,记住你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我会尽力保护你,你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这个人,在金陵与在北平的不同,让我清楚了他对我的感情远没到非我不可的地步。抬眼望去,这里一片住着的都是他的女人,说起来,他跟那些女人都上过床,生过孩子了,没道理将我抬到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人啊,还是得靠自己。好在我有心理准备。只不过,现在对自己的智商有点疑惑。哎,与人斗,其乐何在?
他走后不多时,王妃徐氏过来,意料之中。见她对着自己的侍女挥了下手。等那两个侍女退出门时,她才走近拉着我的手坐到榻上。
穿常服的王妃看起来比白天有活人气,她的手掌厚实,指甲修剪的很好,没有小太阳,说明操劳,指甲颜色发白,说明便秘。低头看她的手后,再想到今天晚上的事,不管是谁下的套,都跟眼前的王妃脱不了干系,如果她是主使,自然是要给我下马威;如果不是她授意干的,说明她的威信有问题。出京前,徐达曾说他的大女儿温柔娴静,非常善良。现在看来徐达也未必了解这个女儿。
“缇儿妹妹。爹爹已在信中与我说了。他要我来照顾你,姐姐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你。”她说了后,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可我今晚已经被人欺负了,这个人说不定还是她呢。呃,难道她认为晚宴的事是“洒洒水,洒洒水,某伐某伐某门题?”不会吧,那我以后岂不是要被更多的圈套包围?
我还没哭呢,她先掉泪了,而且越哭越大声。
老豹子,救救我吧。这算那出戏?我掏出手绢赶快给她擦眼泪,一边使眼色让福儿去外面看好门。
好不容易大小玉珠不落了,再抽泣个半天。我等的是胆战心惊,心里暗想:好姐姐千万别再吓我了。抗打击能力强不代表欢迎打击多来速来啊。
“今晚的事,都是我不好,没先说明晚宴要穿宫装。”她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我自然否认是她的错:都是我没学好礼仪。
她眼一红,似乎又要哭了,我忙说:好姐姐,别伤心了,你再伤心,我也要哭了。
“你叫我姐姐了?那缇儿,咱们是一家人,姐姐以后有话是不是都能跟你说?”
我使劲地点头。理智告诉我,徐达的长女,被高皇后喜爱的儿媳,老豹子给最爱的儿子选中的女人,绝对是高手。因为自古以来,只有高手才能配高手。先举个小白旗投诚吧。
“其实,你跟王爷在京的事,这王府里都知道了。你是我妹妹的事,人也都清楚,就是不能明面上表现出来。王爷今天没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亲密,是在维护你。今晚的事,我有错,你也有错。我错在太相信自己,你错在准备不足。我们的一步步都在旁人的眼中看着,这日子过得累,可还得每天小心谨慎。”她说的时候,手上的力道大了些。眼中有种光芒,她也觉得累?她有什么累的,地位无比稳固。话说回来,同是徐达的女儿,我们天生就应该是同盟军,每一桩藩王婚姻的背后都是利益趋同。只不过,同盟也有拜拜的时候,我哪知道这个第一天见面就如此折腾的姐姐会不会贴身给我一刀,先将同盟中的情敌送到阴曹地府报道。
结吗?当然。橄榄枝伸出来,就不能让它落到地上。
我很诚恳地来结成这个同盟。因为徐达,因为我的无力。我没的选择。
“妹妹。”
“姐姐。”
说真的,我讨厌拉帮结派,可组织的力量远大于个人。形势比人强这句话在任何年代都适用。
夜深人静,坐在床上又念起我的战斗力恢复密语: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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