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章 五月偶遇旧相识 半夜火光显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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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与高煦一起去大同。
总有一种预感,会遇上谁。
马车行走这两天来,我躲在细竹帘后看着一路的行人与风景。高煦骑在高头大马上,年少的他在他父亲喜欢走的左前方,那背影酷似朱棣。
驿道上,马蹄声踢踏,我在车内昏昏欲睡。车的突然停下,让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先是听见车外人翻身下马的声音,然后听见高煦的声音:五叔。继而,曲静风在车外说道:参见周王。
青溪挑起车帘,我弯身出去,五月阳光下,我的预感成了现实。
离开热闹的驿道,朱肃的随从在柳树下摆放好简单的茶具,曲静风带着侍卫四散开来,高煦大咧咧地一坐下来,他曾听过朱肃曾上阵打仗抗击残元,此刻他能耐着性子喝茶也无非是想听朱肃说些战场豪情、血肉拼杀。可惜的是朱肃只是跟我聊了些茶经,久等未果的高煦找了个借口从这溜开。
“你那本袖珍方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看。”
“放着吧,慢慢看。我凡事慢一点已经成习惯了。这次去大同,代我向四哥问个好。我这个身体,可比不上他。”
他鬓角的两缕白发让人唏嘘,眼神看起来就如一潭寒水。外表对于真正熟知的人来说,根本就不在看重范围之列。只是岁月的痕迹让人唏嘘。
“我变了是吗?”大概是我看的时间有点长,他戏谑地轻挑嘴角。
“都十五年了,谁能没变呢。这些年,你都走了哪些地方?”
朱肃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会。继而是沉默。
“十五年,你这十五年过的如何?自你到四哥那后,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吧。上一次在金陵,我都差点认不出你,这一次,以为时光倒回了十五年前,只不过你消瘦的愈发厉害了。”
“刚生了场病,若是你半月前路过此地,我们恐怕再要等个若干年才能见上一面
“什么病?”他皱起眉。
“风寒而已,这些年来积累下来的内毒一下子发出来也是好事。”
朱肃皱眉:那你这不胡闹么,还去大同干什么,大病得静养一阵子。
“好身体是运动出来的。再说,像我们这么年轻,一场风寒算什么。”
朱肃终于笑了:年轻,哈哈,你倒是看着年轻。不过我可是知道你十五年前就这么年轻了的。
这个年代,三十岁的女人可以被叫成婆子了,三十来岁的男人如朱棣和朱肃都已成了爷爷。
我说我们还年轻,怪不得朱肃如此大笑。
“你还要去云南么?”
“云南那个地方,伤很了,再也不去。”
“那你浪荡算是怎么回事。”
“我哪里浪荡,我的医书还。。”
“知道医书是你的宝贝,你也得放点心思在你的长安。”
朱肃的脸色不太好看,他这个富贵闲人大概没想到我会说这些。果不其然,他冷冷的说:还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
“现在有闲情逸致,怕就怕将来,要被人当成。。”我没说下面的话,突然想起来这个时候的特务是狠厉害的,没准还会读唇语。
朱肃听了那上半句,只是一瞬间,眼神凛冽。忽而眼中的寒光都散了,自嘲似的轻声道:我有什么。散漫惯了的人,像我这样与世无争的还有人会看不顺眼?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没敢直视我的眼睛。我知道他明白,这个人的心思比谁都清楚,而且从来也不是心甘情愿地避世俗远朝堂。十五年前说修撰医书,那不过是正业外的兴趣,经过贬斥至云南、被下旨申斥,军权被削。他如今的理想就变的越来越简单了,可如果没了自由,他还能做的下去吗?在低位时争高位,不成反正本身也没多少,失去的无非那点。若已身在庙堂,被人当做眼中钉拔了,那恐怕连具全尸都留不住。

“总之,万事小心。”
“嗯,我的袖珍方已经差不多了,改日再给你过目。”
“做完这个还准备做什么?”
朱肃想了一想:再做个草药大全?
“还记得在河齐吃野草吗?”
他大笑:哈哈,当然记得。还是放盐的好吃。怎么,想了?
“你不如出本救荒菜谱,这样啊,年成不好的时候还可以填饱肚子。当然等你什么时候吃腻了山珍海味,也可以清淡下。”我打趣道。
“大概会有那么一天。”他的声音低沉了些。
一同走了三天,最终在三孔桥上话别。
五月初十终于到了大同。
车外的阳光透过竹帘落在车内,身体不太好的人容易在车上睡着,我在马车上做着浅浅的梦。一阵马蹄声若有若无的传来,也不知是梦里还是真的。
车停了下来,一个人弯身跨了进来。
“你来了。”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半梦半醒之间这么问了句。
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笑笑,摸了下我的脸,似乎说了句:继续睡会。
他又出去,陆续地马蹄声多了起来。他走的太快,以致于他的侍卫都落在了后面,现在都集齐了。
睡是睡不着了,可人这么多也不好意思挑起竹帘乱看,于是压制了对大同的好奇,在马蹄与呼喝声中到了都督府。
他早下了马站在车前,伸手给我。
手被他握住,跳下车仔细打量起这个不知换了多少主人的都督府。
“这地方喜欢吗?”
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我答道:就现在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不过如果我四处走走,也许我能找出特别有意思的地方来。
他说:不可能。别想到处乱跑。
第一天晚上就出了事。
都督府远不如北平的燕王府,天黑后没多久就听得外面喧闹无比,敲锣的、叫喊的,站在院子里看见不远处一片红光。青溪站在身后,问:要不要去躲躲?
我看风向不是朝我这边,摆摆手。
这时,曲静风带着三个士兵冲进我这院子:娘娘,外边走水了您快避一避。
我问道:不妨事,那是什么地方?
曲静风楞了一下,顿了顿地说道:那个,是偏院。
“有什么人住吗?”我见他语气不自然。
“禀娘娘,王爷没有交代,我等不敢胡言乱语。”他一个稽首,弄的我有点不好意思了,莫非有什么军事秘密?
那点火没多久就被灭了。
我躺在床上,外面稍有动静都会侧耳倾听。却总不是我要等的人。黎明时撑不住了,沉沉睡下。
晌午时分,梳洗停当后,问青溪“王爷昨天一直没来?”
“来了,在门口站了会问了您躺下就走了。”
我听她声音消沉的很,转身看青溪脸色不对。我生怕这个丫鬟再遭什么不测,那我岂不是要成“丫鬟终结者”?
“你昨天没睡好?”
青溪摇摇头。
“那为什么看起来没精神?”
“我今听说一件事,也不知真假,所以不敢跟您说。”
“说罢。”
“昨夜里走水的地方是西侧偏院。说王爷昨晚一直在那。”
我不以为然:然后呢?
“说是在安抚一个姑娘,这姑娘十来天前就住在那了。”青溪说的时候不忘看看我的脸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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