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我来正逢秋雨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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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律泰带着东西待朱棣一离开就进了来。
微微躬身将外面的丝绸拿去,里面历经时日变成蜜色的牛皮卷陈显出来:娘娘,您看是这个么?
一只手慢慢拨开皮卷,两个半人形图案上的黑点与**位名都在说:你找到我了。
突然一阵目眩,手按在皮卷上仰起头闭着眼,静候着心声的平复。
门帘响了一声,肉呼呼的小东西跑了进来,奶娘无可奈何。我摸摸他的头:乖,不要跑这么快。
冯律泰知情知趣,退了出去。
“我的大伴。”瞻基哭丧着脸,拉扯我的裙摆。
我不解,看向奶娘。
奶娘支吾了下说:刚小世子跟大伴在宫门口打闹,小世子踉跄了下被世子妃瞧见,说下人不守规矩,要代王妃行家法,现贾大伴被带到世子宫去了。
“不止说不守规矩吧。”我起身了。
奶娘不知说好还是不说好,想了会,还是说了:世子妃倒没说什么,就听尚仪说福安宫向来没什么规矩。还说王妃也有此意。
我冷哼了一声。
明摆着奶娘在还说这些话,不就是让人给我传话么。
“是哪个尚仪说的?柳尚仪病久,还有哪个尚仪能有这样大的口气。”
“柳尚仪如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了,说这样不知天高地厚胡话的是大前年提的赵尚仪。”奶娘显然与那些女官不对盘。也难怪,做了小世子的奶娘难免觉得自己也有头脸,女官都出身世家从不将这些平民家的婆婆妈妈放在眼里。一个觉得自己了不起,一个偏偏瞧不起,恐怕刚才宫外地事没她说的那么简单。
瞻基眼睛耷拉着,急切盼着我去救他的大伴太监。
“你这么小。就算看见了也不会说个什么出来。”我心里想着,抱起他放在自己膝盖上。
“你,过来。”我指着张萍,张孝和当总管这些年。不知多少盼着出头的小太监认他做爷爷、太爷爷。张萍今年三十五了。当年却是被张孝和强制要求拜自己为祖宗地。因他够狠在张孝和看来这就是生存最大地资本。他在金陵别院里呆了十六年,第一次去金陵别院时认识了他,那时候地张萍是朱棣杖杀宫人的刑罚使,也因心硬名声不好,十六年才刚刚升到内殿执事,大前年从金陵回来我将他带进了福安宫。
“娘娘。”张萍躬身过来。
“你去世子宫那,就说贾玉坤轻狂忘形。世子妃既有心调教那就调教一二,待他回来后我还要仔细问他的罪。再问问,赵尚仪是否有空到我这宫里走走,我要好好请教下宫内规矩如何。”
张萍诺了声去了世子宫。
奶娘自瞻基到了我这就跟着,人有点世故。很精明,知道她最靠得住的就是瞻基喝过她的奶,也从众人细细碎碎的闲言闲语中得知瞻基并非张敏兰亲生,而且亲娘死的不明不白。瞻基现在能靠地只有我,所以奶娘也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她没有见过我忍气吞声的样子,以为我在燕王府里一直就是这么横着走,从不去给王妃徐氏请安。王爷照样宠着。世子也照样敬着。所以今儿这一出,她是存心的。
张萍回来时。身后跟着三个人。
一个自然是赵尚仪,另两个小太监架着一个人,正是瞻基的大伴贾玉坤。
贾玉坤一瘸一拐,显然被打地不轻。瞻基嘟噜着小嘴跑到他身边,看了一看惊的哭了。
“下去,养好了再仔细你的皮!”我挥挥手让人扶他下去。
赵尚仪用她女官特有的矜持行了一礼,口气不冷不淡:侧妃娘娘久居深宫,敢问侧妃娘娘此次召下官前来有何指示?
“没什么,听说尚仪最近要升尚宫了于是请过来恭贺一
赵尚仪睁着杏仁眼,比樱桃还小的嘴唇点了绛朱看起来跟画中人一般。宫里的人说话都含蓄的很,她也在思索着为什么我这么说。
“请娘娘明示。”她说话地声音有点颤抖。
从尚仪升尚宫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做尚仪还有出宫嫁人地指望,成了尚宫最后就是老死宫中,当然都是可以成为侧室的。
“呵呵,尚仪可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笑笑:“好了,小世子也累了,你跪安吧。”
赵尚仪迟疑了一下,才诺了一声退出去。
“冯律泰呢?”我问张萍。
张萍马上将冯律泰引来。
瞻基本是低声哭泣,看见冯律泰进来改成了抽噎。冯律泰对于他是熟了地。
“贾玉坤那两条腿一时半刻好不了,先让冯律泰做你的大伴好不好?”前半句话是对张萍说,后面的看着瞻基说。
瞻基认真的看了看新大伴,想了想,似乎觉得还不错,于是点头应了。
冯律泰一时激动,磕头道:奴婢一定为小主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这小猢狲那里学来的成语?”我笑着说了他一句。
张萍立在一旁,脸上不起波澜。他在金陵别院苦尝过,甜试过。杀过人,也差点被别人杀。冯律泰此时的兴奋与意志满满在他看来都是年少时的特权。

冯律泰当然是兴奋的,小世子的大伴看起来没什么品级也没什么实权。那里比的上他现在做的一宫执事?可做执事太监的多了,能成大总管的可没几个。乘上小世子的快船,何愁没有哪一天?
华灯初上,奶娘哄着瞻基在偏殿里睡着。
有人轻叩宫门,宫门开启的声音在寒夜里听的悠长。
“娘娘安息了么?”蒋虢的声音不同于太监。
蒋虢虽然垂手,却没有宫人的拘谨。
“有何事?”我开门见山。
蒋虢道:臣下自前厅来,王爷因有要事在身请娘娘早些安寝。王爷还提了一件事。
“哦?”
“今日王爷到王妃那去,王妃似乎提到失了件东西。甚是不安。王爷吩咐了臣下查一查。臣下将王妃宫中太监宫女都查了,只是不见了位冯公公,刚才知道冯公公已到了娘娘宫中。不知娘娘可否将冯公公唤出,容臣下尽职?”
蒋虢话说地有理有节。
我倒不好直接拒绝:“哦?王妃这是丢了什么?”见他要开口。我先说:既然是王爷吩咐的。张萍。叫冯大伴来。
蒋虢似乎脸有不忍之色。
冯律泰是个人精,答的滴水不漏。
我见他答的顺,心里暗道:这小子还是经验少,答地这么顺不惹人生疑?
蒋虢只是面如表情看冯律泰神色变换。
两人一审一答。
蒋虢末了对我说道:此人臣下要带走。
冯律泰脸色一白。他人太聪明,一路走地又顺,谁知一来就是性命攸关地事。
“带他去何处?”伸手接过张萍端来的热奶,呷了一口。问蒋虢。
蒋虢说道:自然是王妃宫里,问明白了就不会再有疑惑。
“蒋大人既然有疑惑不妨说明白,也让这冯大伴的小主子听个明白。”我说这话时,瞻基已醒了,靠在偏殿门槛后眼巴巴地望着眼前这些奇怪的大人。
蒋虢看了眼瞻基。又看了眼我:娘娘,臣下亦知此事难为,若冯公公清白,臣下一定将他平安送回。
我定着看他,他是朱棣的死忠分子,朱棣吩咐的事他怎么可能不做?
“蒋虢,你在王府呆了多少年?”
蒋虢答:臣下今年乃是十五个年头。
“那你见的。听地应该也多了。我今晚若将冯公公交由你带到王妃那。犯事与否,他恐怕都见不着明日的太阳。”
蒋虢知道了我的底线在哪。说:臣下只对王爷负责,王爷并未要求一定在王妃处审讯。现在天色已晚,臣下决意明日一早在监卫所开审。王爷可能也要来、
“冯律泰。”我叫了声他的名字,他一脸的决绝之色仿佛马上就要踏入黄泉路。
“我问你,你偷没偷王妃那地东西?”
冯律泰一个头两个头磕在宫内清冷的石板上,暗红色的血花绽出一片惊心:禀娘娘,奴婢没有,奴婢是冤枉的。
“冤枉不冤枉,明日见分晓。你今夜跟蒋大人去监卫所吧。”这一句话出口,刚才的一股气也散了。
蒋虢出门前,忧色满面看着我。
我冷冷扫了他一眼,吩咐关门。
张萍问道:只要娘娘下令,奴婢即刻扑杀此僚!
我看了眼阴兀的张萍,人杀的多了,身上有种遮不住地戾气。
“杀他有什么用。”
张萍有点着急:那怎么办?
“咱们又没犯事,怕什么?”我懒懒答了他。
他一时语塞:那万一明日冯律泰说了什么不该说地,或是蒋虢今夜将冯大伴暗地里交给徐氏?
“蒋虢不会违背他的承诺,冯律泰么,也可以信任。此时杀人,反中了人家地圈套,才是大忌。”
“人家?”张萍喃喃说了声。
我抱起瞻基,可怜的孩子一天里失了两个大玩具。
奶娘在偏殿里一直不敢之声,见我抱着瞻基往回走才迎了上来,念叨:阿弥陀佛,这个人心也真是坏透了。
我轻哼一声,瞻基抱着我的脖子不肯下来。
“大伴会死掉吗?”他清澈的眼睛里探究的目光让我没办法回避他的问题。
“你知道什么是死?”
他点头又摇头:死了就是不见了。
“你想让他死吗?”我又问他。
他很肯定的说:不想。
“那咱们就不让他死。”我轻笑道。他似乎被我的笑安抚下来,乖乖回到奶娘怀里。
人家,难道只有朱棣在别人家里养内线,就没有别人在朱棣后院放卧底的么?
可惜,他总是做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比如给造反王爷的长子写信要他忠孝之间以忠为上,这不是与虎谋皮?现在又利用对手后院的争斗妄图打击对手。朱允文还真是奇怪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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