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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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孟才不到两日,便与何稠一同从御营转回,随从的还有一千御营弩手。这两日内,羽林卫士们奉罗成将令,将辽水上浮桥拖曳至西岸边,浮桥伸向东岸的桥头一段,被高句丽军以火箭等损毁不小,何稠到时,工部诸人正在尽力修复。见麦孟才引着何稠过来,立马水边督看着工部诸人的罗成忙策马迎上,向那面貌清矍的中年男子拱手行礼:“何将军!”
“下官见过燕山公。”何稠亦拱一拱手,他目光在罗成身上面上一转,便投向了辽水西岸边忙碌的匠工,原本就微皱的眉头更纠结起来,随后,他便应罗成之邀,朝浮桥行去,那些挥汗如雨的匠工们眼见他来,人人都松了口气,皆将一种希冀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何将军,这浮桥当日仅是差了一两丈,应当不难接长。”何稠才查看了一会,罗成便急不可耐地问道。何稠只不答话,自工部那年轻起部郎手中接过了宇文恺绘就的图形仔细研看了许久,递还图纸后,他下令将停在岸边的浮桥全数拉上河岸,之后,他将袍角掖入腰带,取过短衣线履的匠工手中工具,在桥梁边跪下,再度细细研究。
“这浮桥上岸才好接长吗?”立在何稠身后,环视一下诸匠工,罗成面上发烫地向那年轻起部郎看了一眼,有些心虚地开口。
“哦,这是自然,宇文尚书的巧思妙想,非寻常桥梁可比,水面上,下官自忖无法接长。”放下手中工具站起身来,何稠拍一拍膝上土尘,一面回答,一面诧异地也向那工部起部郎看去,那年轻人正在罗成目光下垂着头,额上一层细密汗珠微微发亮。这令他更有些疑惑,摇一摇头后转向罗成道:“浮桥一事,下官必定会尽力修复接长,只是需要些时日。”
将目光移到何稠面上,罗成仍有一丝赧颜地对着这与宇文恺并称巧匠的少府令点点头,但随即又问:“需要多久?”
“两到三日。”再度望向浮桥,何稠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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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清晨,辽水上白雾尚未散去,何稠带来的一千御营弩手已持弩弓在辽水西岸列成前后三队,右屯卫府的羽林卫士及诸匠工又将那三座浮桥推入水中。对岸下寨的高句丽大将闻报后领兵前来,见到隋军又推浮桥下水,便又命弓箭手发箭。
“何将军,该让他们尝尝我们弓弩的厉害了。”看着高句丽军射来的箭矢因辽水宽阔而不能越过,在半途中纷纷力竭堕下,随江水漂去,罗成转头向身旁马上的何稠道。何稠听他语气,已是激动难捺,微微一笑,向弩手令道:“放箭!”
隋军劲弩射程能达数百步,辽水虽阔,弩箭也能轻松越过,高句丽军不曾防备,一时,东岸弓手连声惨叫,在密集的弩箭中倒下去一片,趁此时机,三座浮桥迅速向东岸伸去,罗成看一回对岸惨状,又有些担心地去看迅速延长的浮桥,唯恐这一次又生差错,耳边又听得本军中的受降使者喜孜孜道:“如此便好。”过一刻,那人却又惊呼:“那高句丽狗贼竟然运来了大楯!”他向对岸望去,果然,东岸上的高句丽兵卒运来了高大盾牌立起,弩箭再射去,便只扎在楯上。“何将军,这回该调床弩上来了。”他便又朝何稠道。

“是。”何稠微微颌首,举起手中令旗挥动,那随同御营弩手同来的五架床弩便由犍牛拉至岸边,卫士们策犍牛绞开弩弦,将铁叶为羽的巨箭放置射槽中,待得一个“放”字,便以刀背敲击弩机,槽中巨箭就挟着厉啸声,越过辽水,直直穿透东岸大楯,亦将楯后人一并穿透,其势犹未止歇地再向前飞出一段。
“这便好。这便好。”受降使者又连声道,罗成瞥他一眼,催马向前行了几步,站近些查看浮桥还距东岸多少距离。他两人身后,锐锋军与羽林卫士中骑兵都已列队整齐,单等浮桥到得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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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山背后红日跃上天顶,辽水上白雾散尽,三座浮桥东面桥头也几乎同时的,搭上了辽水东岸,中间一座浮桥上,年轻的起部郎直起腰来,向西岸打个手势,见着手势,罗成急转头向身后隔了两个马身距离的何稠看去,见何稠点头,他便抽出腰间佩刀,在空中一挥,寨前鼓车上,**着精壮上身的鼓手便擂响了震天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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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架床弩和御营弩手发出最后一排箭,便向后退去,右屯卫府的羽林精骑怒吼着纵马从他们身边驰过,踏过浮桥,朝着那些两日前曾挑着隋军将士头颅耀武扬威的敌人冲去。
麦孟才冲在最前方,便连罗成座下的千里良驹也追不上他,他手持长矟,径朝高句丽队伍最前方的靺鞨酋领冲去。罗成在背后叫他一声,他毫不理睬,也毫不顾忌自己是否冲得太前,已是脱开大队深入敌阵。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叫他做什么。”罗成身后,杨伯泉笑道,他长矟已留在前一对手的身上,此时正抓住高句丽人刺来的长枪,另一手挥刀沿着枪杆向那人持枪双手削去,同时喝一声:“撒手!”
罗成回头看一眼那中年郎将,又向麦孟才看去时,见锐锋军卫士已经过去,麦孟才已不是孤身奋战,他松一口气,又望见那边高句丽营寨前高杆上悬挂着的一串首级,略一思索,向身边近处几名卫士招呼一声“随我来”,便向高句丽营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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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铁杖和武贲郎将钱士雄、孟金叉的首级在高杆上已悬挂了两个日夜,被血污凝住的头发糊在他们面上,除却麦铁杖那须发斑白的头颅外,其余两人远看已不能辨认。罗成离高杆尚有数十马步时便取弓搭箭,发箭去射断悬挂首级的束绳,待首级落下,他人马已到,便将那三颗血迹斑斑的头颅都抱在怀内,营寨内尚未随主将出寨迎敌的些少高句丽兵士大呼小叫着冲出营来,要将那些首级夺回,都被随后赶来的大隋卫士轻松斩于马下。
罗成由卫士们去与高句丽人拼杀,趁身边暂无敌人,低头往怀中头颅看去,辽东天气仍未十分回暖,首级尚未腐臭,凝血的腥味也已被辽水岸上两日两夜的大风吹淡,他用手将最上方麦铁杖首级面上乱发拨开,瞧见右屯卫大将军犹不瞑目、张口欲呼的面容,他试图将麦铁杖双眼阖上,却不能如愿,只得解下肩上斗篷,将这三颗首级包裹起来,待将包裹在马背上缚好,他重从鞍侧取下长枪,展眼瞧见一名羽林卫士被伤,眼看不敌对手,便策马前去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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