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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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夢到破滅再重頭
夢是無常/夢有悲喜/
夢的擔當總是現實的刻寫/
殘忍不夜/溫柔不靨/
夢到灰飛煙滅時/
會有愛挽救重頭起/
(1)
人是世界上最奇特的一種動物,因為人會遺忘-
也許這個世界上大凡刻骨銘心的事情總是少之又少,傷心的事情又往往不如常,所以遺忘,似乎在進化過程中,成為人的一種本能-
例如愛過的恨過的那個人,例如擁有的失去的那段歲月,例如握緊掌心的充盈感覺,例如放手的撕心裂肺-
人的善變,是一種習慣,因為人,是有慾望,而慾望,是始終也無法填平的深壑-
一個人,當然也是一種極其簡單的生活狀態,起碼對於手塚而言,一個人住,並沒有感覺到寂寞-
生活總是在規律的蔓延著某種難以形容的默契,抑或說,是一種讓人心生畏懼的熟稔感,手塚確定自己是遺忘了過去,身為一個沒有過去的人,他其實已經適應的很好了,祖父曾經說,過去是一種負累,父親也曾經說,過去是一種歷練,但是他相信,那些被他遺忘的過去,其實已經淬煉在身體的四肢百骸當中,只是不知道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存在,抑或以什麼樣的方式釋放-
至於過去經歷的林林總總的人,被遺忘,也許只是緣分的深淺,那是上蒼註定的東西,手塚篤信,即使沒有遺忘,緣分若是真的盡了,離別總是一種必經的過程-
但是從最初的無所適從到最後的篤信,他所經歷的心理磨難,已經不是簡單幾句解脫的話可以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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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總是給絕望的人另外一扇窗-
手塚其實還是後來和許多人繼續了相識的緣分-
例如他的經紀人德慕伊,那個高大的德裔男子,在醫院裏抱著他的腿放聲大哭的男子,強迫他一定要記起他的男子,手塚總是有種歎氣的感覺-
但是,也只是歎氣,然後在他重複一次之後記住他們相識的過程,在他重複無數次之後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當初怎麼會認識這樣一個人-
但是,他可以確定,這個人,是自己的朋友-
朋友呵-
簡單的兩個字,竟然像是一種救贖一般,是哪位哲人說過的,一份快樂,若有朋友分享,便會成為兩份;一份痛苦,若有朋友分享,就只剩下一半-
他的痛苦,剩下比一半,多一點-
那一點是什麼,其實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就像是一根深深的隱藏在身體裏的一根倒刺,不會很痛,但是也絕對不會輕易碰觸,因為即使是牽掣的周遭的絲絲縷縷,也是會痛徹心扉-
都說能放得下,不代表能忘得了,手塚想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卻還是放不下,那麼這樣的的虛空的存在,已經不是簡單的忘不了可以解釋了-
因為有些事情,縱是記憶記不得,身體記得-
就像總是喜歡的側臥的仿佛擁抱著什麼的睡姿-
就像傷痕深刻的左手無名指-
就像找不到頭的線團,縱是越纏越亂,卻也是越加纏綿-
他其實不太敢推敲很多事情,因為很多真實,禁不起這樣殘忍的遺忘再推敲-
秋刀魚的味道竄了起來-
手塚才發覺自己的走神,立即關了火,平底鍋裏的秋刀魚泛著誘人的金黃色,其實手塚並不是很喜歡這樣的食物,但是每當去超市裏的時候,腿仿佛有自覺一般的,主動停在海鮮區,手仿佛有知覺一般的,挑選著最新鮮的魚生,然後在之後忍受著腥味整理食物的時候暗自責備自己,怎麼又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也許,若是再這樣下去,他也許該養隻貓了-
手塚偶爾這樣想,面對自己實在不甚愛吃的烤秋刀魚,但是這樣的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逝,他還是會努力吃著這樣並非很符合自己的早餐,然後,喝一杯熱牛奶,然後,吃著蝦味的茶碗蒸-
這樣心情會很平靜,仿佛再也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激繞的安謐,手塚不知道為什麼,會習慣這樣的感覺,但是習慣就是習慣,況且,這樣的習慣,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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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這樣屬於自己的休息的時間,是非常難得的,對於ATP繁忙的賽程,手塚基本上是無慾無求的,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他所追求的網球,是一種境界,而不是一種爭名奪利的工具,雖然很多人,都用著這樣虛偽的心態,輝映著這項運動,真心與偽,總是可以分辨的清楚-
所以手塚並沒有被競爭**,而是掌控著屬於他的比賽-
當然諾大的網壇,像他持有這樣心態的人,並不是很多,手塚認識一個人-

帝伽繆勒是這樣的人,所以他打來電話約我去打球的時候,我只是稍微想了一下,便答應了-
身體習慣了激烈的賽程,猛得停滯下來,還是需要調適,手塚是一個優秀的選手,所以,他也是一個優秀的享受生活的人-
所以偶爾穿著運動裝,帶著眼鏡,背著網球袋,坐著地鐵,然後對每一個上前索取簽名的似乎認出他來的人說,對不起,您認錯人了-
先用日語說一遍,再故意用生澀的英語說-
人們將信將疑,但是轉念想想也是,排名網壇世界第一的選手怎麼會搭乘地鐵,也許東方人的樣子,真的很容易弄混吧-
從某種意義上,美國人的自信也是一種輕浮的表現-
直到車廂裏的人越來越少,直到到了站,手塚起身,準備下車-
上車的人也不是很多,手塚禮貌的讓前面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婦人先上地鐵,然後又讓一個小男孩上來,看看沒有什麼人了,才緩緩下來,和第三位乘客,擦肩而過-
只是一次很平凡的擦肩而過,人的一生也許可以碰到無數次這樣的擦肩而過,這樣根本不值得一提的身體接觸,但是手塚忽然有種觸電般的感覺-
那個人,是誰吶?
他情不自禁的,轉身,看著-
卻只看見一個背影-
那也是一個高大的男子的背影,穿著運動服,背著裝了三隻網球拍的球袋,帶著白色的棒球帽,一直到地鐵車廂裏,都沒有轉身-
只有那樣一個背影,忽然變得落寞的背影-
手塚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痛了起來,卻不知道,究竟是舊日的傷口,還是曾經心痛-
他忽然想起一句話,不禁隨口說了出來-
切,MADAMADA……
但是說著說著,聲音沙啞了-
手塚想要轉身,想要命令自己立即離開這地鐵站,因為這裏的空氣幾乎讓自己窒息了,地鐵啟動的廣播隱約響起,他的腳卻仿佛生根一般的動不了,是什麼,是什麼在拼命的挽留著他,又是什麼,又是什麼在想要對他證明什麼-
他癡癡的,望著那漸漸遠去的地鐵,空蕩蕩的隧道,像是忽然墜落的心-
他自嘲,不以為,那樣的一記擦身而過,足以讓自己如此的失態,也許,上帝在和他開一個怎樣的玩笑吧,於是毅然轉身,毅然走出了這個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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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和他開了一個並不好笑的玩笑-
有些傷感,卻更加像是考驗,很多事情,也許真的需要磨礪才可以尋回最初的狀態,那樣的最初,不一定是最美的存在,卻一定是最難以抗拒的真實-
例如動心,例如愛-
當然手塚沒有聯想到任何和愛這個神聖的字眼相關的資訊,在他的思維當中,是沒有愛的,也許缺失的記憶需要太多精力來彌補,根本沒有閒暇去想這樣一個名詞,也許,當然也有那樣一種也許,自己一生一世唯一的愛,已經深深的湮沒在那段缺失當中-
這樣的也許,可能性很低很低,手塚幾乎是從來不想這樣的也許-
只是極特別的情況下-
在沒有來由的情況下-
忽然想哭的時候-
手塚會懷疑,是不是有那樣一個人,會讓自己,為了他,而哭泣-
當然這樣的懷疑,也只是轉瞬即逝的-
手塚很難想像,自己為了什麼樣的人會哭泣,這樣堅毅沈穩的自己,貌似不會愛的自己-
忽然浮現了一位詩人的話,喜歡一個人,會為了他而微笑,而愛一個人,會為他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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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電梯仰視外面的天空,是屬於夏天的明媚的藍,在洛杉磯這樣一個天使之城,陽光永遠是難得的救贖-
手塚發現自己眼睛有些濕濡的時候,以為是對忽然的光線變化不適應的原因-
“Tezuka!”帝伽繆勒在外面等了一段時間了,看見那茶褐色的髮絲,還有那清冷的容顏,不耐躁動卻變成了某種溫柔-
“讓你久等了-”手塚客套而疏遠的,帝伽繆勒也許不是朋友,卻是一個相當出色的對手,網球是兩個人的遊戲,永遠無法一個人承受,手塚其實有想要把帝伽繆勒的網球當作一把衡量自己球技的尺子,但是當他發現尺子的刻度並不適合自己的時候,也就放棄了這樣的念頭-
“還好!我們走吧!”帝伽繆勒不留痕跡的收斂著自己的欣喜若狂,指著不遠處的建築物,“那家網球會館,其實還不錯!”
那家網球會館,叫做RHW,RightHereWaiting-
等待永遠都是讓人心痛的碎片-
有人等待的人永遠都是最幸福的存在-
即使他,仍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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