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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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光……”
手塚下意識的從自己的沈思中醒來,好像聽見,有誰,在叫著自己的名字,可是這密閉的電梯當中,只有他,和德兩個人,那絕對不是德的聲音,那麼,又是誰-
手塚覺得,從步入組委會現場開始那種讓他幾乎窒息一般的感覺,再度緩緩的浮現,不是熟視無睹,就可以豁達到忽略這樣的心境,手塚以為自己足夠勇氣面對這個曾經屬於自己的網壇,卻還是,如履薄冰-
“那個人,是之前那個出車禍的選手,聽說……”聲音太小,是誰,故意那麼小-
“那個人嗎?他居然還能復出,那麼重的傷,真的……”聲音更小,是誰,故意加上了無謂的憐憫-
“真是一個不自量力的人,也不想想……”聲音真的很小,小到如同芒刺一般,一點點刺痛著心臟的位置,卻不是很痛,只是無法言語的深沈-
“哼!就憑他?……”聲音漸漸轉無,也許很多曾經的逝去,終究只是一種結束-
可是就在那些混雜的聲音當中,手塚分明聽到了另外的聲音,純粹的,或者說不能說是一種聲音,只是一種感覺,在溫和的,在壓抑的,在苦苦掙扎著,卻是真心真意的說,歡迎你回來,還有,已經等待你很久了-
手塚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幻聽,可是他現在可以確定,這真的是幻聽了,因為在這電梯裏,反覆重現的,是一樣的聲音-
也許很久很久以前,在某個地方,某個人,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這樣的讓人難以形容的聲音,一定是自己熟稔至極的聲音,仿佛有著穿透靈魂一般的力量,但是分明那麼微弱,那麼哀傷,那麼的生死不移-
電梯轟然落地,有種恍如隔世一般的錯覺,手塚心驚,為了自己失態如斯,從二十七樓下來,不過是幾十秒的時間,為什麼,仿佛失落了幾十年一般-
他自嘲,自己的確失去了二十多年的故事,那些故事,在一些人身上是真實的發生的殘忍的抑或甜蜜的事,對於他而言,只是一段故事,即使聽旁人重複,也絲毫沒有任何親身經歷的真實-
“那群迂腐的傢伙,竟然要你從外圍賽打起,簡直是不可理喻到了極點!”德幕伊卻終於無法克制的唾罵起來,以他們家國光的水準,怎麼可以和那些初出茅廬的小鬼們比較,當然,如果外圍名單中,有另外一個人-
這樣想著,德幕伊忽然就貪心起來,如果,他們兩個人可以在比賽當中遇到的說-
“德,不要這樣-”手塚其實並不在乎比賽究竟從哪裏開始,要打多少場,對手是誰,他要的,不過是一個過程,一種享受和安靜而已-
享受的是每一次發球,每一個回擊,每一種旋轉,每一眼領悟-
安靜的是每一個發球,心中都會有一種激越,仿佛有另外一種發球,和自己契合的感覺;每一次回擊,手都有一種自覺,仿佛有另外一次回擊,和自己輝映的安定;每一種旋轉,膝蓋都會自發的彎曲,仿佛有另外一種旋轉,配合著這樣的姿勢;每一眼領悟,唇都會有種想要上揚的衝動,仿佛在這來回穿梭的小球當中,透徹了甚麼-
他不知道自己在失去記憶之前是怎樣的心態,可是,他對於現在的狀態,安之若素-
……
……
手機鈴聲響了,德幕伊看了看來電顯示,對手塚說,“你先回去吧-”
手塚點了點頭,離開,他不知道,自己錯過了甚麼-
只是外面的陽光,溫柔的很小心-
“剛才電梯裏的是你們吧-”
德幕伊聽見凱賓的聲音,嚇了一跳,“你們剛才……”他下意識的看了看電梯的方向-
“嗯,龍馬看見他了-”凱賓沒有任何起伏的音調,讓德幕伊遍體生寒,他知道那個名叫越前龍馬的男人究竟多麼瘋狂,為了一個人,可以把整個世界攪合的天翻地覆,他更知道,那個男人究竟有多麼癡心,為了一個人,可以把自己淩虐的傷痕累累-
他幾乎有些佩服那個男人了,但是絕對不僅僅因為,他是他最尊敬的國光的伴侶-
怎樣的愛是最無私最偉大的,他不知道,但是他們的愛,是最讓他刻骨銘心-
“還好嗎?”所以德幕伊只能澀澀的,不知道用怎樣的言語,形容此刻心底的酸楚,他其實是一個很容易心軟的人,只是他自己從來都不承認而已-

“不太好-”凱賓許久才開口,“不要讓他知道,龍馬的存在,這是我們之前約定好的,你不要心軟!’
“可是-”德幕伊想要爭辯著,事實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說甚麼-
“沒有可是,他們之間的事情,除了他們自己,沒有任何人有插手的權力!”凱賓義正辭嚴,掛斷了電話-
“……這個混蛋!”德幕伊許久才罵了出來,順勢,摔了電話-
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凱賓,是正確的-
當他推開門走出的時候,外面的天空,已經有些陰霾了-
◆◆◆◆◆◆
德幕伊知道外圍賽的分組情況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的事情了,雖然之前有這樣想過,但是當結果真的和自己幻想的狀況吻合的時候,德幕伊還是驚愕的拿著傳真,許久,無法作聲-
B組,第一場,手塚國光(德國)VS越前龍馬(美國)-
這樣兩個人的名字放在一起,仿佛有種天生契合一般的感覺,沒有任何的暌違,沒有任何的疏遠,也許這樣,才是真正的命中註定-
德幕伊歎息著,然後,撥通了手塚的電話-
“在做甚麼呢?”
“做飯-”手塚看著平底鍋裏的秋刀魚,漸漸金黃的色澤,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德幕伊有些黑線的,但是很快恢復過來,又開始有點妒忌那個男人,這樣的幸運,可以擁有,抑或說曾經擁有,但是他開始相信,以後也會繼續擁有這樣一個優質的男人了-
“怎麼了?”手塚關了電磁爐,然後端著盤子,來到對於一個人而言,始終有些空曠的餐廳-
“你知道你的第一場比賽對手了嗎?”德幕伊猶豫了很久,還是說了,事實上他也不敢有任何的奢望,奢望一切可以平靜的繼續,他甚至一開口就後悔,真應該一直瞞到後天比賽開始的時候-
但是那天如果讓這樣的兩個人在比賽場地上硬生生的面對面,誰會瘋狂,誰會崩潰,誰的世界又會毀滅在誰的**當中,不知道了,不知道了……
“不知道-”手塚放餐盤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溫柔起來,其實面對自己烹調的烤魚,他總是情不自禁的,想要溫柔-
“要知道嗎?”德幕伊決定把選擇權給手塚,既然凱賓也說,他沒有權力,為了他們做任何事情,那麼交給他,總是恰當的吧-
“很重要嗎?”手塚微皺著眉頭,為了德幕伊今天異樣的欲言又止-
“……”德幕伊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也許,你會輸給他哦!”
手塚輕描淡寫的咀嚼著德幕伊意味深長的話,會輸給一個人嗎?他真的很難想像,是怎樣一個對手,會讓一向倨傲的德幕伊也如此小心翼翼,若真的出類拔萃,又怎麼會出現在外圍賽當中,難道是和自己類似的情況,難道是……
“我曾經輸過他嗎?”手塚敏感的問,如果那段湮滅的記憶中,自己真的曾經輸給過某個人,他的身體記得,他的靈魂記得,他根本無法忘懷,這樣的記得-
“……”德幕伊極力回想,他們在慕尼克的那些故事,兩個來自東方的學生,在慕尼克大學總是那樣安靜的廝守在一起,說是安靜,卻總是睥睨著一種蔑視天下的氣度,讓人忍不住為之側目,為之傾倒,可是他們從來沒有公開比賽過,至於誰更加強一些,真的只是旁人的臆測而已,還有在自己某一次挑釁那個時候桀驁不遜的越前的時候,手塚衛護著他,然後說,這個男人,有著和他一樣的實力,他知道,手塚無論失憶前後,都不會誇大其詞-
“我不知道呢,不過,這畢竟是他的第一場國際賽事,也是你復出後的,第一場比賽-”德幕伊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些甚麼,抑或應該用著怎樣的語言形容-
手塚不作聲了,許久才問,“他叫甚麼名字?”他的直覺告訴他,要知道這個人,哪怕只是他的名字也好,哪怕只是些微的資訊也好,就像重重迷霧中的一點微光,只要那麼一點,就會撥雲見日-
“……越前……龍馬-”德幕伊深呼吸,說出了這禁忌的音節-
手塚恍惚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眼底忽然有些甚麼,承受不住了-
他試圖重複著這個名字,努力張了幾次嘴,卻始終無法吐露這樣的音節-
越前……龍馬……
為什麼,連重複他的名字,都是奢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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